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冶的火焰像活了一樣,四處攢動著的火苗,逮著什麽燒什麽,凡是被這火焰沾染上的,除非火焰將其燒成了灰燼,否則,火必定不滅,救無可救。


    境界不夠高的修士中,那部分不夠精明,和不夠有自知之明的,都成了第一批烈焰下的亡魂,烈焰裏的煎熬慘叫傳出老遠,如老暮的昏鴉,聲聲泣血。


    那些幸運地,逃脫的,或者未成為第一批亡魂的低境界修士,忍著來自元魂裏的戰栗,麵麵相覷,走,又擔心不能第一時間掌握形勢,留,又不夠有膽子家有萌夫:神獸大人請自重。


    煎熬和恐懼像蛛絲一樣,一圈一圈將他們的皮囊纏繞在中間,等到他們心生悔意,終於做了決定要走的時候,焚燒盡了第一批亡魂的火焰已經如奪命的鬼使,繞上了這些人的脖子。


    “啊――”


    “師尊救我――”


    “師兄――”


    “你們快走――”


    令人戰栗的慘叫中混著濃厚的悔意和懼怕,祈求生機的,終於看清形勢讓自己的同門撤退的,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


    胡夜統統置若罔聞,隻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麵前的六十位能者,是的,六十位。


    七十二位大能,轉眼間又削去了十二位。其中的妖修隻剩下七位,個個臉色煞白,身上喚出了軟甲,兵器橫在胸口,即便這樣,還是有兩三人眼中湧現出濃厚的悔意――他們真不該走這一步棋,千年不見狐主怒,他們都忘記了狐主的性情了。


    而現在的狐主,好似已經到了他們不能理解的境界裏了,他們可從未聽說過,狐主修習過這樣強勢的功法,這妖焰看似無熱度,但沾了人居然就撲不滅,他們之中已有十二人因為輕敵,瞬間便隕落了。


    他們悔了,但是沒有退路了。


    六十位大能嚴陣以待地結成臨時的陣勢,妄圖以眾人的合力能直逼火焰中心的胡夜。


    火焰中心絲毫不受妖焰影響的,這天底下目前大概也隻有胡夜一人,隻見他原本的黑發都化作了妖冶的火焰在身後蒸騰亂舞,周身也燃著藍紫色的火焰,眼底是一望無際的黑沉和傲慢,嘴唇微微翹起,兩邊的犬牙閃著嗜血的光芒,整個人宛若煉獄之主。


    原本青山秀水的一處靜地,早已成了一副人間煉獄的場景,而胡夜就是這場景中的主控者。


    “不急。”胡夜眨著眼,看了圍住他的眾人一眼,隨後才徐徐說道:“我們還有不少時間,也許,能一直玩到你們身後的幾位一起出來。”


    六十位大能神色一凜,不敢再怠慢,一起發動了攻勢朝胡夜攻去。


    胡夜靜靜地直視眾人攻過來的模樣,似乎連動一動的欲望都沒有,就在眾人要觸到胡夜的刹那,天地間忽而一道火焰牆,憑空升起……


    ……


    就在胡夜那邊被攪得天翻地覆,宛若人間修羅場時,瞿白和胡止牧雙雙飛躍著朝一個方向而去。


    “瞿白。”胡止牧盯著瞿白看了又看,才決定出聲問他:“你近來功力是不是又長了?”


    瞿白一邊借著胡止牧的勢,一邊疾速跳躍前行,他白了胡止牧一眼,覺得這是廢話。(.無彈窗廣告)


    “……果然好功法也很必要。”胡止牧暗自歎息,隨後又說:“妖修那邊好說,那些人修你準備怎麽跟大哥說?”


    瞿白稍稍放緩了速度,“他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的。”


    胡夜本意是帶著那些沒有摻和進這堆亂七八糟事情裏的妖修一起走,幾人幾乎都能猜到他的用意。星際傳輸大陣時隔這麽多年才再次開啟,會被傳到哪裏,眾人都無法預料,而等著他們的會是什麽?


    他們自然不會毫無準備,但萬足的準備也都是建立在人脈的基礎上才最可靠,所以,他們不可能隻這麽幾個人就走。


    既然,必定要帶一些人走,那麽帶妖修走或者人修走,對他們來說其實無差前妻,無你不尋歡。他們隻要能保證帶走的人一定程度上有用,並且和他們站在一條道上即可。


    連他院子裏那些知情不報的小妖和其家人胡夜都能接受,更何況是一些平日裏和他們多少有個兩三分交情的人修。


    而且,瞿白另有一層考量,這是其他眾人在地球上修真界裏呆久了所想不到的――地球上人修和妖修爭得你死我亡,分不出上下,但這並不能代表他們被傳輸到的地方也是這樣。


    也許,人妖還有其他什麽未知的修士或怪物和睦相處,正朝著和諧社會奔進,當然,這一點是瞿白最希望見到,卻最不敢報太大希望的。


    也許,人修占了上風,又或者妖修占了上風,亦或者,還有其他什麽奇奇怪怪的勢力,總之,瞿白知道,完全的準備向來隻在於以不變應萬變,但是這不變中必須包羅萬象。


    所以,他才沒有事先告知胡夜,直接在胡止牧尋找能帶走的妖修時,順便讓他找一找願意一起走,但是必須有一定合作可能的人修。


    雖然,這種聯盟是暫時的各取所需,但是,能脫離此處,跟隨上古先人的腳步,去向靈氣豐滿的地方,隻這一條,胡夜他們就占有絕對優勢,從供求上來說,顯然他們是壟斷者的地位。


    壟斷者自然暫時擁有絕對話語權,而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這種絕對話語權給進一步擴大並深入延續下去。


    “到了。”胡止牧放慢速度,指了指前方。


    瞿白眯眼,單手撐著下巴眺望,兩人慢慢停了下來。


    “氣氛很怪呀?”瞿白揚眉。


    胡止牧臉色平靜如水,像早有預料,“人修妖修自古不合,現在要讓他們一起跟我們走,自然先讓他們內部消化一下這個消息了,看情況,這還沒消化好。”


    瞿白聞言,四外望去,在人群中看到幾位熟悉的臉孔,俞家那一大家子倒是都來了,還有那個叫楚原的散修和他師兄,他不由搓了一下手心,“那些人是你找來的?”


    胡止牧順勢看去,勾起嘴角,露了個真心的笑意,“這些不是,都是自己送上門的,不得不說,個頂個狡猾人精,就是形勢最亂的時候,也不過是明哲保身,從沒摻和進去。”


    瞿白和胡止牧暗地裏觀察了一會,才互相看了一眼,整了整表情,慢慢走到人群裏去。


    被聚集在此的人群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細數下來也有三百多人,瞿白暗暗估算了一下傳輸大陣一次性能帶走的人和物資,心裏已經有了盤算。


    他伸手戳了一下胡止牧,示意一會由他來說話,胡止牧暗暗表示明白。


    “……”一眾本來暗自分為兩個陣營,默默較勁的人,隨著瞿白和胡止牧的現身,不由都收斂了表情,本欲開口向兩人招呼,但是看到胡止牧落後瞿白半個身子的那種姿態,立即了悟,瞿白在兩人中居然是做決策的那個。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妖修們一時不知道該喚瞿白什麽,於是硬生生卡在那裏,打不出招呼來,瞿白先前和狐主走得很近,他們都或眼見或耳聞,略有了解。


    但畢竟,他是人修,他們這裏所有人都從未和瞿白直接接觸過,而且,現在這情況,他們甚至不知道上前能喚瞿白什麽,叫夫人吧,瞿白畢竟是男子,一個不樂意,反倒適得其反;當沒見到瞿白,直接略過他,隻跟胡止牧打招呼,肯定更不行。


    比起妖修們的尷尬和無措,人修中倒是由俞家牽頭,帶著幾分驚喜,紛紛上前來和瞿白打招呼――雖然早猜到他們也早有耳聞,這次據說終於能離開此地去往先祖們開辟出來的星際繼續修真也是有瞿白的功勞的,但卻沒想到,瞿白居然是這次行動的主話人小研究生上位記。


    這麽一來,是不是意味著……人修中幾位資格老的,悄無聲息地交換著訊息。


    “瞿道友,好久不見。”俞家家主捏著胡子,帶著家中幾個和瞿白接觸過的小輩上前來打招呼。


    瞿白冷淡地點頭,臉上不露絲毫情緒。


    妖修們看著這情形,既焦躁又鬆了口氣,焦躁人修的厚臉皮和無恥,對瞿白並不熱情的回應表示鬆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他們堅信,這次能重走先祖道路主要還是在於他們狐主的英勇無畏。雖然,在到達聚集地看到有人修聚集在此,並且得知對方也是在止牧尊者的通知下到來的,心裏雖不滿,卻終究不敢起事。


    因為止牧尊者已經有言在先,天道契機已經被狐主堪破,願意的人,三日內聚集於此,跟隨狐主重走先祖之路,離開這愈發貧瘠的地球。


    如果,因為不能忍一時的憋火,致使無法離去,困死在這裏,才是畢生大憾。


    “尊者。”忽而,妖修中也終於有了靈機一動的妖,模糊了對瞿白的稱呼,隻和胡止牧一樣成尊者,上前一步,行了個禮。


    其餘妖修紛紛效仿,一時間,反倒人修那邊落了下乘,人修那邊將瞿白當成同輩之人,稱呼道友,而妖修這裏稱得是“尊者”,立即便將自己放到了追隨者的位置。


    果不其然,妖修這稱呼一出,瞿白臉色微微和煦,他一邊對胡止牧使眼色,一邊偷瞄人修那邊的神色。


    胡夜之想,其實也就是他們其他人所想,他們確實需要人做基石,以保障他們傳輸到了外星球也不會掉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但是,就如他先前所想的,他們才是這場交易裏的壟斷者,一開始,他們就不可能是平等的地位。


    本以為先認清這一點的會是人修,卻不想,反而是平日裏並不通俗世的妖修。


    或許,也是人修太過自作聰明。瞿白瞥著他們,暗自思量,心裏原先的計劃又稍稍改動了幾分,覺得大差不差了,才對著眾人一擺手。


    當場,便隻剩一片寂靜。


    瞿白滿意地點頭,隨後用不大的聲音,冷靜地說道:“既然大家都來了這裏,我想我可以將你們的意願都統一歸於,你們都想跟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眾人無聲地看著瞿白,雖然沒有出聲,也沒有點頭,但是眼中瞬間變得灼熱熾烈的光芒已經可以說明他們想法。


    “如果可能,我們也願意帶著大家一起走,但是……”瞿白停頓了一下,眾人屏息。


    人修和妖修眼中不約而同出現,果然,世上沒有如此便宜之事。


    “但是……我們隻有一次機會,這一次機會能帶走多少人,我們尚且無法給大家一個準確的數據,隻能說,我們現在不分人修妖修,需要分出一個層級,立於層級之上的……”瞿白不再明說,隻靜靜地透過自己的眼睛去觀察眾人的表情。


    妖修那邊顯然更快速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在他們理解看來,自然是能力強或者更有用的,便能立於層級之上,便能擁有優先權。這對向來以弱肉強食為生存之道的妖修來說,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情,是以,過了最初的一陣騷動後,他們便立即安靜了下來,隻互相打量著對方,想估算自己的層級所在。


    而人修顯然更無奈一些,他們對這個決議自然有所不滿,人修裏,除了些許散修,其餘到來的全部是拖家帶口的家族隱修,一個家族中,隻讓某一人走的話,這人顯然除了家主不做二想,但是,這一來,又不符合人修裏一貫的禮儀道德,於是,糾結和怨懟便開始滋生王爺,請坦白最新章節。


    胡止牧悄悄傳聲給瞿白:“傳輸大陣一次到底能帶走多少人?”


    瞿白掀起嘴角,無聲地對著胡止牧做了個口型:“五。”


    “五百人?”胡止牧傳聲問道。


    瞿白搖頭――再加個零。


    胡止牧抽氣――這麽多!


    隨後,他再次看了眼聚集在此的人修和妖修的神色,不禁對著瞿白暗自豎了豎拇指――當你給予遇難者黑麵包和水時,如果讓他看到了你背後的宮殿,他心裏不會生出太多感激,甚至,會衍生出憎恨;但是,當遇難者看到的是你背後的茅草棚時,情況就會顛倒。


    瞿白剛剛隻說,他暫時不知道能帶走多少人,等到陣法啟動的時候,隻要瞿白和古神聯手,略做些手段,自然能讓眾人看到的是背後的茅草棚,僅有茅草棚的他們,卻耗盡心機勉強帶走了全部的人,感激和忠誠才會隨之而來。


    再者說,讓這些人實現劃分出層級也好,一來,人修和妖修之間的隔閡會因為層級而打亂,更方便兩方融合,畢竟,他們要去的地方,雖然不求雙方相親相愛宛若一家人,但是,起碼要知道什麽叫團結協作。


    二來,多少可以剔除掉一些心有異議或心術不正的,單單這麽一個要求,都無法服從,他們也不能指望在之後的道路上能對他們有什麽倚重。三來,依靠實力劃分層級,也避免了人修的那幾個家族或者妖修裏親近的人抱團;四來嘛,也方便他們依據這些人的實力和能力,進行分化和分層管理。


    可謂一舉多得,而最重要的一點,應該是讓這些人深刻地認知到一個事實,最好是能刻進他們的心扉上,胡夜和他們才是擁有絕對話語權的人,走與不走,帶誰走,全部是由他們決定的。不管眾人抱什麽想法,你這一人情債是必須欠下了,除非,你不想離開。


    隻要你想離開的心越重,你這一人情便欠得越深,日後若不還了這情,便最易滋生心魔,即便日後你能修煉到渡劫期,也可能因為這一心魔而魂飛魄散。


    瞿白和胡止牧安靜地在一旁站了很久,人修和妖修終於都安靜了下來,兩方各自派了人站到前麵,向胡止牧和瞿白詢問劃分層級的方法和到底劃分多少層級合適。


    瞿白卷起嘴角,終於露出到達這裏第一個笑容:“六個層級,兩種方式。一,打出勝負;二,以煉丹煉器煉陣等特殊功法入得道的人,可以直接被化為最高層級的。規矩隻有兩條,第一,不準出現傷亡,大家來這裏不是為了掙個你死我活,而是希望能一起奔向康莊大道的;第二,除第一層級和第二層級有人數限製,各十五人與三十人外,其他你們看著辦。”


    說白了,就是技術人員與打手中的高手同等級。


    話語一出,人修與妖修之間臉色又是幾變。


    瞿白卻不再管這些,隻看了看天色,淡淡地道:“我們給了大家三天時間,現下一天快過去了,在此期間可能還不斷有人會趕到,我們隻能承諾,先到的人分出的層級,不會因為後麵人的到來發生降層的事情。這三天,我們會在此等候,三天後,我們希望看到結果。”


    瞿白說完,不再看向眾人,帶著胡止牧離開,尋了個離眾人千米左右的地方盤腿坐了下去,這個不近不遠的距離,既能讓那些人修與妖修感知到瞿白和胡止牧的存在,又潛在地告訴了他們,他們擁有極大的自主權來劃分層級。


    隔著層層樹木,千米之外的情形,瞿白和胡止牧雖不能完全透析,但聽著那邊熱火朝天的議論和聲響,瞿白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


    他與胡止牧相視,不禁一笑。


    一切具備,隻差最後一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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