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世很早就吃唱歌這碗飯了,加上家學淵源,錄音棚在她的童年生活裏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甚至,在林妙世小時候,她會背著書包在錄音棚外麵寫作業,而她的父母則在隔音牆的另一邊,錄著他們自己的歌曲。


    情感與記憶交加,這些讓林妙世對著錄音棚的感官極為微妙。她既恐懼與錄音棚裏空曠冰冷的環境,但又打心眼兒裏依賴著錄音棚的存在。她想帶著杜良蔭去她的錄音棚,某種程度上又是將自己心裏的小世界,朝著杜良蔭更加的敞開了。


    不過交流與溝通還是讓兩個人的心走得更近的最佳方式。比起林妙世心裏百轉千回,杜良蔭似乎沒有充分的感受到,林妙世隱晦的示好。感動她肯定是有的,但重點,似乎她一直沒有把握到。


    “會不會不好?”杜良蔭問道。畢竟林妙世她哥林嘉世的態度擺在那裏,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杜良蔭眼裏,有些事情是她與妙世的情分。但為了她們兩的情分,又給傷了妙世和她哥哥的情分,那便是不美了。


    “有什麽不好。”林妙世一邊說著,一邊借機蹲下來緊了緊鞋帶。她是有些思慮不周,為此眼神都黯淡了幾分。但等到林妙世直起身子,臉上依舊是原模原樣的神采奕奕。


    林妙世拉著杜良蔭的手道:“蔭蔭可別磨嘰了。我哥去外地開會,小方去機場接人,正好兩個討厭的都不在呢。再磨嘰,可有可能弄不成了。畢竟機場接人也算是有數的,飛機再怎麽晚點也是有數的啦。”


    “多大的人了。”杜良蔭被林妙世拉得胳膊一緊,“還這麽毛毛躁躁。”


    不論如何,杜良蔭還是被林妙世拉向了去錄音棚的的士。


    高端專業的錄音棚,就是短期租用都是需要大價錢的。而這種“貴”可能在第一眼就能給人視覺上充分的壓迫感。冰冷的配色,剛硬的線條,整個裝飾風格都顯得有種專業但又不近人情的感覺。


    “歌聲不僅僅是一種聲音,而且是一種情感的載體。這樣……”杜良蔭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是呀。我明白你是什麽意思。”林妙世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充滿感情的歌聲卻是在這裏給製作出來的。製作,不用懷疑,就是如同商品一般的製作。”


    “難道不會太壓抑麽?”杜良蔭歪著頭,難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環境太壓抑,可能會影響歌者的狀態,出來的聲音也就沒那麽完美了。”


    整個錄音棚都帶著林嘉世很明顯的個人色彩。雖然它名義上是林妙世的錄音棚,但畢竟是林嘉世一手打造出來的。因而會是這個樣子也是顯而易見的。


    林妙世難得當著杜良蔭露出了不好的神色:“歌者?現在都算是歌手了。歌曲很多也不過是流水線上作業出來的商品。若是情感不夠,那還有後期來湊。現在隻要有錢,對方願意,出唱片不難的。”


    一邊說,林妙世還在心裏一般感慨著:若不是遇見良蔭,她可能遲早會有一天也成為流水線上的一員。


    好的作品需要感情來做支撐,可感情是要由生活經驗凝練出來的。照著林妙世以前那種玻璃房子式的生活方式,她遲早會走進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困局,最後從歌壇裏的小天後,到泯然眾人矣。


    作品質量不夠,也許還能用人氣來湊。但是以往林妙世高嶺之花的宣傳風格,絲毫不接地氣兒。在這個網絡娛樂化的時代,不接地氣,就算是高嶺之花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吧。畢竟她不可能是真的餐風飲露的仙女兒。


    這些問題其實早早就有了痕跡。為何之前林妙世接了演唱《紅顏賦》,但遲遲找不到演唱的感覺?是她實力不夠嗎?


    那明顯不是因為實力的原因。而是林妙世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她沒有《紅顏賦》要求的經曆和情感。感情這問題說起來玄妙,但有時候也不玄妙。因為一首好歌大家都能聽出來。


    還好林妙世遇見了杜良蔭。杜十娘的人生經曆給了林妙世足夠的啟發。對於自己的幸運,林妙世是充分有所感受的。而且受幸運影響的不僅僅是《紅顏賦》這一首歌,還包括她日後的人生和事業。最少,林妙世她自己比她一貫“高瞻遠矚”的哥哥要更早的認識到自己事業上的危機,而且在謀求轉型。


    杜良蔭是銷金窟裏鍛煉出的一雙辣眼,雖然不喜歡這錄音棚裏的整體風格,但是好是賴確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她摸著牆壁的脊梁,感歎說:“倒也闊朗,這麽看來也是壓得住勢了。這種沉穩的風格如今也不好說不好了。”


    “怎麽能不闊朗。”林妙世熟門熟路的打開門,指著四周同杜良蔭介紹說:“這下麵都打了龍骨的。裏麵鋪得是隔音材料,外頭還覆著吸聲材料。要不闊朗,非得擠擠密密的,更是得壓抑的人要瘋了。”


    說明了錄音要點,林妙世笑嘻嘻的就把杜良蔭往麥克風前推:“再怎麽說,都沒有實際錄來顯得直觀。蔭蔭,唱唱看。來吧,唱唱看。”


    杜良蔭其實不是個磨嘰推脫的性子,但不過是稍微沉吟了一下,林妙世就嘟著嘴撒起嬌來:“人家餘楓、昭昭都聽過你唱歌了。就我沒聽過。據說可好聽了呢。”


    “自己是專業的,怎麽還眼巴巴的想聽別人唱。”杜良蔭眼尾一挑,做出幾分狡黠的神色來:“莫不是你想趁機說我班門弄斧?”


    “嘁!我是這種人嗎?小氣蔭蔭。”扭頭然後跺腳,林妙世嬌嗔的小模樣看著格外的可愛。


    ……


    最後,兩人各自帶著耳機,一人在玻璃牆內對著麥克風,一人在玻璃牆外對著機器。幾乎同時,兩人都伸出手比劃出一個“ok”的姿勢。那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在兩個姑娘間脈脈流淌。若是此刻有個旁觀者在旁,恐怕能毫不費力的看出些什麽。


    還是那首《采蓮曲》比起之前在宿舍裏的清唱,杜良蔭這次發揮得更好。通過她柔潤的聲音,似乎有一種能讓人感受朦朧煙雨、江南荷花的感覺。一瞬間,林妙世甚至不知道說什麽好來了。


    林妙世默默的把原音存好,頭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後悔。杜良蔭的一副好嗓子甚至有一種讓她不想同人分享的感覺。


    “怎麽樣?”摘下麥克風,杜良蔭很認真的問道。她以前嗓子好,現在也依舊認為自己嗓子好。但畢竟過去的事情都是老黃曆了,室友們的誇讚都不如林妙世的一句點評來得專業。


    不過專業的林妙世卻是做了一件極為不專業的事情。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平複心情,然後才說:“還得再練練。”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杜良蔭咬著下唇,很認真的讚同了。她還笑著同林妙世說:“說了在你麵前就是班門弄斧,你還不相信。昭昭她們說話都是鬧著玩的,你還真信她們呀。我哪裏有她們說的那般,能唱得神乎其神。”


    待久了,錄音棚原來的壓抑感也就漸漸的適應了。最後,林妙世還手把手,一句一句的教杜良蔭唱她自己的歌。如果硬要總結,大概就是兩個姑娘渡過了一段極為美妙的歡樂時光。


    夜裏,在外頭開會的林嘉世如期回來。但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著自家妹妹問道:“你今天用了錄音棚的?莫不是有了靈感,想寫新歌?”


    林妙世自然知道她的動靜是瞞不過林嘉世的,沒有小方,她身邊總會有其他的耳報神。再說,哪怕當家人是自家人,但公司的規章製度也在那兒放著,人家自然會聽當權者的話。說到底,還是她林妙世不夠強罷了。


    林嘉世看起來是給林妙世台階下,但語氣裏的嘲諷是藏不住的。妙世脾氣上來了,自然也不遮掩:“不是為了新歌。不過是帶蔭蔭去錄音棚看看。設備放在那兒也是放著。帶人進去又不會給搞壞。”


    妙世沒有按常理出牌,但這點事情也不存在反應時間。林嘉世的嘲諷就更加升級了:“這便是你交朋友的心態?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資源往對方麵前捧。我可真不信你這是在交朋友!若不是你們兩都是女人,這架勢看著,還有幾分像是那些紈絝、富二代在追妹子呢!”


    “有問題嗎?”林妙世微微瞟過去一個眼神,心裏慌亂但不外露。


    “我知道這比喻不恰當。但也麻煩你好好清醒清醒。那些趕著、追著富二代的女人都是有所圖的。說到底,不過是名利二字。”林嘉世看著林妙世的眼睛,“我不希望我的妹妹被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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