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我也是妖”蹦出口外後,當下激起得何止千層浪的回應,中和堂中不會說“人話”的小胡子主事,再次探查了胡夜三人的底細後,滿心隻餘驚恐和濃厚的後怕。


    他滿眼惶恐無措地盯著瞿白,唇瓣開開合合,找不到舌頭似的發不出清晰的音節。


    四個他沒有辨別出來的妖!小主事位子上一呆多年的他,不會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今天是四個,但他又怎麽能肯定,今天以前,世上隻有四個這樣的妖呢?而今天之後,當這種秘法被傳開以後,又會有多少個這樣的妖出現呢?


    他,他們中和堂,他們人修在對上妖修時還會有先機可言嗎?


    先不說他們再無法在第一時間探明白對方底細,單說妖修本身,妖比之於人,似乎更能從這枯竭的地球中吸收靈氣,然後進階修煉,千百年來,各門各派,尤其是他們中和堂這樣的大派,早已將妖本身當做一種靈氣大補丹。


    每每在門派最是艱難時,都會大肆獵殺妖修,攫取妖丹來添補門派靈材不夠的缺口,若說人與妖之間是勢不兩立的,那中和堂和一些大門派和眾多妖修那就是不共戴天的。


    妖修雖能得天獨厚汲取天地靈氣,但也確實艱難,且喜好獨來獨往,很少能立門成派,對上人修時,往往難成氣候――人修者見妖,除了殺無赦外,幾乎沒有他想,即便是不同門派,也會在對上妖時立馬結成陣營。


    是以,在大部分情況下,妖修者行走世間時,還是會選擇避著人修的,如若不是這樣,諸多如中和堂的門派,進俗世曆練時,早不知被尋仇的妖修者斬殺多少了。


    但,即便是這樣,每年人修中曆練的弟子大部分折損的,基本都是折在了妖的手上。


    瞿白看了看被他三五下一折騰便再沒了生氣的小胡子,驀而失去了興趣,他抬眼看著胡夜,無辜地攤手,然後朝著自己身後坐著恢複的一群妖們指了指。


    “怎麽辦?”小胡子要怎辦?後麵那一群妖要怎麽辦?


    胡夜凝神微微一思索,對著人群中一個中年壯漢招了招手,中年壯漢迅速起身,走到胡夜麵前,微低下頭,一副聆聽聖意的模樣,看著瞿白略感稀奇。


    “知道最近妖族被中和堂肆意追捕的事情嗎?”胡夜沉聲問。


    中年壯漢深吸一口氣,一氣嗬成地道:“知道,中和堂因為在h市投放了太大的手筆,同時為了能獨占鼇頭,將可能回出現的活靈脈獨自占有,幾乎將門派內蓄藏的打量基礎靈材和仙石全部用來疏通其他門派的關係了;五年間,中和堂在h市一無所獲,門生倒是無形中增加數倍,門內下品靈材仙石幾乎耗費殆盡,上品全部留給修為高的長老門人,中品完全不足以支持這些門生,為了保證每個有天資的門生能順利修進金丹期然後破丹結嬰,這群人渣就開始大肆追捕我們一族。”


    胡夜一邊聽一邊點頭,等中年壯漢說完後,他徑自對他擺手,讓他下去,然後招來胡止牧。


    壯漢從頭到尾都是胡夜一個指示,他一個動作,胡夜讓他退下,他也是多一句也沒有問,立即倒退著往後走了三步,然後才轉身走回那群尚在打坐的妖中去。


    轉身的瞬間,壯漢好似終於忍耐不住似的,朝瞿白這邊飛速地掃了一眼,瞿白尚且還沒有意會對方那一眼中所包含的信息,胡夜就13看網地對著壯漢,隔空揮了一掌過去。


    壯漢一邊的臉頰立即腫得老高,臉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下子就漲得通紅,甚至有些趨向於紫,但對方非但沒有辯駁和怒火的表情出現,反倒真的像是做錯了事一樣,愈發恭敬克製地走回去,在一眾安靜的妖的注視下,默默坐下。


    整個過程中,一眾坐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妖,都忽而變得及其靜默,個個都眼觀鼻鼻觀心地安心打坐恢複,像是完全不知前方發生了什麽事一樣。


    隻除了偶有幾個耳朵上的抖動能讓人明白,這一眾妖全部心思深厚地在等著後續發展,被這突發的一幕弄得糊塗不已的瞿白不解地看向胡夜。


    卻隻得到胡夜一個稍安勿躁,不要出聲的眼神,他心頭稍稍揣摩一下,立刻明白了胡夜和壯漢此舉的意圖,隻是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實現串通好的,還是胡夜借機發揮的。


    剛剛壯漢那一眼,雖然因為太過快速瞿白沒能品味出其中意思,但稍加推測也能猜到,無非也就是對他的好奇,好奇他一個人類硬說自己是妖,同時好奇他能與胡夜並肩的原因。而胡夜毫不留情的一掌扇上去。


    用意也無非兩點,一來時宣示主權,就跟所有的雄獸都要在屬於自己地盤上打下烙印一般,膽敢窺視的,一律殺無赦,二來是在殺雞駭猴,讓一眾蠢蠢欲動的妖認清地位,不要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幾年間,和家中三個妖獸相處,以及陸陸續續收集到的關於妖族之間的事情,讓瞿白早已認知,明明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卻還是會被人類壓著欺負的原因。[.超多好看小說]


    妖族最大的特征,應該就是剛愎自用了。同時,可能因為元神依舊是野獸,修成人形後,在當前的境遇裏,還是避世的時候多,對人情人世所知依舊停留在獸的思維上,大部分不過是徒有人形,本質上還是獸類,所以情感也純烈很多,純然的敬――如果你能以力量征服他,自然能贏得。


    蓬勃的恨――常年欺壓所致,雖不至於連整個人類種族都恨上,但這也絕對不妨礙他們在某些時候,為了發泄怒火和不滿,隨便找個人類打擊報複回來,否則妖獸害人的事情怎麽會在人類的曆史上穿得沸沸揚揚。


    以及濃烈的愛――當然,瞿白看了胡夜一眼,這一點,最是深得他心。


    胡夜冷聲對著一眾妖重重哼了一聲,忽而掠住瞿白的腰際,一陣急速移動,等到瞿白再次看清眼前景物時,他們已經落在了h市的正中央處了。


    瞿白伸手撓了撓臉頰,戲謔地問道:“你就丟下你一眾信徒了?我的王上……”


    “你叫我什麽?”胡夜低頭看他。


    “不是嗎?看看你早先在那群人麵前的氣勢,就差沒口口聲聲喊王上來凸顯你腐朽的封建等級統治了。”瞿白挑眉調侃。


    “……”胡夜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彈他的額頭,“我念逍遙,逍遙難得,妖之一族我不出手護一護他們,滅跡是早晚的事情了。我既然是王上,那你就做我的王後,一起享受一下統治階級奴役他人的感受。”


    瞿白撇嘴不屑,“我一直以來都是王。”


    胡夜一細想,同居這五年,還真是這麽回事,不由莞爾失笑,再次攔住瞿白的腰際,低聲笑道:“好吧,王,請允許我再一次帶著你轉移一次,這一次差不多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了。”


    “什麽?我們都還沒去打探中和堂的老巢在哪……”瞿白的話音消失在瞬移中,等他到達目的地後,立刻明白了胡夜的打算。


    兩人移到了一處禁錮了不少半人半獸的妖獸的密室中,密室的牆壁地麵和天花板上畫滿了困魔陣。


    胡夜和瞿白驟然出現的一刹那,一片死氣的密室中湧起一陣軒然大波,其中一個長著獠牙的紅唇豔女猛地尖聲興奮地叫道:“得救啦!”


    而後一眾恍惚失神的妖獸們驀而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瞳孔狠狠一陣收縮,像是不敢相信陽光會降臨似的,片刻的驚愕後,一陣震翻頂棚的嚎叫聲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瞿白訝然地微啟雙唇看著麵前這一群破衣襤褸的妖獸們,個個都像從惡鬼道裏爬出來的一樣,眼睛裏是充血的紅,人的形態難以維持,獸的形態也不完全,或手或腳,或軀幹或五官,各有部分獸化。


    瞿白舔了舔唇,眨了眨眼,啞著聲音對胡夜道:“他們都快入魔了。”


    紅瞳是入魔的一大象征,無論人妖還是其他任何生靈,修真或逆天道,或順天道,但總而言之,尚有自己的意識,可選擇自己的道路,但一旦入了魔,就再無人心人性和人形了。隻餘貪婪吞噬一切的心,這才是所有生靈共同的敵人。


    胡夜掃了一眼周圍的困魔陣,這種陣法大多修煉之人都會,隻是用到的機會卻少之又少,而那些將他們妖族人抓來此地的人修,顯然想將他們當成儲備糧,但普通鬧房又困不住他們,隻能對他的族人施虐,逼迫他們受不了趨向魔化,然後用困魔陣困住。


    半魔化的妖,本性未全失,為了保存意識和實力,會將全身的靈氣盡可能地逼進自己的元丹中。


    中和堂的人正是想得好伎倆,一舉兩得,既困住了他的族人,又能在取丹時取到最為精純的丹元。胡夜忽而冷笑著勾起一邊嘴角,聲音裏滿是被人觸及底限的怒不可抑。


    “欺人太甚!”他重重地吐出一個詞,舉手在半空中喚出一把鋒利的黑刀,刀刃泛著森冷的白光,重重一揮,密室的牆壁頃刻間倒塌了一半。


    一眾妖獸在煙塵飛舞中,狂亂地舞動歡呼,一時間,除了群魔亂舞,瞿白還真想不到有什麽詞匯能更貼切地形容這個場麵。


    “殺上去!”對著坍塌的牆壁,胡夜爆喝。


    “噢――殺上去!”一呼百應,一眾妖紅瞳中血色更濃。


    “等等!”瞿白忽而出聲,伸手握住胡夜向前平舉著的刀刃。


    一室之間忽而沉寂下來,除了還在坍塌的牆壁和依舊在不斷飛舞彌漫的粉塵外,整個密室中無一絲響聲。


    瞿白環視了周圍一群,看到的都是一雙雙帶著森森殺意和隱隱貪婪的雙眼,他最後將視線定格在胡夜身上,與他四目交接,冷靜地說道:“他們都快入魔了,你讓他們現在上去大殺四方,殺完後,你也會被他們吞噬的!”


    “何方小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你可知他是誰?”紅唇豔女忽而嘲弄道。


    瞿白冷淡地撇了她一眼,回道:“那你又可知我是誰?”


    不待對方回答,瞿白狠狠拉下胡夜的腦地,將自己的雙唇印了上去。


    周圍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瞿白的眼卻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胡夜在看,直到胡夜眼中的狂怒殺意和濃烈的暴戾慢慢退去,眼中恢複了一片清明祥和後,他才鬆開,正欲退去時,卻被胡夜攔腰阻止。


    胡夜反客為主,單手捏住瞿白的下顎,逼迫著他張開雙唇迎合自己,任由自己的唇舌在他的口中肆意掠奪,良久,胡夜才意猶未盡地輕輕推開,隻將唇瓣貼合在瞿白的唇瓣上,嘴角帶著往日裏常見的一抹慵懶的笑。


    “看來,這次帶你出來,還真是帶對了……”他輕輕感歎,“差一點就……”


    瞿白眼睛忽閃了幾下,張口咬了胡夜一口,將他後半句話逼了回去。


    這個密室中被添加了怪異的東西,他本來被關在此間的妖獸們是受到非人的折磨才向著魔去轉化的,卻沒發現,這個困魔陣本身是被動了手腳的,一邊逼迫被困之人的魔性戰勝本性,一邊將他們困住。這才是中和堂的高妙之處所在。


    瞿白忽而想到那個小胡子在遁逃時撒下的黃霧,不由心生疑竇,這個中和堂一直標榜第一大派,但無論門人還是手段卻俱是小人行徑居多。


    就在剛剛,胡夜也差點一時不察中了招,或者說,這些陣法本身就是針對妖族特別研製的,因為他自始至終所受到的影響都是微乎其微的,是以才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胡夜情緒上的異樣。


    胡夜從不是個容易動怒且熱血沸騰的人。


    “先出去。”胡夜攔腰抱起瞿白,不給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族人們任何發問的機會,率先走出密室。


    一群本正處於熱水沸騰最頂端的妖,先是看了一場激情的現場版熱吻,然後又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心緒的起起伏伏讓一些功力不足的已經遊走在魔化邊緣了,好不容易克製住一陣心悸後,一口熱血噴出後,周圍一下散得幹淨,四下望去全是嫌棄的眼神,頓時悲憤莫名。


    所以說,他們這些小卒最是無辜,無論大佬們怎麽做,炮灰的永遠都是他們。


    小卒們捧著遂了一地的玻璃心跟著胡夜踏出密室。


    刺目的陽光忽而射進眾人的眼睛,折騰來折騰去,夜幕已經悠悠滑過,朝陽正從城市的上方向下鋪灑著碎光。


    一列背著光,像披了金光聖衣的人齊刷刷地堵在了一群妖離去的必經之路上。


    “來得……真巧。”胡夜嘲弄,將瞿白放到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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