黛玉等人前腳剛離開秀女暫住的院子,宮裏頭那些但凡有點子消息渠道的妃嬪們後腳便得到了消息。


    “宜妃召了一名秀女去翊坤宮?”惠妃揚了揚眉梢,“可知道是哪家的秀女?”


    “好像是吏部尚書林大人家的格格,”來人回道,“還是魏珠魏公公親自過去帶著太子妃娘娘的步輦,將人給送過去的……”


    魏珠?那不是梁九功的幹兒子嗎?


    那個奴才,便是宜妃是這後/宮裏獨一無二的掌權宮妃,也是沒能使喚得動的。那奴才眼裏,隻有當今的萬歲爺,再就是他幹爹,乾清宮大總管,梁九功了。


    再就是太子妃的步輦了,那東西要是沒有萬歲爺或是太子爺的話在裏頭,誰敢動用啊?


    惠妃垂眸想了想,琢磨著這裏頭會不會是真有乾清宮的那位爺的意思在裏頭……可這樣做未免有些亂了規矩,實在是不符合那位爺往日裏的行事作風啊……


    這次的選秀,是由宜妃和惠妃兩人共同主持的。宮妃們有權召見自己屬意的秀女,可那也得等到複選之後啊。惠妃暗忖著,宜妃這樣子大喇喇的直接把林家的格格召到翊坤宮去,隻怕前些年萬歲爺說的要將林家格格和九阿哥栓婚的話,並不是玩笑話了……


    因著大阿哥被圈禁期間曾私底下得到了九阿哥不少的照拂,被康熙放出來之後,又得了五阿哥的扶持在兵部重新站穩腳跟,所以惠妃如今跟著宜妃相處倒是平和了許多,兩人之間也少了好些的明爭暗鬥。再者,惠妃在幾年前無意間得到一個消息,說是當年大阿哥之所以會犯下那等錯事兒被圈禁,裏頭隱隱有永和宮的影子在……所以,惠妃現在的眼中釘已經死死的鎖在了永和宮德妃的身上。她原就看不上包衣奴才出身的烏氏,又因著大阿哥的事情,納喇氏這下子真的是跟著烏氏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死結了。眼下永和宮裏的那位雖說瞧著像是被萬歲爺厭棄了,又整個人病歪歪的,隻半死不活的守在那個宮裏,可是在惠妃心裏,隻要那人一日不死,便難消她心頭累積多年的憤恨。那些年,自己過得多艱難啊!大阿哥明著是因為失儀被圈禁的,可那些消息靈通的人誰不知道大阿哥是因為跟個宮女有了牽扯,這才被關起來的。沒人會在意大阿哥跟那個宮女之間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所有的人隻想著萬歲爺因著大阿哥差點兒染綠了自己頭頂上的帽子。


    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旁人在看惠妃的時候,眼神兒裏都會帶些異樣的顏色,叫惠妃看得心裏又氣又羞又驚又怒,以致於那些年她隻能夾著尾巴小心翼翼的守在自己的延禧宮裏,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


    那時候,多少低等嬪禦等著把惠妃拉下來,想著取而代之啊。也虧得那時候宜妃沒有因此苛待惠妃半分,一切供應皆是循例而為,又對那些言辭不恭,舉止挑釁的低等嬪禦多加約束,這才叫惠妃的日子不至於太難過。對此,惠妃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便記下了這份心意。


    “去備份見麵禮來,咱們也去翊坤宮找宜妃說說話去。”惠妃對著自己的大宮女如是吩咐道。


    同樣的對話,同樣的疑惑,也在承乾宮、永和宮、景仁宮、長春宮、永壽宮裏上演了一遍。


    榮妃原本正在鍾粹宮的小佛堂裏由五格格陪著念經呢。得了這個消息之後,五格格倒是想起來自己的三哥三嫂曾經是打過那位林家格格的主意的,“額娘,咱們要不要去翊坤宮看看?那時候皇阿瑪說要把林家格格指給九弟,多少人都是將信將疑的,畢竟未經選秀,大家夥隻當皇阿瑪是隨口一說……如今看來,竟是準的。這樣子話,三哥三嫂那個時候做得那些事情可就過了……咱們還是幫著三哥描補描補吧。到底以後大家都是一家子人,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不說,九弟可是太子二哥的心腹呢……”得罪了老九,又曾經跟著太子明著暗著的使絆子,等著日後太子登基了,三哥還有活路嗎?


    “唉——”榮妃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三哥是念書念傻了腦子的!做下了那等糊塗事,如今少不得還要本宮幫著他收拾爛攤子了……”


    “額娘莫要生氣了,三哥如今不是已經改了嗎?聽說,三哥如今專心著書,前兒個還得了皇阿瑪的誇獎呢……”五格格見自己額娘眉宇間難掩愁苦,立刻好言勸慰道。


    拍了拍五格格扶在自己臂彎上的小手,榮妃輕輕一笑,道:“罷了罷了,好歹是本宮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本宮還能真的惱了他不成?不過是發發牢騷罷了。本宮隻希望,老三他這一回是真的想開了才好呢……唉——”


    說著,母女倆親自去挑選了好些玩意兒預備著給黛玉做賠禮和見麵禮,又吩咐人準備步輦,往翊坤宮去見見那位叫幾位阿哥為了拉攏林家爭相起意的林家格格。


    翊坤宮門口,九阿哥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時不時的還要抬眼望一望。跟在九阿哥身邊伺候著的是新提拔上來的貼身太監,何玉柱。


    何玉柱遠遠瞅見一座步輦正往翊坤宮這邊行來,邊兒上還有魏珠跟著伺候的,忙扭頭跟著九阿哥道:“爺,魏公公來了。”


    九阿哥聞言抬頭望去,果然。遂笑著緊走了幾步迎了上去。


    “可算是來了。”九阿哥對著黛玉笑道,又抬手免了魏珠的禮,旋即一個精致的荷包就塞進了魏珠的手裏。


    魏珠是知道這位爺的大方程度的,直接就笑著把那個荷包塞進了自己的袖子,接著轉身忙去殷勤的伺候黛玉下了步輦。


    “格格您慢著點兒,仔細腳下。”


    黛玉頷首輕道了一聲多謝,魏珠忙笑道:“哎喲,格格可真是折煞奴才了,這原是奴才的福氣才是。”


    轉過身,魏珠又跟著九阿哥欠了欠身子,道:“萬歲爺還有口諭給宜妃娘娘……”


    九阿哥點了點頭,“那還等什麽,這就一道兒進去吧。”


    說著,九阿哥直接伸出手拉著黛玉就往翊坤宮裏頭走去,“快走吧,額娘那裏還有好些人等著見見你呢……”


    黛玉羞紅了一張小臉,水光點點的眸子沒啥威勢的瞪視了那人兩眼。有心啐他一口,偏偏這裏的人不少,怕自己真那麽做了叫他麵兒上不好看,便隻能偷偷的拿指甲去掐那人的手背。


    偏偏黛玉掐得指甲都疼了,九阿哥那裏卻一點兒也沒覺著疼,反倒回過頭來衝著黛玉樂了一下。叫黛玉看得好不氣惱,腹誹著:這家夥的皮,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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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玉柱原就知道自己伺候的這位主子爺樣貌那是一等一的好,但是平日裏也沒見過這位爺這樣子笑過的,當下整個人都傻不隆冬的走不動道兒了。直到魏珠走過來對著他的屁股踹了一腳,還扭頭罵了一句“出息”,這才回過神兒來,趕緊小跑著要追上去伺候。沒成想,卻又叫魏珠一伸手給拽住了。


    魏珠搖著頭,一副“你是豬啊”的嫌棄表情,壓著嗓子在那裏低聲罵道:“你是怎麽做奴才的啊?還有沒有一點兒眼力勁兒了?這時候,你衝過去幹什麽?不是礙主子們的眼嗎?真不知道你師傅是怎麽**你的了……”


    見何玉柱認錯兒態度良好,又念著這人如今既然能被九阿哥帶在身邊,日後定是九阿哥的心腹;再想著九阿哥跟太子的關係那樣的好,日後說不定就是一個鐵帽子王呢,那可是比現在的裕親王還要強了雲雲……種種理由在魏珠腦子裏快速的過了一遍,當下魏珠便收起來幾分囂張和看不起,倒是認真的教起了何玉柱,“咱們做奴才的,要知道什麽時候做瞎子,什麽時候做聾子,什麽時候做啞巴,別傻不隆冬的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裏……像這時候,你就該遠遠的輟著,別叫主子察覺有人跟在後頭,還要支著點你的耳朵,別去聽那些有的沒的,隻要注意著點兒主子什麽時候喚人了再趕緊著過去……這樣子既不會被主子討厭,也不會耽誤主子的事兒……”


    何玉柱一臉感激的連呼“受教”。


    魏珠得意的笑了笑,“小柱子,這做奴才的學問,你還得多學著點兒。以後有啥不懂不知道的,隻管來問咱家……”


    何玉柱激動的滿臉通紅,對著魏珠就行了一個大禮,這下子魏珠更覺得心裏舒泰了,隻道這小子瞧著木楞,卻也不是個不可雕的朽木雲雲。


    走在前頭的九阿哥並沒有去在意後頭魏珠和何玉柱之間的互動。何玉柱是何順兒的幹兒子,是何順兒一手**出來的,最善扮豬吃老虎。九阿哥一點兒也不擔心何玉柱會在魏珠手底下吃啥虧。


    “惠妃娘娘、榮妃娘娘和五姐姐剛剛都過來了。怕是得了消息,特意過來看你的。”九阿哥執意握著黛玉的手不放,又怕真叫黛玉著了惱,便趕緊開口說話好轉移黛玉的注意力。“玉兒不用擔心,她們這一回來隻為了交好與你。特別是榮妃娘娘和五姐姐,隻怕還有為三哥三嫂賠罪的意思在裏頭。”


    為什麽要賠罪,九阿哥沒說。不過,他跟黛玉都是心知肚明的。


    “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兒了,三阿哥也得了萬歲爺的處罰了,榮妃娘娘又何必耿耿於懷至今呢?再者說了,那時候的事情三阿哥也是叫人給算計了的……”黛玉輕聲說道,她是真的沒想著去計較那時候的事情。一來,自己那時候有驚無險的,確沒真的受傷;再者對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黛玉一向事懶得浪費心思的。有那計較的時間,自己還不如看幾本遊記,或是研究一些古方吃食,再或是做一兩件精致的小物件兒,那也是好的。


    九阿哥看著黛玉一臉不甚在意的模樣,桃花眼裏的寵溺滿滿的都快要溢出來了,手指在黛玉的手心裏摩挲著,“你倒是寬和。”


    黛玉偷偷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誰寬和了?自己隻是沒那個時間罷了。”


    水眸一橫,又道:“反正大家都知道的,我最是刻薄小性兒,行動愛惱人的。哼!”


    九阿哥聽了,卻是笑的開心,“那又怎樣?偏爺就愛你這刻薄小性兒了。”


    這話說的,真是……


    水眸帶著薄羞一睨,黛玉撲哧一聲,轉頭笑開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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