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妖帝要親自教功法,摩柯就催著他快教。他卻說想練功夫就不能養貓。摩柯跟他費半天口舌商量,見說不動他,她便退一步,將杳雲交給秋月“照看”。他這才準了。


    秋月剛好拿著吃的回來,聞聽主上吩咐,不禁苦著臉道:“奴婢怕它撓啊……”


    “無妨。”摩柯裝模作樣地訓了杳雲幾句,把它往秋月懷裏一塞。


    見它隻是瞪大眼,果然沒亮爪子,秋月這才摸著它的皮毛欣然領命,然後把它抱到二重殿,把它拴在她床腿上,免得它跑進一重殿去找主人,惹得妖帝不悅。


    桑寒很快就帶人抬進一張新的禦榻。然後,摩柯被妖帝禁足在一重殿。


    摩柯本以為,既然她榮升血尊,就該像欲奴為尊時那樣,肆意發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狂拽,譬如先去血池耀武揚威一番,把在屠不評那裏受過的悶氣都找回來。不料她連妖帝的寢殿都出不去。


    妖帝把他的三不準再度聲明,摩柯從心裏忌憚他,對他虛與委蛇,百依百順,每天除了悶頭練功,便是倒頭大睡。


    妖帝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寢殿裏,摩柯隻能趁他去寵幸欲奴的時候沐浴。秋月卻頂著他的嚴命,任摩柯怎麽跟她搭話,也不敢說一個字。


    而妖帝所謂的教跟白蓮花如出一轍,直接化出一堆秘籍丟給摩柯,讓她自己背誦領會,她不懂的地方他才會解說。


    看來兩個男人都很高看她的領悟能力,她也確實如有神助,再複雜的口訣,基本上她看一遍就懂,自己就能演練出六七成像,她不禁暗搓搓的想,她可真是個天縱奇才,謔哈哈!


    唯恐妖帝是誠心試探,她把各種口訣記得一清二楚,卻假裝這不懂,那也不懂,管妖帝問東問西。妖帝大多數時間都在禦榻上打坐,被問煩了總會罵她蠢笨不開竅,她偶爾會反駁一句,其餘全當他是在放屁。


    妖帝教給摩柯的功法都屬上乘,摩柯領悟的越多,就越是會跟白蓮花所教互相比較。結果是她深切地體會到,何謂正邪有別,何謂水火不容。


    自從道祖傳法宇內,天地之間的修行之靈數以億萬計。數十萬年來,修行之法自仙、神、妖、魔、人、鬼六大脈衍生出成千上萬種法門,各有稀奇古怪之力。


    禍世害人之道為邪道,解災渡厄之道則為正道。功法沒有善惡之分,修煉之人卻有正邪之心,正人正著修,邪人則邪修,功法也便有了善惡之別。


    邪道謂之邪的緣由,首先是修煉功法的時候必須加上東西做引,起事半功倍之用。做引的東西千奇百怪,諸如處丨女、童男女之血,純陰、純陽之體的精元,特殊生辰八字之人的魂魄,這些都是尋常之引,使用的時候少則需要一個人的,多則需要幾十甚至幾百人的。諸如蛇族的重塑肉身之法和傀儡術,需要的引可就邪惡多了。


    摩柯本來還擔心,妖帝會讓她以引來修煉功法,她都想好了推脫的理由,他卻壓根不提這事。


    他很正經,守禮到像在刻意疏離。摩柯疑慮欲奴那些話有幾分是真,一字不問,卻總愛逗弄逗弄他,欲圖從他的言行舉止當中揣摩他的心思,可是一無所獲。


    似乎他就像一個無底深潭,而她眼力不夠,難以看透他的任何一絲情緒。


    “阿珂,練來練去我也總覺力不從心,你的功法都廢在我手上了。”


    “不必心急。你隻要熟記行功法門,過幾天自會突飛猛進,躋身上流高手之列。”


    摩柯大喜過望,加倍努力練功。


    可就算摩柯累成死狗一樣,爬到妖帝的禦榻上,也總是無法安寢。固然是因身後坐著個極其危險的男人,讓她顧慮重重,心神不定,她想得最多的卻是白蓮花父子。


    明亮扮鐵蛋子時跟她不乏笑鬧。她每天都能開懷大笑很多很多次。如今已經好幾天沒見他,也沒見他爹,竟叫她覺得有些抓心撓肺地想念。


    她想念明亮的頑皮可愛,和對她的依戀孺慕之情,也想念白蓮花的溫吞如水,和對她的守護包容,想念跟他們相處時的溫馨和歡樂。


    咳,她更想念白蓮花的竹米。就那麽一小包,她省著吃,也早就吃光了。


    於是她盼著東華帝君父子快點曆死劫,孰料等到四月初一也沒察覺妖帝有什麽異動,想便是他們的時辰還未到。是夜她躺在床上輾轉反複,左右想不出辦法去救那些凡人,暗自不禁歎氣,且讓他們聽天由命罷。


    翌日妖帝卻跟她說道,屠不評辦事沉穩,有賞。


    昨晚屠不評親率血池的百餘名妖兵,夤夜趕往娑婆天。


    娑婆天有不少正道中人,冥府的鬼差卻隻管著拘魂拿鬼,輕易不管別的事,因而都是修仙之人在守護凡人。而妖魔兩道生靈往往晝伏夜出,夜裏也便是正邪衝突最多的時間。


    眾妖極速夜行,過於招搖,定會遭到不少凡道窺視。凡道們獨力不敢阻攔,定會不約而同尾隨,若他們集結成夥,可不易應付。因而屠不評命手下們各自行動,醜時於目的地匯合,聽他一聲令下,迅速分頭去抓人。那屠夫所在的村落規模不小,全村男女老幼數百人之多,無一遺漏。須臾間便抓完人,眾妖又分頭回到血池。


    摩柯心裏著急,嘴上好奇道:“阿珂的肉身看來沒什麽兩樣啊,臉還是這麽俊,肩膀還是這麽寬,腰還是這麽細,腿也還是這麽長。”踮著腳湊近看了看、戳了戳妖帝的臉道:“皮膚也還是這麽細膩光滑有彈性,哪裏需要養護?”


    妖帝神情微妙地看著她道:“這是因為我前幾日喝過你的血,內補比外敷效果要好無數倍。”


    摩柯咋舌歎道:“那你還費事外敷什麽?抓幾個凡人回來,喝幹他們也就是了。”


    “不成。”妖帝厭棄道:“凡人之血醃臢拙劣,直接拿來內補,隻會害我元氣混亂。外敷才有利於我將他們血中精華吸食。”


    摩柯赫赫笑道:“聽你這麽說,我覺得自己瞬間變高貴了。”


    妖帝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笑道:“本尊選中了你,你自然高貴不凡。”


    摩柯歎氣道:“可惜我的血有限,是個不合格的血罐子。”


    “但你是個合格的屠夫,明晚又是你盡興的時候。”妖帝勾起唇角,笑得溫和無害。


    摩柯如遭雷擊。就在這麽一瞬之間,她心裏已經做出一個抉擇。


    眼前這個男人不但囚禁她八年之久,害她跟明亮骨肉分離,還害她兩手血腥,一身殺孽,她居然會在怨恨之餘隱隱有所期待,期待欲奴所言屬實?妄想至此,萬萬不是她昏了頭了,定是不覺之間被他以邪瞳蠱惑!長此下去,就怕會生出更加匪夷所思的念頭。


    顯然,這正是妖帝陰險歹毒之處。在心裏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口,她笑嘻嘻地期待道:“太好了!我得好好想想,明晚要怎麽玩。”


    密語傳話會造成靈氣波動,似妖帝這等修為絕頂之人,能感應到這種波動,雖不能分辨具體傳的是什麽話,卻定會惹他起疑。摩柯有話都是趁沐浴時跟杳雲說。


    心不在焉的練了半天功,好歹捱到妖帝去了承風殿,摩柯跟杳雲一商量,都覺無計可施。


    痛定思痛,摩柯越想越覺一刻也在修羅殿待下去,遂跟杳雲說定計劃。當下摩柯反手一掣,將正在幫她刷背的秋月製服。


    秋月性情不錯,摩柯也不傷害她,以自己體內的狐丹跟她交換,拿著她的腰牌,抱著杳雲就出了寢殿。


    三重殿的小妖姬們正在擺弄各自的金銀珠寶,見“秋月”出來還當有事。摩柯安撫她們道:“無妨,是這個小東西喵喵亂叫,不知是要屙屎還是憋悶的慌,我帶它去外麵遛遛。”走幾步又叮囑道:“血尊大人已然浴罷,正在小憩。你們都別呱噪,免得打擾到她。”


    小妖姬們隨即噤聲。


    身為妖帝的貼身侍婢,秋月的腰牌能在修羅殿暢行無阻,無人敢盤問她出宮的緣由。摩柯很快就出了帝宮的大門。


    天將子夜,摩柯往血池那邊眺望,暗忖跟杳雲聯手也救不了人,遂不作這個打算。但是秋月的腰牌過不了修羅天出口,摩柯需要屠不評的腰牌,以及他的丹。


    “主人等在這裏,杳雲去去就回。”杳雲恢複人身,化形而去,果然不多時就回來了。


    屠不評受到妖帝褒獎,正在他屋裏把玩禦賜之物。杳雲的修為高他數倍,又是出其不意,他連一聲驚叫都未發出,就被製服了。


    摩柯遺憾的是,未能親手毀了這妖孽的丹田。


    吃下同性妖丹直接就會變成丹主的樣子。吃下異性妖丹卻須有功法輔助,否則就會陰陽失調,元氣混亂,走火入魔。摩柯跟白蓮花學過輔助之法,當下忍著厭惡吞下屠不評的內丹,主仆往修羅天出口而去。


    這條路摩柯已經很熟。順利通過幾道關卡,抵達修羅天出口的時候,遠遠見守將和百十名妖兵都矗立如山,顯然連隻沒腰牌的蒼蠅老鼠都不容進出。


    摩柯心裏有點雀躍,不禁問杳雲道:“我們若是硬闖,可行否?”


    杳雲道:“男主人曾經衡量過這位守將的修為,杳雲雖不及他,拖他片刻不成問題。餘下那些妖兵,主人可以盡情試試手感。”


    “那便闖了!”摩柯剛吐出屠不評的丹,杳雲已撤去隱身,掣出兵刃,似一道電光衝上前去。


    杳雲手裏那根丈八長矛名喚苦兢,也是白蓮花在血河地獄找到的。此矛銳利不俗,杳雲也出其不意,眾妖沒等反應過來,已被他滅了好幾個。


    妖將回神攔住杳雲,杳雲硬闖不過關卡,與他纏鬥在一起。


    摩柯緊隨在杳雲之後。她憋的一股悶氣急於發泄,也不管使得功法是正是邪,總之毫不手軟,掣出殘月三邪,使出嗜血之技,砍瓜切菜一樣,盡情往圍攻過來的妖兵身上招呼。


    眼見憑空殺出這對少年男女頗有狠勁,尤其那少女出手淩厲,凶神惡煞一樣,妖將不由喝問:“何人竟敢闖關?”


    摩柯一劍劈死幾個妖兵,劍指妖將,橫眉豎目道:“你奶奶在此!”


    杳雲則道:“你爺爺……”一想差了輩分,又改口道:“你叔叔在此!”


    杳雲是個直腸子,憨實得很,張嘴是跟著主人學話。輩分他論明白了,說出來的話卻還落人一頭。摩柯不禁瞪眼道:“你是他大爺!”


    杳雲一想恍悟,遂改口道:“對,我是你大爺!”


    “跪地求饒,本神饒你不死!”摩柯說出這話才囧然一愣。


    她暗忖製敵無力,遑論讓對方跪地求饒,也就是在心裏這麽想了想,孰料順嘴就說出去了。話雖驕狂氣盛,但她覺得怎就說得這麽順溜呢……


    眼瞅著妖將臉都黑了,她遂又加上下半句:“不然把你打回娘胎去,重造!”


    “……無名鼠輩膽大之極,本將要你們死!”妖將索性就不廢話,揚手發個訊號,爾後絕技盡出。杳雲勇武不凡,苦兢矛不遺餘力,竟是叫妖將一時也耐他不何。


    摩柯雖然右手之傷未好,這幾天卻在偷偷練左手功夫,加之魔刃在手,簡直勢如破竹。


    很快殺出一條血路出了修羅天,摩柯覺得不過癮,掉頭她就又殺了回來。眾妖兵前仆後繼毫不懼死,不一會兒就都在她手下非死即是重傷,沒一個還能站起來。


    援兵不多時就要趕到,摩柯心知耽擱不得,正要給杳雲援手,聽他傳話道:“主人不必管我,先走便是,我拖他一會兒隨後就到。”她隨即倒提兵刃,當先而走。


    妖將被杳雲纏住,無暇分丨身。她唯恐杳雲脫身之後找不到她,順著一個方向一口氣走出萬八千裏,這才落到一座山巔。


    “哈哈!”摩柯一步跳到山巔那塊巨石上麵,迎著山風痛快大笑。


    以前有什麽快事她不記得,聽白蓮花講說,她不覺體會深切。今日這事當屬平生一大快事,她正覺揚眉吐氣得意異常,忽聽一聲仿佛來自寒潭冰窟的冷笑,隨即有個衣發如血的男人挾一身懾人戾氣出現在她麵前。


    是妖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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