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正色道:“榮大廚,我今日要做的這道菜是師傅留給我的菜譜上的不傳之秘,為了避免有人偷師,我希望做菜的時候不要有閑雜人等在場。”


    “行,沒問題!”榮大全發揮出主廚的威嚴,把一幹人等通通驅逐出了廚房,然後笑嗬嗬地站在一旁看著寧溪。


    “還有你呢!”寧溪不滿地看著榮大全。


    “我也要出去?”


    “那自然啊,你們全聚福可還沒給我付錢呢!我做菜的時候給你一個大廚看了去,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榮大全想,她這話也算是讚自己了吧,雖然滿心不甘,卻也不得不一步三回頭地把廚房讓給了寧溪。


    寧溪這才挽起袖子開始動起手來。


    不多時廚房裏就飄出來一股濃鬱的香味,惹得外麵守候的人們紛紛伸長了脖子猜測,那小姑娘到底會做出一道什麽樣的菜來呢?


    直到裏麵的寧溪拍了拍手掌,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可以了,進來吧!”這群廚房的混小子門爭先恐後地就想湧進去,被榮大全使勁兒攔住了,弓下腰招呼沈掌櫃:“掌櫃,請!”


    沈掌櫃昂著頭慢慢踱了進去,榮大全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後,那一臉得意就跟寧溪是他家親戚似的,他就知道,寧溪不會讓他失望的,就光憑那香味,他就知道,這道菜差不了。


    呈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個雪白的瓷缽,瓷缽中“咕咕”地冒著氣泡,是一缽乳白濃稠的湯汁,一隻碩大的魚頭一劈兩半,中間皮肉相連,靜靜地臥在湯汁中。


    沈掌櫃臉色凝重,小心地用一個瓷勺舀了一點粘稠的湯汁送入口中,隨後就全身僵住不動了。


    “掌櫃的,味道怎麽樣?”榮大全興奮地問了一句,才注意到沈掌櫃的異樣,忙伸手推他,“掌櫃的,您怎麽了?”


    良久,沈掌櫃菜咋了咋雙唇,出聲吩咐:“把這道菜給世子爺送過去。”


    榮大全還滿心期待地等著嚐上一口呢,聽沈掌櫃這麽說,也沒奈何地讓人把瓷缽給端走了,突然想起什麽,忙道:“慢著!”接著問寧溪,“寧姑娘,你這道菜叫什麽名字啊?”


    “拆燴鰱魚頭!”


    這道菜送過去不久,方才那送菜之人就回來稟報:“世子爺請沈掌櫃和做菜的寧姑娘一起過去一趟。”


    “世子?”寧溪心下一凜,該不會是齊王世子又來給自己找麻煩了吧?


    榮大全趕緊安慰她:“寧姑娘別擔心,世子今天是來試菜的,就憑姑娘的手藝,一定可以叫世子爺刮目相看。”


    “好吧!”反正這麽多人在,他還能吃了自己不成?昂頭挺胸地跟著沈掌櫃往樓上雅間的方向走。


    包間裏,兩名衣著華貴的男子正各自伸著筷子,牢牢按住瓷缽中最後剩下的一塊魚肉不肯放鬆。


    “紹楓,今天是你作東,豈有跟客人搶食的道理?”


    “五哥,您年紀大,理當禮讓小弟才對。”


    這兩人互不相讓,而兩人身後各自的隨從皆是麵容扭曲,憋笑憋到內傷的模樣。


    這時房門“叩叩”響了兩聲,房內兩人中被稱為兄長的男子歎了口氣道:“罷了,看在你口水都快要流出來的份上,讓給你吃又如何?”


    齊王世子君紹楓麵上一喜,張開筷子就要夾,卻見另外那男子趁他筷子鬆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魚肉夾起送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閉上雙眼做享受之狀,氣得君紹楓把筷子往桌麵上一拍,正要發火,房門已被推開:“世子爺,沈掌櫃和寧姑娘來了。”


    君紹楓上上下下打量了寧溪幾眼,拖長了聲調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呀!”


    寧溪坦然直視著君紹楓:“不知道世子對小女子的廚藝可還滿意?”


    君紹楓原本想著再刺她幾句的,可偏偏她剛才做的那道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所謂吃人的嘴短,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什麽難聽的話來,隻好眼巴巴地看著他五哥,這人一向最腹黑,人又挑剔,能讓他滿意的東西還真不多。


    沒想到他五哥居然饒有興致地看著寧溪,嘴角帶笑道:“原來你果然會做魚啊!”


    寧溪一驚,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男人居然就是當初在秋鹿莊曾有過兩麵之緣的極其俊美的男人,當初就覺得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原來卻是京城裏的貴人。


    當初兩人也算是有點兒交情了,寧溪心中未免湧起一種類似於他鄉遇故知的親切之感,不由笑道:“當然是真的,剛才我做的拆燴鰱魚頭你可嚐過了?味道怎麽樣?”


    “大膽!”沈掌櫃見寧溪這樣跟男子講話,嚇得手腳都放不利索了,趕緊嗬斥她。


    那男子擺擺手:“別嚇著小姑娘了,上次我聽你說的那些菜名,就一直想嚐試一下,如今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口福,請寧姑娘給我做一桌全魚宴呢?”


    寧溪眨眨眼睛:“當然可以呀!我今天來全聚福,可不就是來賺錢的嘛!”


    男男子哈哈大笑:“價錢的事沒問題,你隻管跟沈掌櫃說,絕不會虧待你的。”


    君紹楓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眼前這個和顏悅色的男人,真的是他眼高於頂、從不對人特別是女人有好臉色的五哥?


    隻見那男子對沈掌櫃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三日後的全魚宴,就由這位寧姑娘主廚。”


    “等一下,我有一個條件!”寧溪突然脆生生地道,嚇得沈掌櫃一顆心差點沒從腔子裏蹦出來,這丫頭,還真敢說。


    更令人驚訝的是,那男子竟然沒有生氣:“什麽條件,你說。”


    “過一段時間我將開一家酒樓,我希望您能過來給我捧場,到時候我免費贈送一桌精美的佳肴。”連齊王世子都要捧著的貴客,如果真能光臨自己的酒樓,那是多大的廣告效應啊!寧溪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君紹楓驚訝地指著寧溪:“你,你,你可真夠大膽的,你可知道他是誰嗎?”


    寧溪一臉茫然:“不是世子爺的貴客嗎?”


    君紹楓差點要給她跪了,要是遇上他其他任何一個堂兄,此刻她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也就是寧溪在原來那個人人平等的世界裏生活得久了,而且以她的身份,各種名流權貴也見過不少,從來都沒有奴顏婢膝的時候,因此到了這裏也還是以這樣的態度待人,腦子裏硬是沒有尊卑之分的這根弦。


    這時候居然還膽子挺大地問:“不知道貴客怎麽稱呼啊?”


    而他居然也回答她了:“我姓君,你叫我君五爺就可以了。”


    “君五爺!”寧溪喊得爽快,當然她也並不知道當今皇上也是姓君也就是了,“您還沒回答,剛才我做的魚好不好吃呢!”這是寧溪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做這麽複雜的菜,她很需要別人的反饋來評估一下她的廚藝有沒有因為長久不使用而退步。


    君五爺點點頭:“濃鬱鮮香,美味至極!”


    短短的八個字評價,讓寧溪心花怒放:“君五爺放心,全魚宴上寧溪一定會給您更大的驚喜!那我剛才提的條件,您看怎麽樣?”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跟沈掌櫃從雅間裏出來,寧溪還是滿心喜悅,不但有馬上就可以賺到一大筆銀子的興奮,更重要的是廚藝得到了別人的認可,說也奇怪,就算是上輩子在國際廚藝大賽上得獎,也沒有今天得到君五爺一句稱讚來得高興,寧溪暗自鄙薄了一下自己,真是窮日子過得久了,連眼皮子也變淺了。


    回廚房的路上,沈掌櫃忍不住問寧溪:“我喝那魚湯的時候,感覺十分奇妙,那湯汁不僅極香極鮮,而且濃厚無比,以至於口唇接觸湯汁之時,竟微微地有些發粘,相互間輕輕一碰,便幾乎要黏在一起了,不知為何呢?”


    寧溪一笑道:“這可是我的獨家秘訣,如果沈掌櫃不打算買這道菜譜的話,我可是無可奉告的哦!”


    沈掌櫃忙道:“菜譜自然是要買的。”


    “那價錢?”


    “價錢好說好說!”沈掌櫃是個生意人,他自然知道這筆買賣是大大的劃算,這道菜如果做了出來,絕對會是全聚福最大的招牌。


    最後兩人商討定了,這道菜譜賣給全聚福,價格還是五百兩,而三日後寧溪幫忙主廚全魚宴,要收一千兩銀子。沈掌櫃答應了寧溪的獅子大開口,但要求她絕不能透露給他家廚房裏的人知道,否則的話還不翻了天了。


    寧溪收了錢自然會認真辦事,親身示範把這道菜又做了一遍,讓榮大全在一旁瞧了個仔細。


    做這道菜有兩個秘訣,其中之一是底湯,選用的是用豬棒骨熬成的底湯,棒骨中富含骨髓,熬出來的湯本就十分濃稠,再加入魚頭燴製,大量的膠原蛋白融於湯中,才使得湯汁如此濃厚,因此這湯須得用保溫性能良好的瓷缽來盛裝,否則的話湯稍微涼了可就會凍在一起了。


    在上輩子寧溪自己開的酒樓中,這可是一道有名的美容菜,非常受明星貴婦們的青睞。


    第二個訣竅就是魚頭的拆骨了,這道菜雖然看起來魚頭是完整的,可實際上裏麵卻是一根骨頭也沒有,整個魚頭夾起來就是一團凝脂,送入唇齒之中,不用咀嚼,便能立刻融化開來,濃鬱的鮮香立即泛遍口腔中的每個角落。


    寧溪一邊解說一邊示範給榮大全看:“鰱魚頭先去鱗、去鰓,清洗幹淨後,用刀在下方進刀劈成兩爿,放入鍋內,先加清水淹沒魚頭,放入蔥結、薑片、紹酒等去腥的調料,用旺火燒開,續小火燜十分鍾,然後用漏勺撈入冷水中稍浸一下,冷卻後用左手托住魚頭,魚麵朝下,右手則在水下將魚骨一塊塊拆去。”


    隻見寧溪雙手在水下靈巧地僅憑觸感拆骨,每塊骨頭拆除的先後順序井井有條,沒有絲毫的錯漏之處,最後拆出來的整個魚頭完全沒有一處劃傷,形容完整。


    連榮大全也不得不感歎:“寧姑娘真是好生一雙巧手啊,瞧你年紀也不大,這手藝,怕是一出生就開始學了吧!”就連他自己,自覺也未必能做到這樣,這道菜,要做到寧溪做出來的這個水平,光是這拆魚骨就是一道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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