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明珍沒有發作,尚且能維持表麵的平靜,但小黃氏仍舊很明顯地察覺到,明玉與明珍的姊妹關係並不好天驕無雙全文閱讀。


    以前明玉就說過這話,小黃氏隻當她怕二房有事求到王家,須得她出麵。沒想到明玉說的是實話,再一想她應下宇文氏求她的事……本以為會請王家大奶奶明珍出麵,最後卻是平陽侯府二奶奶明菲出麵請了李太醫。


    想到這裏,小黃氏目光就落在正和宇文氏說話的明玉身上——明玉也是好說話的,隻要力所能及,都會幫忙。可對於吳氏和三爺,她卻……


    小黃氏暗暗歎了口氣,她是沒想到明珍和明玉的關係看起來不是不大好,倒好像有仇。雖然姊妹間不合也是常事,可沒想到竟然不合倒這種地步。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明珍每一句都蘊含深意。


    “二嫂在想什麽呢?咱們該去上香了。”宇文氏好奇地盯著小黃氏,眉尖微蹙,眸子裏溢滿疑惑。


    明菲聞言望過來,又十分歉然地看了一眼明玉。明玉知她的心思,輕輕搖了搖頭,笑著站起身來。


    藥王會這一日素來人山人海,每年的藥王會,不論達官貴人或平頭百姓,藥王廟皆管一頓飯,也就是吃菩薩飯的意思,隻要吃了,便一年無病無痛,因沒有另收夥食費的慣例,又不論吃多少,因此一年比一年人多。


    宇文氏早有耳聞,上了香就想著去外頭瞧瞧盛況。小黃氏生怕她走丟了,不氏失落地道:“我還聽說,這一日齋飯要吃三碗,咱們不出去,就吃不成了。這裏的廚子,名氣也很大呢,好容易來一趟,沒吃一口豈不可惜?”


    今兒幾乎都是明菲安排的,宇文氏小孩子心性兒,她也怕出事,聽宇文氏這般說,笑道:“咱們在廂房歇歇,到了時辰自然有人送來,不用出去和別人擠,再說外頭也熱。”


    宇文氏聽了,這才又高興起來。其實,她最想看外頭的盛況,一般到了這一日,沒有提前預定,根本沒法子在主殿上香。因此,主殿與外麵幾乎隔絕了。且一般百姓聚集的地方,更是隔了幾重,如此仍舊能聽到外頭熱鬧的喧嘩。宇文氏沒有纏著非要出去,大概擔心自個兒給別人添了亂。


    明玉微微一笑,問明菲:“我剛才瞧著鍾樓特別高,不曉得能不能上去?”


    明菲忙使人去詢問藥王廟的和尚,不多時就有人進來回話,可以上去,隻是現在廟裏的人都忙著預備齋飯,哪裏距離這裏也有些遠,且須得穿過人流。


    “……聽廟裏的小和尚說,上午人多,等午時過了,吃了齋飯的百姓散去,就沒那麽多人了。奶奶們要去,最好等吃了午飯後。”


    那就沒上午熱鬧了。


    丫頭又道:“奴婢還聽小和尚說,站在鍾樓上,幾乎能看清半個京都城!”


    宇文氏又興奮起來道:“那咱們吃了午飯,等人少一些就去吧!”


    因見明菲沒說話,小黃氏責怪宇文氏多嘴:“日頭那樣毒辣,你不礙事,也得想想別人。”


    明菲笑道:“其實我也沒去過呢,難道來一趟,又不急著回去,今兒就好好逛逛吧。”


    宇文氏高興的手舞足蹈,小黃氏蹙著眉頭叫她安靜一些,既然下午要逛藥王廟,眼下就先歇歇,否則也不許她去,她才安靜下來。


    前頭小和尚帶路,大家夥返回歇腳的廂房。剛到院子裏,就瞧見幾個小和尚往明珍歇腳的廂房送齋飯。


    明珍今天上了頭柱香,依著慣例,天還沒亮就結束了。宇文氏喃喃自責道:“原來吃齋飯這樣要緊,我從前也為了相公去廟裏祈福,卻未能得到菩薩的保佑,竟是因我沒吃齋飯的緣故。”


    藥王廟最開始是沒有這樣的慣例,這個慣例的施行是在幾十年前開始的,那時大夏朝迎來了建國以來最大的一場幹旱禁獵記。因百姓沒飯吃,繼而引發一場暴亂,流民、瘟疫、疾病四處蔓延。後來鎮壓住了暴亂,疾病卻連太醫們也束手無策,就連京都也未能幸免。而那時,藥王廟在京都根本算不得什麽,隻因廟裏有位從醫道的老和尚,見每日裏都有人死在寺廟外頭,他不顧自個兒會否感染上疾病,接觸病患,日夜不歇用了十天終於得到了能醫治疾病的藥方子,他自個兒也因此累到,不久便辭別人世。


    但藥王廟能醫治疾病的消息卻已傳開,每日裏不少人前來尋求,更有許多百姓便是得了藥方子也不見得能買得起藥,其中不乏連飯也吃不上的。後來廟裏的住持就想出了這麽個法子,把藥參合著米煮成粥,施舍給前來的病患。藥量到底輕了許多,但病的不那麽厲害的,卻慢慢好起來。藥王廟也因此聲名大噪,到如今已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寺廟。在民間,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藥王菩薩的功勞。


    這些事,年輕的幾乎都不曉得,明菲能知道,還是聽趙太夫人說起。因那時趙家太老爺也忙於此事,後感染疾病,能好起來也是得了那藥方子的緣故。現如今,趙家處事低調,外頭瞧著家風樸實節儉,但每年給藥王廟的供奉卻絕對不少。


    說到底,卻不是藥王菩薩的功勞,是哪位老和尚。可就像明玉說的,戰勝疾病還要靠自個兒,有了生的希望就不怕了,藥王廟恰好就能給人們這樣的希望。


    “所以,這頓齋飯是不能省的。且不論吃多少,定要添三回。沒來的人,還可以給他們帶回去。”明菲鄭重其事地道。


    宇文氏吐了口氣:“原來要這樣,我還在想,滿滿三碗飯,無論如何我是吃不下去的,相公也未必能吃得了這許多。”


    說完,眼前一亮,又不大肯定地盯著明菲問道:“可以帶回去麽?”


    明菲頭:“不過今兒廟裏的廚子也忙,不可能叫他們另作,等咱們的送來,選一些帶回去就是了,多帶些米飯就好了。”


    吃菩薩飯也不過是個意思,但宇文氏卻聽到了心裏,等到了午時,小和尚把飯菜送來,她就緊緊盯著米飯,見送來的不少,才微微鬆了口氣,“這樣咱們吃了還有剩。”


    緊張的模樣弄得大夥都忍不住笑起來,明菲看著她笑道:“能吃多少就吃,米飯不夠一會子叫他們再送來就成了。”


    宇文氏歡喜起來,但又想到一個問題:“我們沒帶食盒……”


    “也是我的起先沒想到這些,你們就更不曉得。不過,今兒我吩咐人多帶了食盒。”


    小黃氏感激不已:“趙二奶奶想的這般周全,我也不曉得該說什麽好呢!”


    宇文氏熱淚盈眶:“十姐姐真好!我也想有這樣好的姐姐!”


    弄得明菲都不好意思起來,高高興興吃了齋飯,略休息一會子。明菲叫人先去瞧瞧,確定吃了齋飯果然少了許多人。通往鍾樓的路也不再擁擠,才請了留在這裏答應的小和尚帶路往鍾樓去。


    卻沒想到,她們從屋裏出來時,明珍一行人才預備回去。她們上了香回來離午時尚早,那時小和尚已給她們送了齋飯來,也是想著明珍身子骨不好,一來在廟裏呆的時間長有個不妥,二來,等到了午時吃了齋飯再走,外頭日頭大了。


    明珍已去了外頭停放的馬車上,杜嬤嬤帶著人回來取東西,朝明菲、明玉等人見禮告辭。小黃氏不免問道:“怎麽這會子才走?”


    杜嬤嬤道:“此去城裏也要半個時辰,姑奶奶多歇了一會子,沒得經不得路上顛簸。”


    原來是這樣,小黃氏鬆了口氣,笑道:“這會子日頭底下是叫人覺得很熱,不過馬車裏想必也涼快。”


    目送杜嬤嬤遠去,明菲一行人才繼續往鍾樓去難纏邪少,老婆強製試婚。小和尚也是機靈人,盡量領著她們走陰涼地方,雖繞的有些遠,正好逛了一圈。


    已上了馬車的明珍,卻沒有急著走,坐在馬車裏,靠著抱枕閉目養神。杜嬤嬤從外頭進來,低聲稟報:“已預備好了。”


    明珍輕輕搖頭:“在等等。”


    “可……”杜嬤嬤蹙著眉頭勸道,“太太還不見姑奶奶回去,隻怕已打發人來了。”


    可不就是要三太太打發人,這樣一切看起來才不會有什麽破綻。明珍睜開眼,攤開手掌,盯著手裏用紅布包裹的平安符,眼底隱隱約約流露出幾分急意。半晌又閉上眼,淡淡道:“這次若不成,就沒意義了。”


    話音剛落,外頭傳來丫頭的聲音,明珍睜開眼,叫杜嬤嬤撩起簾子。明珍順著望出去,一眼見到前來的粗使婆子,才微微鬆了口氣。那婆子聽見響動,就忙過來見禮,幾不可見地朝明珍了下巴。


    明珍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吩咐道:“回府,憲哥的祈福袋要放在他的屋裏才有用。”


    杜嬤嬤曉得是回王家,不免疑惑,卻又不當好問,明珍沒告訴她,便是問明珍也未必會說,反而要生氣。想了想道:“要不要打發人回去給太太說一聲?”


    明珍搖頭。


    杜嬤嬤更是疑惑,見明珍以意已決,隻得吩咐趕車的婆子動身。


    午後,整個京都,除了藥王廟仍舊十分熱鬧,別的地方都安靜下來,連最繁華的街道也不見多少過往的行人。林立的商鋪,這會子也寂靜無聲,店裏打雜的小廝,或趴在桌上,或坐在門口倚著門打瞌睡。卻被一陣馬蹄聲驚醒,不覺朝街道上望去。


    馬車行駛不急不緩,穿過東街,往西街而去,最後駛入吏部尚書王大人府邸。馬車停下來,杜嬤嬤率先下了馬車,忙又轉身去攙扶明珍。


    這個時辰,能偷懶的皆去了涼快的屋裏睡午覺,垂花門前不過留了一位小丫頭,乍然見到明珍,忙連滾帶爬地從樹蔭下站起身來,唬得額頭直冒冷汗,到了明珍跟前,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說話都不利索:“……少奶奶……少奶奶怎麽回來了?”


    明珍揚眉,看了那丫頭一眼淡淡反問:“莫非我不能回來?”


    那丫頭忙搖頭,腿腳一軟,就跪了下去,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得了,你起來吧,沒你什麽事兒,忙你的去。”


    說罷讓杜嬤嬤扶著她穿過垂花門,往內宅去。小丫頭整個身子都發軟,根本沒法子站起來,隻在原地跪著。


    王府各處都十分安靜,一路行來,竟不見半個人影。眼看著到了明珍的正院,才瞧見兩個小丫頭在院子外守著,遠遠看見人來,其中一個立即朝院子裏奔去。另一個忙過來見禮,雖極力抑製,臉色看起來也格外緊張,眸子更是盛滿驚恐。明珍理也不理,徑直朝院子裏去。那丫頭心裏一著急,竟跑過來攔住去路。


    明珍挑眉,杜嬤嬤冷聲訓斥道:“姑奶奶身子骨弱,要回屋裏歇歇,你攔著做什麽?若姑奶奶有個好歹,你也別想活命!”


    那丫頭心裏慌亂,杜嬤嬤聲色俱厲,別說找借口拖延時間,就是話也說不出來。明珍繞開她,繼續朝正屋裏去。才邁出兩步,那丫頭雙腿一軟,毫無防備地癱軟在地。明珍聽得響動,嘴角揚起笑意,卻未能抵達眼底。一切都照著她的計劃順利進行,然而,得到準確的信兒,便是站在午後炙熱的陽光下,也無法叫她感覺到一絲溫暖。反之,有股子寒意從胸膛裏蔓延出來,直至全身,勝過怒火。


    明珍緩緩抬起頭,用手搭著眉梢——太陽那樣刺眼,讓她的眼睛生疼,幹澀的眼角不可抑製地流出淚來武煉巔峰最新章節。


    好半晌,她的嘴角才微微揚起,泛起一抹似苦又冷的笑來,憔悴的病容,看起來愈發猙獰。她早就明白王誌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而那個自以為聰明的李玉真,她對王誌遠有多少了解呢?


    如今的李玉真,像極了當初的自己——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從前的明珍!


    ……


    五奶奶、三太太趕到王家時已申時初刻。遲遲不見明珍,打發人到藥王廟去問,卻得知明珍午時四刻就走了。三太太不放心,想來想去,明珍這麽個情形不是回了王家,就會到她哪裏去。


    明珍要回淮安,預備的東西皆已送去,不日就要動身。這個時候回王家定然有事,明珍身邊跟著的人不少,但三太太還是不大放心,必要親眼見著明珍才成。


    可她也沒想到,明珍的病情又厲害了!


    眼前來來往往忙碌的下人,同那天傍晚看到情形那麽相似。明明她的病情已慢慢好起來……


    五奶奶也驚呆了,扶著三太太站在院子裏,盯著大敞開的門,聽著裏頭隱隱約約傳來的哭聲,那一瞬間連抬腳的力氣也沒了。


    其實,她們這會子瞧見的場麵,已算不得混亂。真正的混亂早就過去,而那哭聲,也並非明珍。


    杜嬤嬤從屋裏出來,請五奶奶、三太太進去。明珍靠著迎枕半躺在架子**,王夫人坐在床邊,臉色難看到了極。地上跪著衣裳不整,低頭哭泣的李玉真,王誌遠躺在旁邊的架子上,身上蓋著一張薄毯子,褲管血跡斑斑,王誌遠已昏睡過去。


    見三太太、五奶奶進來,王夫人忙站起身來,朝三太太深深福了福,沉痛道:“是我沒將兒子教導好,還請親家夫人看在他年紀尚小的份兒上,饒他一次,往後……”


    突如其來的賠罪,五奶奶有些發懵。三太太隻緊著明珍,見她眼眶兒微紅,朝王夫人還了一禮,三兩步走過去,握住明珍的手,擔憂而緊張地問:“這又是怎麽了?”


    明珍輕輕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抹笑來,道:“女兒沒事,太太別擔心。今兒我在廟裏為相公求了平安符,住持特別叮囑,要放在枕頭下。我就想著送回來,順道還有東西落下,正好一道取了。”


    五奶奶盯著李玉真,再瞧瞧分明被家法伺候過的王誌遠,她似乎有些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目光一寒,“啪”的一聲,耳光已落到李玉真臉上,瞬間就在李玉真白皙光滑的臉頰上留下個鮮紅的掌印。


    明珍忙道:“嫂子別怪妹妹,說到底也是我的不是。”


    三太太卻還沒明白過來,見明珍說話有氣無力,還自責,一時又心疼又生氣,道:“我早說別去藥王廟,你偏不肯聽,這會子臉色這樣不好,萬一又厲害可如何使得?”


    “我也是為了憲哥,好容易得了頭柱香。即便上了這頭一柱香,憲哥也不定能好起來,可對憲哥來說,總是個希望。他還那樣小,才來這世上多少日子?什麽都沒見識過,就這樣沒了,我卻隻顧自個兒,如何算的稱職的娘。”


    一席話說得三太太心都碎了,王夫人又是心酸又是慚愧,見三太太哭起來,她眼眶裏的淚也奪眶而出。她這麽個樣子,還想著憲哥,惦記著丈夫,而身為她丈夫的王誌遠,卻……


    王夫人暗暗歎了一聲,拿手帕揩去臉上的淚跡,正色朝三太太道:“此事我絕不會偏袒誰,定然給阿珍一個交代!”


    李玉真聞言,忙不迭地磕頭,她已有嘴說不清了,心裏除了驚慌失措和懊悔,根本沒法子冷靜下來思考為何就發展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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