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龍趕回來人已經躺在棺材裏,村裏人圍在祠堂敢怒不敢言,眼看著應天龍好像瘋了一樣去鎮政府找李南都,誰也不敢阻攔。


    應天龍把事情經過說完,豐愛軍一字一句聽著,也是氣的臉漲的通紅。


    “營長,父親死了,姐姐也死了,家就散了,我還活著幹什麽,不親手殺掉李南都,我死不瞑目呀。”


    豐愛軍沉默著沒說話,心裏卻如倒海翻江,應天龍,一個那麽出色的優秀戰士,在救災搶險中多次不顧自己的安危救出無數群眾,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家。悲哀,悲哀呀。


    天良何在,天良何在?他內心深處在呼喚,在流血。


    殺人的人安然無事,甚至可以調來民兵警察對被滅了全家的人進行圍捕,成千上萬子彈不是去消滅真正的罪犯,而是射向一個心肝碎裂的人,這就是現狀,令人無法相信的現狀,卻又實實在在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那棵大樹就是最好的佐證,它已經千孔白瘡,奄奄一息,它能不能活下來誰也不知道,就好像不知道這種顛倒黑白的事情還要生多少回,還有多少人將含恨終生,死不瞑目。


    豐愛軍開口了,豐愛軍說:“應天龍,你這麽想死嗎?國家用大把的金錢培養了你,用上億子彈吧你喂成一個彈無虛的特種兵戰士,為一個敗類,你值得以命相抵嗎,不值,不值,你的命比他寶貴一千倍,一萬倍,你就這麽去死,連我都看不起你。”


    “我要報仇。”應天龍悲憤地喊著。


    豐愛軍說我說過不讓你報仇了嗎,我沒有說,這個仇是一個男人都應該報,不報他就不是一個男人。但要看怎麽報,是一槍把他幹掉,然後你服法,判刑,也是死。這種死法,不值。


    豐愛軍說:“應天龍,報仇的手段有很多種,死不是最好的選擇,人死如燈滅,不會再有任何感覺,是便宜了這個禽獸。讓他活著比死了還難受,才是最好的方法,留著他,在無限的痛苦裏慢慢折磨他,是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手段。你聽明白沒有?”


    應天龍說我不明白。豐愛軍說:“你是豬,還不明白,他不是愛搞女人嗎,讓他看見女人卻搞不了,是不是對他最大的折磨呢?”


    應天龍說營長我明白了。


    豐愛軍說:“我隻給你一槍的權力,一槍以後你就出來自。人我會引過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豐愛軍走回來,盧局長看著他:“豐營長下一步你有什麽打算,應天龍現在下落不明,他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但他是你的兵,你比我們了解他,我們想聽聽你的意見。”


    豐愛軍回答:“盧局長,在這裏你是縣裏的最高領導,龍關鎮的最高領導我為什麽沒有看見,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在那裏,躲起來了嗎?”


    盧局指了指身後的一輛轎車說人在裏麵。


    豐愛軍冷笑一聲走過去一把拉開車門。李南都抬頭看著他,豐愛軍此刻很不能對著他的柿餅子臉狠狠來上一拳,打他個滿臉開花。可是忍住氣說:“李鎮長,應天龍早就跑了,你還害怕什麽呢?躲在車裏不敢出來嗎?”


    李南都的臉紅了,說:“是豐指揮官呀,誰說我害怕了,打仗時你們當兵的事情,我手無寸鐵,能幹什麽呢?”


    現在警報解除了,你應該出來透透空氣了吧。


    李南都無可奈何地從車裏鑽出來,盧局長走過了:“李鎮長好自在,應天龍的姐姐是怎麽死的,是上吊自殺嗎,她為什麽自殺?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呢?”


    李南都說:“她的死早有定論,派出所的羅所長是清楚的,我不明白盧局長的意思。”


    豐愛軍說李鎮長借一步我有幾句話想問一問。


    李南都說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講,我是一鎮之長,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李南都嘴雖然硬,身體還是向前邁了幾步,豐愛軍注意觀察一下,與應天龍埋伏的地點正好形成一條直線,距離有一百多米。


    李南都剛想說豐營長你想問什麽,一聲槍響,把人們驚呆了。


    子彈正好擊中李南都,子彈是從他的兩腿中間穿過去的,也就是說,非常準確地打在他的命根子上,血就噴出來。


    李南都呆呆地站立著,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下身,血流到草地上,他才媽呀一聲慘叫,人隨之癱瘓下去。


    子彈是從大樹的後麵射出來的。


    盧局長愣住了,趙隊長愣住了,全體刑警都愣住了。大樹周圍不是已經沒有人了嗎,整個刑警隊搜索的那麽仔細,這一槍是從哪裏打出來的?


    從大樹後麵的泥塘裏突然站起一個人來,這個人,不,準確地說是一個泥人,一個全身裹滿黃泥的人,搖搖晃晃爬上來,刑警隊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他。


    他手裏沒有任何武器,爬上山坡,還分辨不出他是誰。


    其實誰都知道,他就是應天龍。


    龍關鎮派出所裏,清洗幹淨的應天龍麵無表情地坐在凳子上,四周都是警察,一個個如臨大敵。事實就是這樣,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隱藏的那麽秘密,不知道有多少人從他的身邊走過去,弄不好還可能有人的腳從他的身上踩過,居然沒有現他。


    應天龍被戴上了手銬腳鏈,警察還不放心,又用繩子把他捆綁起來,繩子有大拇指粗,而且是尼龍的,結實,真的是結實。人們才放下心來。


    盧局長站在他的對麵,還有趙大隊長,龍關鎮派出所的羅所長與張部長。鎮長李南都被送往縣醫院去了,傷的不輕,不過還不至於丟命。


    豐愛軍去龍關村應天龍的家了,他要幫助戰友處理家裏的後事,總不能讓父女兩永遠這麽躺在棺材裏,入土為安才是最好的歸宿呀。豐愛軍臨走時對盧局長說應天龍是犯了罪,但罪不該死,事出有因,你我心裏都清楚,你要是嚴刑逼供,我回來看見應天龍臉上身上有一塊傷痕,你與你的手下下輩子就別指望與女人親熱了。


    豐愛軍說這句話時神情極為嚴峻,眼睛裏向外吐著火焰,這決不是危言聳聽,盧勇明顯感覺到了灼人的溫度。


    一個應天龍已經鬧的雞飛狗跳,要是再加上一個豐愛軍,誰都不敢想象會出現什麽樣的結局。


    派出所裏,誰都沒有說話,說什麽呢,說說自己是怎麽派出縣公安局所有的刑警把丘陵圍得水泄不通;說說成千上萬子彈放的是空槍;說說在自己眼皮下活生生藏一個人沒現;說說不問青紅皂白把一個根本就不想傷害更多人的受害者當成敵人置於死地而後快。


    那條理由也站不住腳。


    應天龍用來向李南都射擊的那杆槍被找到原封未動地拿回來,盧勇一看,臉上的肌肉禁不住一陣抽*動。槍體裹滿了黃泥,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樣子,不是槍,是一團泥巴裹著的一根棒子,準星已經看不見了。也就是說應天龍根本就沒有瞄準,一百米開外抬手一槍,準確無誤地穿過人群擊在李南都的命根子上,這需要什麽樣的膽量,勇氣與絕對的把握才敢開出的一槍。


    開槍人此刻就坐在凳子上,已經失去任何反抗的意識,無動於衷的樣子分明在告訴人們,我的事情已經處理完,剩下的事情就是你們來辦了。


    盧局長的頭開始痛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派出所門口傳來一陣騷亂,門一開,龍關鎮副鎮長李誌走進來,一邊走一邊還在大聲喊著:“應天龍在那裏,應天龍在那裏,膽大包天,膽大包天,把李鎮長也打傷了,你們進去,給我往死裏打。”


    李誌走進來時看見滿屋的人,隨即又現綁在凳子上的應天龍,怒氣衝天,上前就要動手。


    高舉起的手被另一隻手給攥住了,這隻手比他更有力氣,耳邊就傳來一句話:“你敢動他一根手指頭,我叫你現在就趴下給我爬著出去。”


    李誌是個聰明人,馬上就聽出這熟悉的聲音,他在鎮裏是主管治安的,主管治安的副鎮長一直沒有露麵,連個人影都沒見到,現在來顯威風了,是不是晚了一點呢。不過威風還是要耍的,亡羊補牢嗎,再不出來,那真的就把自己陷於政府的對立麵了。


    李誌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就往下一沉,是縣公安局的盧勇盧局長,一個不好鬥的家夥,自己擅離守職,躲在家裏不敢露麵,已經不是怕死的問題了,提升到黨風黨紀的高度,不死也得扒層皮呀。


    想到這裏連忙把手放下,換一副笑臉:“盧局長,龍關鎮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是我的錯誤,我要負全麵責任。”


    盧局長說:“你負責,你負得起責嗎,你的錯誤,說的到輕巧,你這是瀆職,嚴重的瀆職。我不想再這裏與你說廢話,你們的王副鎮長呢?”


    王副鎮長是二把手。


    “他去大宇鄉蹲點了,大宇鄉的鄉鎮企業剛剛成立,有許多事情要他去處理。”李誌垂頭喪氣地回答。


    說曹操曹操就到,王副鎮長跑進來,王副鎮長現在是一副慘樣子,頭上裹著紗布,一隻胳膊也被紗布裹著吊起來,見了盧局長說話都結巴了:“盧,盧局長,我來晚了。”


    盧局長看著他問:“怎麽搞成這副樣子。”


    “趕的急,路上出了車禍。”


    “你沒事吧。”


    “不打緊,皮肉傷,皮肉傷。”


    “那好,你現在馬上回去處理一下鎮政府的事情,順便告訴你,李副鎮長現在已經不是副鎮長了,把他的工作移交一下,等候處理。”盧局長冷冰冰地說。


    王副鎮長一愣神,盧局長毫不客氣地:“怎麽,我的話不好使嗎,是你耳朵聾了還是我的聲音小了,用不用我再重複一遍呀?”


    王鎮長那裏敢回嘴呀,拉了一下呆若木雞的李誌說:“還不快走,走呀。”


    兩人如喪家犬般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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