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並不明顯,蹲在地上撿茶碗碎片的落英都沒發現。舒榒駑襻


    春蕊仿佛真的被嚇得不輕,臉上一片惶恐之色,雙手不安地交握糾結,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明玉見天色尚早,微笑道:“沒事兒,也怪我沒將你們的事兒分配下去。不曉得以前的規矩,你去把其他人都叫來。”


    春蕊小心翼翼看了明玉一眼,仿佛確定明玉真的沒生氣才福福身去了。見她離開,香桃便走過去將信撿起來遞給明玉。疑惑道:“之前都沒發覺,許是六小姐落下的。”


    很平常的信封,也沒有署名,但卻十分褶皺,好像在身上放了些時日。明玉想到那晚楚鳳怡發脾氣,今兒又特特地來旁敲側打的詢問。便拆開看了幾眼,去年在直沽小住,明玉見過楚鳳怡寫得字,而這個果然是楚鳳怡的筆跡!


    信上一首七言打油詩,隻看開頭便曉得詩的意思。


    明玉心一沉,香桃見她臉色不好,想來自己猜測無疑,忙低聲問:“怎麽辦?”


    明玉想也沒想斷然道:“拿去燒了,別叫其他人曉得。”


    又看了看湊上來瞧的落英、落翹道:“你們也都記著!”


    明玉語氣厲害,她們忙不迭地頭。


    那信的位置並不明顯,如果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也不可能恰好落在椅子底下,明玉想到春蕊方才的神情,抬頭問落英:“剛才這屋裏就你和春蕊兩人?”


    落英不明所以,想了想頭道:“是隻有奴婢兩人。”


    “春蕊原來在哪裏當差?”


    落翹曉得忙道:“之前在大奶奶屋裏,拿二等份例,咱們姑爺屋裏以前好像有幾個服侍的,後來年紀大了都放出去了,起居坐臥都是四個小子照管。姑爺成親,大夫人、二夫人才各自選了個丫頭過來。”


    春蕊年紀不大,已經拿二等份例,她突然被撥過來,心裏怕是有些不服吧。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香桃低聲道:“要不先晾涼她幾天?”


    明玉不說話,外麵已傳來一陣腳步聲,率先走進來的仍舊是春蕊,微微垂著頭,好像還有些惶恐。另外兩個,一個年紀與春蕊相當,模樣比之春蕊略遜幾分,倒也眉清目秀,穿著淺綠色上衣,眼神有幾分不安。


    另一個約莫十六七歲,濃眉圓臉,身材高挑,落落大方地朝明玉福福身,笑起來一團和氣,目光中卻透著幾分精明。這個丫頭明玉是認得的叫蓮月,之前是在婆婆秦氏的屋裏當差,因負責的不是屋裏的事兒,便不像蓮蓉那樣時時刻刻都在婆婆秦氏跟前。


    明玉看了看三人,微笑道:“說說你們叫什麽,以前做什麽,擅長什麽……”


    態度很是可親,三人互相望了望,明玉示意香桃搬杌凳來,又笑道:“你們都坐下說話吧。”


    聽明玉這樣說,蓮月眼裏閃過一抹訝異,卻是最先回過神來,忙過去自己搬了杌凳,春蕊和另外那個丫頭見了,才跟著去。春蕊慢了一步,接過香桃搬來的杌凳,歉然道:“怎麽敢叫姐姐幫忙。”


    搬了杌凳過來,卻不敢坐下去,香桃見狀笑道:“姑奶奶隨和,這會子屋裏沒別人,就當咱們坐下來陪姑奶奶解悶吧!”


    三人這才就著杌凳坐了一小半,明玉手捧著茶杯,也不急著說話,隻是打量了三人一番。眼風不經意地瞧見春蕊的目光往楚鳳怡坐過的椅子下麵,瞄了好幾眼。


    明玉便笑著隨口問春蕊:“進府幾年了?”


    春蕊忙陪著笑道:“八歲就來了,算起來差不多快六年了。”


    明玉身邊的落英、落翹六七歲就賣進來,在外麵待了幾年,十一歲才到明玉屋裏,如果不是青桔、青音,她們倒現在還是隻能拿三等丫頭的份例。


    明玉不曉得楚家的規矩是不是和陳家不同,但也聽四太太說過,一般而言各家各府這些下人的待遇都差不多。丫頭分了三個等級,至少要排上三等的才有份例月錢,餘者不過是一年四季各一套衣裳,別的都沒有。


    就好比菊影和菊香,兩人不過十二歲,現在還排不上等級,隻有一年四季各一套衣裳,其他要遇上打賞才有。或者,做事穩重勤奮,得主子的心,才能早些排上等級。


    春蕊十五歲排上二等,且之前也是個落落大方的,看起來不是那麽容易害怕的人。明玉盯著她腰上的荷包,笑著隨口問道:“手藝不錯,是你自個兒做得麽?”


    春蕊忙頭笑道:“奴婢手腳粗笨,四奶奶過獎了。”


    香桃看了一眼,驚喜道:“哪裏不好?倒比我們強多了!”


    春蕊仿佛鬆了口氣,目光中閃過一道精光,卻稍縱即逝,澀澀地道:“四奶奶不嫌棄奴婢手腳粗笨就好。”


    “怎麽會?”明玉看了看落英、落翹等人,笑道,“我身邊這些人,落英做得鞋子不錯,落翹記性好,菊影喜歡描花樣子……”


    菊香紅著臉垂下頭,苦惱地低聲道:“奴婢什麽都不會……”


    因她接話接的巧妙,模樣又十分叫人發笑,連明玉也忍不住笑起來,其他人也就不用忍著了,都掩嘴好笑。屋裏的氣氛瞬間鬆懈下來。


    菊香、菊影都是青桔帶了一兩年的,明玉想到青桔,暗暗地吐了口氣。這個插曲過去,接下來大夥說話也都自在起來。


    除開春蕊、蓮月,另一個叫惠香,原來是在楚二夫人屋裏當差,拿著三等丫頭的份例,並沒有什麽特定負責的事兒,外表看起來木訥老實,話也不多。


    蓮月因買進楚家之前,家裏還過得去,父親是鄉下私塾的夫子她也跟著讀過一年書,後來父親死了,母親無力撫養幾個孩子,便將她買了。她說這些時,神色有些難過,眸子裏閃著水光,卻隱忍著始終沒掉下來。


    大夥說了一會閑話,楚雲飛還沒回來,時間也尚早,明玉便將這屋裏其他粗使婆子也都見了見。負責外麵打掃的有兩個,小廚房有兩個,另外還有兩個未留頭的小丫頭幫著打下手,總共算下來也有十多個人,還不包括楚雲飛身邊的小子。


    單是這個丫頭一個月的月例也要不少銀錢吧?明玉正想著,外麵傳來丫頭的稟報聲:“四爺回來了!”


    明玉忙打住心思,剛站起身就覺眼前光線一明一暗,楚雲飛大步流星走進來。明玉上前福福身,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屋裏隻有香桃和落英守著,楚雲飛一低頭就看到新婚嬌妻,不覺怔了怔。


    明玉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轉頭吩咐香桃:“去找一身衣裳出來。”


    香桃頭去了,落英不用吩咐便倒了茶來,明玉接手呈給在南窗榻上坐下去的楚雲飛,其實她還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楚雲飛也沒說什麽,接了茶碗便一口喝幹了,很隨意地道:“後天一早,兩位舅子要回京都,你有沒有要他們帶回去的東西?”


    明玉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是說六爺和五爺要走了,頭微笑道:“妾身記著了,哥哥他們是後天一早就動身吧?”


    “嗯。”楚雲飛望著嬌妻道,“明兒你也見見他們,這一別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明玉笑容有些勉強,不單單是陳明賢,就是四太太她們也不曉得什麽時候能再見。他們給予了她這麽多,陪著她熬過那段艱難歲月,為了她從南往北奔波。還有眼前這個人,明玉眼角微潤。


    香桃已捧著一套顏色喜慶的新衣裳出來,明玉為了掩飾自己的神情,便順手接過來。楚雲飛見了,起身往裏間淨房去,明玉也隻好跟著進去。


    情況並沒有好轉,楚雲飛身上穿的衣裳繼續和明玉作對,明玉又惱又羞,低聲道:“要不我叫之前服侍的人進來?”


    楚雲飛俊眉一挑,淡淡道:“不用,我自己來。”


    看著他快速地脫下外衣,明玉長長地吐了口氣,再抬頭時,楚雲飛已換好了。兩人從淨房出來,就看到楚鳳怡略有些焦急地和香桃低聲說話。


    明玉想到那封還在香桃身上的信,難道真的是楚鳳怡不小心落下的?這樣的東西,她怎麽可能這樣不小心?


    明玉神色如常上前打招呼,楚鳳怡回頭看到楚雲飛,驚道:“四哥回來了!”


    楚雲飛了下巴,低聲朝明玉道:“我去書房,一會一道過去給母親請安。”


    明玉快速地頭,等楚雲飛一走,楚鳳怡便抓著明玉問:“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落在四嫂這裏?”


    明玉看了看香桃,香桃一臉疑惑,她仔細想了想搖頭,問道:“妹妹丟了東西?”


    楚鳳怡頗為不自在地頭,急急道:“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若是四嫂瞧見了,記得還給我。”


    不過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如何判斷是她的?除非看了裏麵的內容,明玉心沉了一下,笑問:“到底是什麽東西?我也好叫底下的人都注意著。”


    楚鳳怡支支吾吾半晌,一跺腳道:“算了,丟了就丟了,也沒什麽打緊的!”


    又道:“我不打攪四嫂了。”


    便一扭頭出去了,外麵候著的兩個丫頭忙跟上她的步伐,見她走遠了,香桃拍著胸口道:“這封信還是早些燒了才好。”


    有損女兒家聲譽的東西自然是留不得的,明玉道:“一會子讓落英、落翹、周嬤嬤陪著我出去,你找機會就毀了。”


    香桃慎重地了頭,又小心翼翼擔憂地看了明玉一眼,她雖不識字,但那晚她也在,楚鳳怡的心思隻要有眼睛就能看出來。讓她不由得想到明玉的遭遇,可反過來想,她們能在短時間內看出楚鳳怡的心思,難道其他人就不曉得?


    想到這裏,香桃渾身一凜,忍不住道:“姑奶奶是懷疑,這件事還和春蕊有關……”


    明玉輕輕了頭,香桃神色肅然,慎重地道:“這樣說來,這個春蕊是留不得了。”


    明玉卻搖了搖頭:“沒了春蕊還有其他人,此事咱們裝作不知道,以後留神著便是……徐小爺後天就走了。”


    春蕊失手打碎了明玉的東西,這個把柄也足夠叫她暫時不進屋裏來伺候。


    念頭一轉,香桃想起楚二夫人提到徐之謙,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如果真有此意,楚鳳怡現在的年紀來說,確實可以議親了。楚二夫人沒瞧上徐家,想來已經另有滿意的人選,倘或被阻止,又恰好和楚雲飛、明玉扯上關聯,甚至還損壞了楚鳳怡的聲譽,那楚二夫人豈不是要氣死?!


    何況,沒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私相授受這種事,總會叫女方抬不起頭做人。


    沒想到才來便遇上這樣的事兒,明玉微微歎了一聲,楚鳳怡看著也挺機靈的,卻這麽容易就被人當搶使喚。


    晚上,楚大夫人、楚二夫人都不在,明玉給楚夫人秦氏請了安,幫著丫頭擺碗筷服侍楚夫人用飯,楚夫人瞧著兒子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停留在明玉身上,臉上笑容愈發和藹可親,笑著道:“阿玉也坐下來吃吧,往常隻有雲兒偶爾陪我吃飯,怪冷清的,如今一家三口,總算熱鬧一些了。”


    明玉心間幕然一暖,眼眶發酸,蓮蓉推著她挨著楚夫人坐下,笑道:“不用少奶奶伺候,奴婢們伺候就是了。”


    明玉猶豫了一下,在楚夫人笑吟吟的目光下坐下來。腦海裏卻徘徊著“一家三口”四個字,不知為何,她覺得溫暖卻又覺得心酸。簡簡單單四個字,卻道盡了他們母子這些年不為人知的艱辛。


    蓮蓉笑著道:“指不定明年就是四位主子了。”


    楚夫人故意愣了愣,才嗔怪地瞪了蓮蓉一眼:“女孩兒家的,渾說什麽?”


    蓮蓉掩嘴笑道:“夫人可是盼了許久呢!”


    明玉不好意思地垂下頭,眼風瞥見楚雲飛臉上竟然掛著笑意,楚夫人又笑道:“是啊,盼了許久呢!”


    說完便殷切地盯著明玉,明玉愈發覺得臉頰火辣辣的,胸膛裏那股子韌性卻冒了出來,她自己還沒意識到,話已從嘴裏吐出來:“兒媳不會讓母親失望。”


    眾人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楚雲飛灼灼的目光叫明玉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題外話------


    這幾天留言回複有些困難,更新量也要少一些,嗚嗚,小果太沒用,別人好像沒這麽痛的,為什麽我就覺得痛呢?但每天更新還是會堅持,謝謝大家的包容和關懷,雖然小果沒見過親親們,但能感覺到親親們的心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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