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狠狠瞪他,待吃了一碗綠豆湯才歇下,隔天起來症狀就好了許多,而休整一夜的明玉,一大早就被楚雲飛拖起來——晨練!


    雖隻是在院子裏小跑了幾圈,明玉已上氣不接下氣,出了一身汗。舒殢殩獍楚雲飛瞧著直搖頭:“也虧得你這麽個身子骨,平常不見病痛。”


    明玉舉著自個兒的手腕瞧了瞧,比起之前貌似已長了許多肉,可她到底是女人,真鍛煉出楚雲飛那樣,一身鐵一般硬的肌肉,她自個兒也沒法子接受。隻是,她跑一圈的時候,楚雲飛已跑完四五圈,眼下跑了幾十圈的楚雲飛,別說流汗,呼吸都沒絲毫混亂!


    明玉站著略歇了歇,不服輸地咬咬牙,正要跑時,周嬤嬤急忙忙衝過來攔住她,一臉緊張地道:“姑奶奶別混鬧了!大早上的,早飯也沒吃,姑爺是爺們,自是無事,且早就習以為常,姑奶奶可不一樣!”


    楚雲飛嘴角微揚,十分神氣地盯著明玉,那眼神就一個意思——不行就別逞強。


    殊不知,這恰好激起明玉的鬥誌,從周嬤嬤身邊繞過,繼續跑。結果,她竟弄錯了方向,眼看著就要撞上拖著托盤走來的香桃,香桃忙閃身躲避,人沒事兒,拖著的酸梅湯卻都打翻了,香桃慌著去抓琉璃湯缽。這樣的器皿十分難得,並非有銀子就能買到,關鍵是,這些東西都是徐家的。


    好在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卻被酸梅湯潑了一身,酸酸甜甜的味道隨即蔓延開來,明玉不覺頓住步子,咽了咽口水。


    香桃哀歎:“這是昨兒嬤嬤吩咐廚房做的,廚房的大娘,今兒一早就起來,好容易熬出來,奴婢想著天兒熱,盛了這些來預備鎮在井裏,一會子姑奶奶想吃就拿出來,卻……”


    明玉滿臉愧疚,忙轉身到了香桃跟前:“你沒燙著吧?”


    香桃隻惋惜酸梅湯:“也就這些酸梅子,太太前兒打發人送來的,眼下可沒了。”


    明玉曉得她沒燙著,心裏稍安,一聽沒有了,就滿臉失望:“聞著味道很想吃呢!”


    周嬤嬤已到了跟前來,略顯緊張地問:“姑奶奶很想吃?”


    明玉頭,又咽了咽口水,她一早起來,不過吃了兩塊心。被楚雲飛抓著跑了幾圈,這會子餓得前胸貼後背,周嬤嬤那想到這些,嘀咕道:“姑奶奶小日子推辭了呢,昨兒奴婢就在想,說不得是有喜了,因此才攔著姑奶奶別跟著姑爺混鬧。果真如奴婢想的這般,姑奶奶是頭胎,更應當注意著。有個什麽閃失,如何是好?”


    說罷,扭頭瞪了一眼發懵的楚雲飛。


    楚雲飛呆呆的,香桃聽了,也顧不得理會什麽酸梅湯,忙不迭地問周嬤嬤:“真的?”


    周嬤嬤歎了口氣:“姑奶奶自個兒也是,竟不留意這些,眼下也不曉得怎麽樣了,我已吩咐人出去請大夫來瞧。昨兒姑奶奶發熱,今兒早起是好些了,即便不是有了喜脈,也該叫大夫瞧瞧才能放心。”


    明玉亦整個人呆住,腦袋反應不過來,手卻不由自主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她真的要做娘了?!


    香桃忙叫了落英、落翹,幾個人扶著明玉進了屋,瞬間,院子裏的人都朝屋裏湧去,留下楚雲飛站在院子裏,恰好一抹朝陽從天際而至,打在楚雲飛背上,地上留下個長長的影子。


    屋裏傳來一片熱鬧的喧嘩,周嬤嬤年紀大,除她之外也都是姑娘家,但絲毫不影響大夥的心情:“小日子推辭便是有喜了?”


    “從前倒是聽說過……”


    明玉已回過神來,出嫁前四太太交代過這些,現在細想,若照著從前的日子來算的話,她推辭了五六天。她的信期一直都很準,突然不準起來,似乎真的是……


    “等大夫瞧過才曉得,咱們又不懂醫道。”明玉忍著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喜悅,強作鎮定地道。


    落英擔憂起來:“奴婢還聽說,前頭三個月最是要緊,定要臥床靜養才好,姑奶奶一大早就起來跑步,也不曉得……”


    話沒說話就被落翹打斷:“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姑爺是爺們不曉得就罷了,姑奶奶也是,奴婢私下也沒少叮囑。”周嬤嬤深深歎了口氣,責怪也變成了緊張,緊緊盯著明玉,問道,“姑奶奶可有沒有覺得那裏不舒坦?”


    明玉搖頭,緊接著又頭:“肚子很不舒服。”


    眾人立即緊張起來,明玉忙補充道:“餓得很不舒服。”


    眾人再度放下心來,她們這樣緊張,明玉這般輕鬆,真正氣也不好,不氣又忍不住。正鬧著,秦氏從外麵進來,不時菊香領著大夫進來,正屋才安靜了。


    這樣的安靜卻讓隔壁屋裏的楚雲飛坐不住,豎起耳朵聽正屋的動靜,在屋裏徘徊又徘徊,待那頭稍稍有動靜,忙幾步走到門口,周嬤嬤親自送大夫出去。他等不得,忙去了正屋。


    明玉已坐起來,垂著頭聽秦氏輕聲細語說話。另換了衣裳的香桃將床幔掛好,其他人皆靜立著,雖氣氛安靜,喜氣已在眾人臉上蔓延開來。卻在楚雲飛走進來這一刻,齊齊朝楚雲飛望過來,目光中的怨懟,讓他瞬間有種自個兒是罪人的錯覺。


    秦氏輕哼了一聲,盯著楚雲飛責怪道:“再這麽胡鬧,我也不饒你!”


    明玉汗顏,不好意思將頭抬起來,但臉上的喜悅卻已不言而喻,眼梢瞥了一眼被眾人怒瞪的楚雲飛,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雖沒得到確信的話,楚雲飛也已曉得了,喉結滾了幾滾,小心翼翼開口問道:“是真的?”


    秦氏哼了一聲,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叮囑香桃幾個服侍的:“前頭三個月最是要緊,別覺得熱貪涼就吃冷的東西,沒得鬧肚子。屋裏窗戶要時常打開通風換氣,吃食也要格外注意,燥熱的暫且就別吃了,飲食要清淡……”


    絮絮叨叨叮囑了一大推,一屋子人接連頭,把秦氏說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在心裏。楚雲飛再也安奈不住,趁著秦氏停頓,忙問:“大夫如何說?今兒早上……”


    秦氏沒好氣地道:“還有臉問,倘或不是周嬤嬤攔著,再鬧下去就不曉得了。幸而如今胎相平穩,也虧得才懷上一個月左右,喜相不甚明顯。”


    “也就是說,並不妨事。”楚雲飛緩了一口氣。


    秦氏了頭,曉得大夥都沒吃早飯,忙叫把飯擺上。秦氏也在這裏吃過,飯後,又叮囑一番明玉自個兒須得注意的事項,吩咐她好好歇著,才叫了楚雲飛去側間說話。


    屋裏瞬時寂靜無聲,而有個小生命此刻就在明玉的身子裏,悄然無聲地成長,那種期待的喜悅,已在全身蔓延開來,使得她眉梢都帶著笑。


    香桃幾個已從喜悅中清醒過來,圍著商議起做衣裳、做鞋子、做包被的事,七嘴八舌地,雖都沒養孩子的經驗,湊在一塊兒倒說了個七七八八。


    而楚雲飛被秦氏說教一通後,回到正屋,這幾個丫頭才安靜下來,輕手輕腳退了出去。明玉手邊的茶杯空了,放眼望去,香桃幾個早不見蹤影,便端著茶杯自個兒去到。這才站起身,楚雲飛一把奪了茶碗,快語道:“你坐著,我去。”


    明玉盯著空落落的手發怔,貌似形勢完全逆轉了。楚雲飛到了茶來,又問她想不想吃東西,明玉搖頭蹙眉:“不是才用過早飯?”


    楚雲飛又想起她眼饞被打翻的酸梅湯,道:“我去給廚房說一聲,叫她們另做些酸梅湯來。”


    “可廚房沒有酸梅子了。”


    “這個容易,外麵總能買到。”


    “買來的也不曉得是如何做的,幹淨不幹淨,吃了鬧肚子怎麽辦?”


    楚雲飛沉吟片刻:“打發人去之謙哪裏問問。”


    “倘或曉得我要吃,你就這麽大張旗鼓地弄了來,傳出去我還有臉見人麽?”


    似乎也有道理,楚雲飛糾結起來,半晌問:“除了酸梅湯還有沒有想吃的?”


    “不是才用過早飯,哪裏吃得下別的?”說著往迎枕上一靠,低聲道,“早上跑了幾圈,腳疼。”


    “幫你揉揉腳吧!”說罷就蹲了下去,果真抱起明玉的腳。


    明玉挪揄地盯著眼前的大男人:“你的手臂徹底痊愈了?”


    楚雲飛生怕她擔心,忙不迭地頭:“早就好了七七八八。”


    明玉眉毛向上挑了挑,沉著臉,意味深長地道:“原來早就好了七七八八啊——”


    長長的尾音尚未結束,楚雲飛察覺頭頂上的目光不對勁,忙道:“我沒別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橫豎捉弄我很好玩。”明玉狠狠磨了磨牙,一字一頓道,“我沒說錯吧?”


    楚雲飛尚且來不是說話,周嬤嬤從外麵衝進來,見明玉臉色不好,忙道:“好端端又怎麽了?雙身子的人是不能動氣的,一旦動氣就有可能驚動胎氣!”


    也不管孰是孰非,先瞪了楚雲飛一眼,就挪到明玉跟前,做出保護明玉的姿態。隻是,麵對楚雲飛,到底不敢說狠話,周嬤嬤語氣軟了下來,幾乎哀求:“姑爺就體諒體諒姑奶奶吧,姑奶奶年紀小,這又是頭胎。雖眼下大夫說胎相平穩,可前頭三個月最要緊,說不得……”


    不吉利的話到底沒說出來,周嬤嬤改了口道:“姑奶奶奴婢們會好生服侍。”


    也不曉得是哪裏來的膽量,竟然就這樣把楚雲飛趕去了側間,而到了側間的楚雲飛,深吸一口氣十分懊悔——今兒一早就不該拖著明玉起來晨練,弄得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明明他是最高興的那一個來著。


    喜訊不脛而走,下午楚二夫人就領著小黃氏、宇文氏、楚鳳怡前來探望。在明玉屋裏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宇文氏想著昨兒逛廟會生怕明玉累著了,很是擔憂的一番。她雖不大懂得這些,到底曉得從前小黃氏懷孕時,是如何緊著保養的。


    明玉說了好幾遍沒有影響,宇文氏才放了心。


    那頭楚二夫人與秦氏說起回南京的事,雖楚雲飛、明玉、秦氏都沒在楚二夫人等人跟前正經提過這話,想必楚二夫人也已猜著,道:“……回南京路途遙遠,若在京都等雲哥媳婦生了孩子再動身,又要花費許多,不如等滿了三個月,胎相穩固了,坐船回直估。在直估等孩子出生再去南京。一來,也省了不必要的花費,二來,這麽遠地去了南京,萬一水土不適應,不曉得又要多出多少事兒來。再者,直估咱們住了這些年,找穩婆、奶娘也都容易。雲哥以後也不曉得去哪裏,在直估咱們到底有個照應。”


    明玉吃午飯時就想到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和楚雲飛、秦氏商議。隻是,想到要回直估,就想到上次鬧肚子的事來,本能的就有些排斥。


    秦氏笑道:“弟妹說的在理,可回了直估住在別院也不方便,倒不如住在京都,雲哥媳婦娘家人、姐姐都在京都,彼此也有了照應。”


    她說的這麽風輕雲淡,根本沒將花費放在眼裏,楚二夫人不是不曉得秦氏有些底子,卻沒想到……


    小黃氏笑道:“橫豎如今還要等四叔的消息,四叔得江大人舉薦,說不得能回直估。我們這裏還要等七叔再診斷幾回,太醫說能回去才回去,具體的日子也不曉得,現在說這個尚早呢!就算四叔的消息有了,四弟妹也要養三個月,等胎相穩固才能決定不是?”


    楚二夫人這才沒說了,心裏亦明白,即便勸他們也未必會回去。


    楚鳳怡想要花樣子,跟著香桃去找,秦氏轉移話題,問起楚鳳怡的婚事。楚二夫人就笑道:“今兒來原還有一事,庚帖拿去了,算了下聘的日子,我們老爺昨兒也得了準信兒,文書大抵過幾日就下來。隻眼下,一時半刻買不到宅子住,等胡家下聘後,我們仍舊要回直估。”


    二房是比不得秦氏她們,雖楚二夫人自個兒嫁妝,後來又盤了鋪子做些小生意,每年進項還算不錯,然二老爺為官這些年,花去的卻比進的多。長房、二房尚未分家,公中的一切仍舊是長房管著,賬目楚大夫人拿給她瞧過,根本就隻剩個空架子。但回去,至少花費要少一些。


    秦氏麵露喜色:“這般說來,六丫頭的事也定下了?”


    楚二夫人頭,想到準女婿春闈失勢,笑容不免淡了幾分。但親家夫人出自國公府,準女婿是嫡出,身為國公府的外孫,又讓她心情好起來,“咱們家在京都也就這幾個人,到時候你們可一定要來,沒得家裏清冷。”


    秦氏哪有不應的。


    明玉微微垂下眼簾,楚鳳怡從前那樣鬧,結果還是這般,她不由得歎了口氣。興許,楚鳳怡要的不過是希望楚二夫人、楚二老爺別拿她的婚姻做交易。楚家那位五姑娘,就是這樣犧牲掉了。


    胡家下聘的日子就在五月中旬,還有半個月的時間。等下了聘,就已成定局了。楚二夫人興許是擔心楚鳳怡再惹事,從來了她們這裏之後,幾乎足不出戶。


    而懷了身孕的明玉亦是如此,除了晨昏審定,幾乎被圈禁在屋裏。閑來無事,說做針線,周嬤嬤又說雙身子忌諱拿針。想要看書,偏這宅子裏找不出幾本書來。後來,楚雲飛給她弄了好些話本子來,隻是這些話本子幾乎一個套路,看了兩三本,就興趣缺缺。


    最大的樂趣,大抵也隻有以牙還牙指示楚雲飛做這個做那個,楚雲飛表現極好,毫無怨言,但不管怎麽折騰這廝,他麵不改色,氣不喘,還樂在其中,讓明玉又失去了興趣。


    這樣逍遙閑散的日子過了五六天,轉眼已是五月初五端陽節,四太太前一日就打發人來請。這日一早就出門,馬車比平常行駛的更慢,幾乎用了平常的兩倍。總算,馬車停了下來。


    四太太今兒也就請了秦氏、明玉、楚雲飛,連明菲都沒回來。但五奶奶卻來了,送上端午節禮,說起後兒三太太、明珍、明珠就要回淮安老家的事。


    因三太太她們要回去,吳媽媽也就一直住在四太太這兒等,五奶奶這話主要是告知吳媽媽,明玉原想著她們說不得也要回去,並沒有預備什麽叫吳媽媽帶回去。眼下懷孕,要趕路楚雲飛、秦氏必然不答應,回淮安也不曉得是什麽時候的事,心裏琢磨著預備些什麽。


    五奶奶已謝四太太挽留,起身告辭:“今兒七妹妹要回來預備動身事項,家裏事兒多。”


    四太太也不好挽留,叮囑道:“你自個兒也要注意,如今可不比平常。”


    五奶奶笑著頭,明玉心裏疑惑,恰好蔡姨娘就在她身邊,低聲笑道:“五奶奶也懷了身孕。”


    聲音雖不大,五奶奶也聽見了,嘴角微揚,朝明玉笑了笑,道:“十三妹妹竟比十妹妹動作快呢。”


    明玉隻覺臉頰微微有些滾燙,不過還真沒想到明珍會跟著三太太回淮安老家。她那樣的情形,比懷了孕的趕路更凶險吧。她一去不回,豈不是白白把王家大奶奶的地位拱手讓人?


    但她更沒想到,從蔡姨娘嘴裏得到另一個消息——在王家做客的表小姐,成了王誌遠的姨娘。


    明玉隻見了那位表小姐一回,還曾覺得她聰慧,沒想到好端端的姑娘,竟然做了小老婆。到底是中了明珍的算計,還是她本來就不安分?


    蔡姨娘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神秘兮兮地道:“我還聽說,七姑爺臥床養病呢!藥王會那天,七姑奶奶回了王家,住了這幾天,想必是七姑爺已好了許多吧。”


    明芳微微蹙眉,悄悄扯了扯蔡姨娘的衣袖,蔡姨娘才想到明玉和明珍素來有怨,明珍的事並不願多聽,這才打住,笑道:“瞧我糊塗,十三姑奶奶過來歇歇,竟被我纏著說些有的沒的。”


    又一疊聲地叫丫頭進來,明芳拉著她道:“姨娘去忙吧,十三姐姐有我呢!”


    蔡姨娘訕訕笑了笑,少不得又叮囑屋裏的丫頭好生服侍,這才去了四太太屋裏服侍。


    待蔡姨娘走了,明芳才放鬆下來,不好意思地朝明玉道:“姨娘就愛嘴碎。”


    明玉笑著搖頭,不過她更好奇蔡姨娘是如何得到消息的。不管怎麽樣,做客的表小姐,最後成了姨娘,也實在太丟人了,這種事王家根本不會公開。但也有另一個可能,有人故意告訴她們。


    明玉似乎想通了關竅,也不得不再一次敬佩明珍的手腕。


    而前來接明珍回去的三太太,瞧著低眉順眼,充當丫頭端茶倒水的李玉真,不,現在應該稱之為李姨娘。三太太盯著李姨娘,仍舊是沒好臉色,可心裏那口氣到底順了幾許。


    要說狠,李玉真也夠狠,明珍的身子骨已殘破不堪,她竟想活活氣死她。卻沒想到明珍技高一籌,一轉眼,她的命竟然得她所救。


    若不是明珍去王夫人、王大人跟前求情,說盡了好話,她早已一張草席卷了丟去亂墳崗上。死了就什麽都沒了,活著才有希望,憲哥那麽個樣子,明珍已被斷定極難再生育,隻要她肚子爭氣,能生個兒子出來,早晚王家都是她的。


    殊不知,她低頭想心事,另一邊亦有人時不時留意她。明珍左右看了看,一邊是李玉真,一邊是雪鳶,就算她此去淮安一年半載才能回來,也後顧無憂了。


    外頭有婆子進來稟報:“馬車已預備好,東西也都裝上車了。”


    太陽偏西,窗格子上留下斑駁的樹影,明珍不經意瞧了一眼頗為不自在的王誌遠,笑著招手讓雪鳶和李玉真到她跟前,溫聲細語地好一番叮囑,要她們仔細照顧王誌遠起居。又細細交代一番屋裏的事。絮絮叨叨的,好似這一去再也不回來,王誌遠聽得頗不耐煩,道:“即便要回淮安老家去,也不必非要搬去娘家住。”


    明珍也不惱,笑道:“東西都搬過去了,再說咱們家離碼頭要遠一些,憲哥也喜歡他外公,這一去憲哥能不能堅持的住也不曉得,就讓他多陪陪外公不好?”


    王誌遠別開臉去,王夫人從外頭進來,三太太見了便站起身告辭。隻是三太太對於明珍抬李玉真做姨娘的事,到底介懷,在王家有些話不當好說,上了馬車,左右不過她們母女兩,三太太這才說了。


    明珍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她雖是正正經經的小姐,可並非是抬進門的姨娘,不過敬了茶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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