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冰冰說,給我吧。署名怎麽說?我看,還是柳三十吧,很多讀者都喜歡柳三十的詩,再換個名子,就沒有詩人的意味了。


    柳成林說,行,三十就三十吧。


    楚冰冰說完跑著上了直升機。直升機起飛,梁明輝和龐承功望著遠去的飛機,心裏有說不出的沉重。夜航燈漸漸與天空的星星融為一體……


    梁明輝拍拍龐承功的肩膀,回去吧,明天上午還要參加講評呢。


    龐承功內疚地說,唉,田參謀長愛人怎麽說啊?


    梁明輝說,這些事你就別操心了。


    康凱和肖書悅依舊慢慢地在喝酒,在說他們要說的話。


    肖書悅拿灑瓶碰了一下康凱的酒瓶,團長,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康凱情緒低落地說,剛才你嫂子來電話,說她的手續全部辦妥了,過兩天就要到地球那邊去了。我呢,也準備打轉業報告了。


    肖書悅愣了一下,你……真走啊?


    康凱點點頭,你以為我開玩笑啊。


    肖書悅淡淡一笑,穿了這麽多年的軍裝,真脫你心裏不難過?


    老肖,感情上當然是一種煎熬,但到點了,你有什麽辦法?總不能讓人家拿擀麵杖攆你走吧?再說了,和平年代的兵當得也太憋氣,練兵隻能自己跟自己人較勁。當我看到田青河躺在擔架上的時候,我的心裏頭就……


    哎,你到底是草原上的狼,還是江南水鄉的羊啊?


    康凱搖頭苦笑,狼也好,羊也好,誰都有**燃燒的時候。我們這些當兵的,人人都跟幹柴一樣,一點就著,可現實生活中又總是那麽多的無奈伴隨著你,一會澆你一盆水,一會撤你一把火,心裏那水永遠也燒不開。唉,一個軍人愛他的部隊愛到不得不分手的地步,你說這是不是一種悲哀?


    團長,能意識到悲哀的人已很可貴,我看大多數人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悲哀。一般人穿軍裝無非是掙錢吃飯,你整天狼來了、狼來了地到處喊,誰不煩?行,團長,我也不跟你說瞎話,隻要你走,明年我也走,反正現在也不打仗,真要是戰爭爆發了,咱再回來重抄舊業,那怕就是當民兵我也幹。


    康凱還想說兩句什麽,想了想,搖搖頭,起身,好了,睡覺吧。


    康凱說完朝帳篷走去。


    田青河躺在擔架上,機艙上吊著輸液瓶。陸池坐在他身邊,給他量血壓。楚冰冰也蹲在一旁。


    陸池問,田參謀長,你現在感覺怎樣?


    還好。你們休息一下吧,我能堅持。


    楚冰冰說,那我們就陪你聊聊天吧,聽說聊天能轉移傷員對疼痛的感覺。


    陸池說,你們記者啊,就是借口多。


    楚冰冰說,本來嘛。田參謀長,我想問你一件事,行嗎?


    問吧,隻要我知道的。


    楚冰冰問,你是因為什麽事情被撤職的?


    田青河有些為難,龐團長他……是我的建議超出戰場紀律的規定。


    陸池問,田參謀長,是不是因為龐承功截獲藍軍作戰方案的事?


    田青河點點頭,搞情報是對的,但這不是正常截獲,事情不是龐團長幹的。


    楚冰冰問,是魏師長幹的,對不對?


    田青河點點頭。


    陸池問,是你反對他們的這種做法?


    田青河說,不光是我,龐團長、梁政委也很反對。


    楚冰冰問,後來呢?


    後來,康凱一再改變方案,調整部署,龐團長不接受也不行了,我們完全讓藍軍牽著鼻子跑,越弄越糟……


    楚冰冰繼續問,田參謀長,你怎麽看這次演習的輸贏?


    憑良心說,龐團長還是有真才實學的,也下了功夫,如果沒有那個情報瞎攪合,憑他的能力,憑我們團的實力,打贏是不會有問題的。可按演習規則論,我們是輸了,但收獲很大。這一打,暴露了很多問題。一場背靠背的演習,就亂成這樣子,要是真打起仗來,恐怕不隻是軋我一條腿的事了……哎,我怎麽還聽說有人嚇得尿褲襠了?


    陸池淡淡一笑,沒那麽嚴重。


    田青河由衷地說,我真佩服康凱這家夥。按理說,他不可能知道我們得到了他們的作戰方案,可他一次改變方案,就把我們的底摸透了,接著將計就計,把我們弄得摸不著北了。你們說,康凱這家夥是怎麽琢磨出來的?


    陸池有意岔開,你管人家怎麽琢磨的呢,吃一塹長一智就是了。


    田青河說,哎,打仗可不能指望吃一塹長一智。真到了戰場,也許這一塹你就過不去了,抬回來的也許就是屍首。戰場是流淌的水,人不可能踏進兩條完全相同的河。


    陸池說,我們隻能學會怎樣遊泳,而不能去刻舟求劍。


    田青河興奮起來,你說得太對了。陸軍醫,我看你對軍事也很在行啊。


    陸池不好意思,我哪懂這些?我說的也不過是咱幹醫生的行話。同一種病理在不同人身上,不可能出現完全一樣的病灶,治病要因人而宜,因時因條件而處置。


    田青河十分讚同,對對對。


    楚冰冰思索著從舷窗向外看去。底下是星星燈火閃爍的城市。


    楚冰冰回頭說,我們已經到了北京上空……


    這時,魏嵩平也沒有休息,他依然操著他想操心的事。魏嵩平從帳篷裏走出來,後麵跟著管理科長。魏嵩平對管理科長交待,這幾天部隊撤離,可能會出現一些忙亂現象,你這個管理科長可得把夥食搞好。


    管理科長說,我們已經有了安排,菜譜和演習期間一樣。


    你們再搞它幾十頭羊帶回去,讓機關留守的同誌們也嚐嚐鮮,然後再分點給幹部家屬。


    管理科長說,師長放心,牧民們已經送來三十多隻羊,我都養起來了,一隻不殺,全部用車拉回去。


    魏嵩平有些意外,哦!對了,再多搞十來隻,回去後放在咱的副業基地養起來。首長來了,殺幾隻,讓他們不到內蒙草原也能嚐到草原風味。


    管理科長忙掏出本子記下來,師長想得真周到,我明天就辦。


    魏嵩平耐心地說,以後,這樣的事情要記在心裏,想在前麵,要時時處處讓首長和機關感受到你想著他們。


    管理科長說,聽師長一番話,勝讀幾年書。


    你們不要以為我婆婆媽媽的,這都是實踐中來的經驗。


    管理科長不住地點頭,是是是。


    魏嵩平的車開過來了,管理科長上去拉開車門,師長,你不能再這樣沒日沒夜的耗了,就是鋼鐵也有個疲勞度,何況……


    魏嵩平在車上說,對領導最大的關心是把自己的工作幹好。你們把各自的崗位都管好了,還用得著我操這麽多的心嗎?說著拉上了車門。


    車子開走了。


    龐承功的帳篷裏沒有開燈,借著從窗外灑進的月光,隱約可以看到躺在行軍**的龐承功。龐承功兩手抱在腦後,斜倚在被子上,兩眼毫無目標地望著窗外……燈“啪”地亮了。龐承功一看,開燈的是魏嵩平。梁明輝拿著手電站在一旁。


    龐承功翻身下床,師長,這麽晚了,你怎麽……


    聽說你不太舒服,來看看你啊。


    我沒有不舒服啊。師長,你應該去看看小飛。


    魏嵩平坐了下來,他沒事,孩子缺少鍛煉,經曆經曆有好處。哎,站著幹嘛,坐,隨便聊聊。


    龐承功和梁明輝坐了下來。


    梁明輝說,師長,剛才我到下麵轉了一圈,我覺得反應在小飛身上的問題有一定的普遍性,團裏許多戰士存在著不同的心理障礙,也可能是一種疾病。


    魏嵩平不以為然,就是首長所說的心理傷殘?我看還不至於吧。不過,有一種心理問題倒是很值得我們去注意,去反思。


    梁明輝問,師長是指什麽?


    就是對這支光榮團隊的感情問題。我是當師參謀長才來到這支部隊的,可以說是外來戶,我尚且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可有的同誌呢?就拿康凱來說,他在這裏從戰士當到連長,一離開就六親不認了,這個教訓很深刻啊,以後,我們一定要加強這方麵的教育,要讓每個人都珍惜在紅軍團當兵的經曆。要讓他們牢牢記住,無論他們走到哪裏,無論取得什麽樣的進步,都是紅軍團這麵旗幟的光輝在照耀著他們……


    龐承功歎了口氣,都抹上黑了,還光輝什麽?


    魏嵩平說,哎,你這種情緒可要不得。在這個時候,我們更要往積極的方麵去引導,少談我們的失利,多講我們的優長……


    龐承功沮喪地,我們還有什麽優長可談。


    魏嵩平一怔,哎,承功,你一向不是很自信的嘛,這次遇上這麽點小坎,怎麽就撒了氣呢?我今晚來找你們,就是想再研究一下,拿出一個接著往下打的作戰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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