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越來越模糊,她隻能看清楚那張臉,比起上午在茶樓裏遠遠兒看去時,這麽近的距離下,反而顯得不那麽真實。近三年的光陰,回首不過彈指間,可這彈指間,多少個午夜夢回,她明明清楚地能觸摸到他,而醒來後,隻能看見衍哥那張酷似他的麵容。


    就連他那一聲沙啞的呼喚也是如此。


    明玉說不清心底到底是什麽滋味,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因為一眨眼,又可能是一場夢……


    “阿玉……”聲音不同往日的輕淺、慵懶。


    “爺終於到家了,奴婢立即去廚房傳話,把飯菜端上來。”蓮蓉一邊說一邊朝外頭走。


    秦氏摸了一把淚,喜極而泣道:“動作快些。”說著,就朝楚雲飛走來。


    楚雲飛卻忽地“撲通”一聲跪下,人影子從眼前消失,明玉隻覺腦袋“噴”的一聲響,慢慢兒低下頭去。


    楚雲飛跪在秦氏跟前,嗓音低沉:“兒子不孝,讓娘擔心了!”


    秦氏已顧不得擦淚,忙不迭地扶他起來,“平安回來就好,路上也不曉得吃了多少苦,快坐下歇歇。什麽話好好休息一夜,明兒慢慢說,你也餓壞了吧,在外頭能吃上什麽好的?今兒特意叫做了你愛吃的……衍哥也長大了,這會子時辰不早了,那孩子貪睡,雲媽媽去把衍哥抱出來……”


    雲媽媽已抱著衍哥出來,聽秦氏這般語無倫次,忙笑道:“夫人也快坐下吧,這幾日也不曾好睡。”


    明玉忙擦了一把淚,扶著秦氏去椅子上落座,又立即倒了一碗茶送到楚雲飛手裏,大概是近鄉情卻吧,確定楚雲飛真真切切在跟前,反沒有勇氣去看他。然而,那熟悉的目光,卻那麽明顯。


    楚雲飛盯著闊別近三年的嬌妻,一身秋水色家常服包裹著仍舊嬌小玲瓏的身姿,衣裳是簇新的,花紋精巧別致,亦如她本人,褪去從前的稚氣,整個人愈發溫婉秀美。隻是白皙如雪的肌膚,將那雙哭紅的眼襯托的愈發紅彤彤像兔子的眼睛。


    她不是容易哭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便是走投無路時,她也沒有掉下一滴淚


    。而現在……


    楚雲飛深吸一口氣,嗓音低啞:“阿玉,我回來了。平安無事,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才止住的淚,又不爭氣地落下來,明玉點了點頭,好容易才扯出一抹笑,來不及說話,耳邊卻傳來衍哥脆生生鄙夷的聲音:“娘親哭鼻子果然很難看!”


    這聲音立即吸引了大夥的目光,在雲媽媽懷裏的衍哥,一邊揉眼睛,一邊打哈欠,很是不高興地蹙起小眉頭,朝雲媽媽抱怨:“把衍哥叫起來,就為了看娘親哭鼻子?好不如叫衍哥睡覺。”


    雲媽媽好言好語哄道:“衍哥的爹爹回來的。”


    “爹爹?”衍哥仿佛徹底清醒過來,立即讓雲媽媽把他放下去,滿屋子瞧了瞧,最後才看著坐在祖母下首椅子上,麵容有些凶的男人。


    小身板抖了抖,乖乖垂下頭,低聲辯解道:“衍哥剛才沒睡……真的沒睡……雲媽媽和奶奶可以作證……”


    秦氏已破涕為笑,道:“衍哥今兒很乖,一直乖乖等爹爹回來。”


    可是,衍哥還是不敢抬頭,“娘親說過,叫爹爹的那個人很凶,如果讓爹爹曉得我這麽貪睡,一定要被打板子……”


    楚雲飛眉毛挑了挑,叫他靠近。衍哥偷偷看了他一眼,果斷搖頭。反而撒腿撲進秦氏懷裏,抱緊秦氏的腿,扭頭望著楚雲飛,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卻咬咬牙忍住了,揚聲道:“是奶奶說衍哥睡著了也不要緊,爹爹你不能打衍哥!”


    楚雲飛隻能見目光移向明玉,衍哥這麽一鬧,明玉也慢慢冷靜下來。畢竟孩子尚小,明玉柔聲朝衍哥道:“今兒爹爹不打衍哥。”


    衍哥將信將疑,卻“哇”的一聲哭起來,屋裏眾人愣了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時蓮蓉領著眾人將飯菜送來,衍哥又見眾人笑,以為笑話他哭,倔強地把嘴巴閉上,委屈地朝秦氏道:“我不哭了,可不可以再吃些飯?”


    雲媽媽立即柔聲道:“衍哥已吃過晚飯了,吃多了沒得積著克化不了,要吃很苦的藥……”


    “可是,奶奶和娘晚上都沒怎麽吃,我也沒怎麽吃,現在餓了


    。”說著委屈地吸了吸紅彤彤的鼻頭。


    秦氏摸著衍哥的小腦袋,笑道:“那就再吃一些吧。”


    不過,衍哥還是很怕楚雲飛,一直緊緊住著秦氏的手臂不放,直到雲媽媽把他的飯碗端來,他才小心翼翼地一邊留意楚雲飛的動靜,一邊慢慢兒在自個兒的椅子上坐下。因他身量小,椅子與其他椅子不同,要略高一些,這樣坐在桌子前也能夠著了。畢竟是小孩子,什麽都忘得快,坐上了這把椅子,就十分得意地朝楚雲飛道:“是舅媽送給衍哥的!”


    楚雲飛到底離家久了,這個舅媽一時沒想到是何人。明玉夾了他最喜歡的菜,送到他碗裏,解釋道:“是在淮安的時候,六嫂尋了木匠,特意做了這麽一把椅子。”


    楚雲飛才想起是韓氏,這近三年的時間,明玉、秦氏為他預備的東西,都是韓氏出麵托人給他帶去的。每次,都會提一提明玉、秦氏她們的情況,楚雲飛感激道:“無論如何都要當麵謝謝六嫂、大舅子。”


    衍哥一邊狼吞虎咽地往嘴裏扒飯,一邊口齒不清地道:“衍哥已經謝過舅媽了,再謝的話,舅媽又要給衍哥東西了,衍哥已經收了不少舅媽的東西……”


    看他吃成這樣,秦氏忙道:“慢慢兒吃,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沒得搶著了。”


    衍哥還是我行我素,食欲旺盛讓楚雲飛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在軍隊裏自是沒什麽好吃的,特別是艱難的時候,能吃飽已是奢望。別的時節倒罷了,特別是大雪封山時,野味也難尋。


    這一桌子菜色,與他來說,已不是山珍海味就可媲美的。楚雲飛端起碗,縱然沒那麽餓,卻不過轉瞬間就消滅了一碗飯。落英手腳麻利,立即盛了一碗來,明玉忙著給他夾菜,秦氏顧著照看衍哥,滿滿一桌子菜,直到楚雲飛再也吃不下放下碗,已所剩不多。明玉心酸不已,隻是,父子兩吃飯的架勢,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讓人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楚雲飛放下碗筷長舒口氣,衍哥也捧著脹鼓鼓的肚皮,滿足地笑起來。


    明玉匆匆擦了眼角的淚,另倒了茶送去。丫頭們將飯菜撤下,桌子收拾幹淨,才坐了下來。


    楚雲飛目光柔和,衍哥仿佛也不那麽怕他了,但仍舊有些陌生,卻也對父親感興趣,卷縮在秦氏懷裏,問:“爹爹也能像阿陽那樣,一下子就爬上樹麽?”


    楚雲飛點頭,衍哥又問:“那爹爹能幫衍哥把樹上的鳥窩拿下來麽?”


    楚雲飛蹙眉,聲音低沉:“你這麽小就爬樹搗鳥窩?


    !”


    突然轉變的臉色唬得衍哥縮了縮脖子,爭辯道:“誰叫它們大早上就嘰嘰喳喳吵得衍哥不能好好睡覺……”


    因楚雲飛臉色越來越沉,後麵的話不敢繼續說下去。()


    秦氏微笑道:“別一回來就嚇著孩子,沒得他不肯與你親近。”


    回來這些時候,楚雲飛還沒抱一下自個兒的兒子,這麽想著,臉色到底柔和下來,道:“這麽小爬樹,摔下來你奶奶、娘親該心疼了。”


    隻是,便是柔和許多,在衍哥看來,比起慈祥的祖母,溫和的娘親,爹爹還是個可怕的存在。於是,更用力地往秦氏懷裏鑽,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


    秦氏歎了口氣道:“慢慢來吧,畢竟衍哥第一次見著你的時候,才剛滿月。”


    如今衍哥已快三歲了,倘或從他入伍算起,已三年多……原來他已離開了這麽久,不覺暗暗歎了一聲,眼底露出歉疚:“讓娘、阿玉擔驚受怕了。”


    明玉輕輕搖了搖頭,低著頭理了理衣裳,掩飾自個兒的失態。殊不知,這模樣反而更像新過門的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三年的時間,楚雲飛明顯比從前顯得更沉穩,那雙深邃的眸子,偶爾如獵鷹般犀利,身形也有細微的變化,身上已換了家常服,卻好像有些不合身,不曉得是不是自個兒在做的時候,與尺寸有差別……那就得重新測量另外做,可是這三年,她都按照離家時的尺寸做的……


    就在明玉胡思亂想間,秦氏微笑道:“今兒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著。”


    明玉驚醒,忙吩咐落英:“叫廚房送些熱水來……”


    落英笑道:“早已預備著了。”


    明玉微微紅了臉,楚雲飛已起身朝秦氏見了個禮,秦氏笑著點了點下巴,道:“阿玉也回去吧,讓雲媽媽留在這裏


    。”


    雲媽媽笑著答應了一身,朝明玉道:“少奶奶放心,奴婢會照看好衍哥。不會讓衍哥擾了夫人安歇。”


    秦氏看了一眼已在她懷裏睡著的衍哥,失笑道:“這孩子一旦睡著了,哪裏就能擾著別人?”


    說著也露出困意來,明玉隨著楚雲飛一道退了出來。


    雖然時辰比較晚了,宅子各處仍舊燈火通明,阿陽、阿尋以及從前照顧楚雲飛的管事在外頭侯了大半天,這會子見楚雲飛同明玉一前一後出來,忙上前見禮。一個個皆忍不住喜極而泣,那管事哽咽道:“隻要爺平安回來,就比什麽都強。”


    楚雲飛抱拳朝他們行了個謝禮,道:“家裏仰仗你們了!”


    大夥忙擺手,七嘴八舌說著不必。又有人道:“爺一路回來甚辛苦,咱們先退下,有什麽話明兒再說。”


    不多時,大夥便一哄而散,落英提著燈籠在前頭照明,楚雲飛走了兩步才發覺明玉沒有跟上,長臂伸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低聲問:“想什麽?”


    明玉隻覺那手掌無比滾燙,忙搖頭,咬了咬嘴唇才道:“隻是在想,大家夥都說有什麽話明兒再說,一天不過十二個時辰,爺又無分身之術,明兒怕是說不完……”


    楚雲飛心底一軟,便是光線不甚明亮,明玉此刻患得患失的神情仍舊清晰地映入他眼底,楚雲飛若有若無地歎了一聲,在徒然寂靜下來的夜裏,他的聲音雖低沉,卻也格外突兀,他道:“明兒說不完還有後兒。”


    明玉抿嘴澀澀一笑,終究是自個兒高估了自個兒,以為不想,不說,便不會將這樣的分別放在眼裏,畢竟楚雲飛已做出了選擇,而她也會一直默默地支持他。罷了,這些都不要緊,她現在唯一的想做的……


    即便想法還沒成形,卻已不由自主地抱住眼前這個男人。明玉把臉貼近他的胸膛,穩健的心跳聲隔著衣裳立即在耳邊響起,如此真切地,再也不用懷疑是夢了。緩緩閉上眼,彎起嘴角,熱淚卻悄然無聲地流進嘴裏。從他進門那一刻,明玉就想這麽做了,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地感覺到他已回來,活生生地站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


    “阿玉……”


    “別說話。”


    無數個夢裏,明玉都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曉得他說了什麽。可從來不能像現在這樣,隻要用臉貼著他的胸膛,不止能聽到他的心跳聲,還能真切地感覺到。


    那就由著她吧!楚雲飛抿著嘴,抱住她的肩膀。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遠處隱隱約約有笑聲傳來,明玉抹了一把淚,慢慢兒鬆開楚雲飛。卻冷不防一陣天旋地轉,楚雲飛抱起她掂了掂,道:“似乎輕了許多。”


    “什麽?”明玉忙道:“快放我下去,叫下人瞧見了,豈不是要笑話我?丟臉死了。”


    身上還有她手臂上的體溫,楚雲飛道:“丟臉的話,之前阿玉已丟過好幾次了。”


    說著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讓阿玉擔憂了,竟比上次回來瘦了那麽多。”


    上次回來,她才生了衍哥,身形根本沒有恢複。這不是重點,“今兒爺才回來,上上下下都十分高興,這會子時辰雖不早了,可處處都是人……”


    這樣的辯解哪裏起得了作用,楚雲飛打斷她的話:“這不是之謙的宅子,我似乎迷路了。”


    明玉這才留意起周圍,“方向錯了。”又指了指反方向比較明亮的一處,道,“那邊才是。”


    楚雲飛從善如流,立即轉身,步履快捷又沉穩,很快便瞧見有人提著燈籠在前方等候。明玉暗暗著急,隻是,她的力道哪裏能與楚雲飛較量。從前若掙紮多少能起到一點兒作用,眼下,怕是連撓癢癢也不是了,楚雲飛根本就沒感覺到,目視前方,步履如飛。


    侯在院子門口的落英,才見了個禮來不及說話,一陣風吹過,楚雲飛已到了院子裏,幾步跨進了正屋。


    明玉雙腳落地,正慶幸屋裏沒人,落翹突然從身後冒出來,低著頭隱忍著笑,正色道:“熱水已送去淨房。”


    明玉咳嗽一聲,道:“時辰不早了,你們也都下去歇著吧。”


    落翹福福身,朝旁邊打了眼色,明玉順著望過去,菊影、菊香、梅枝等皆垂首並排而立


    。看似嚴肅正經,肩膀卻顫抖地厲害。


    明玉隻覺自個兒好似被推進了火爐裏,再次道:“下去吧。”


    大夥又福了福,魚貫著退出去,走在最後麵的落翹,放下簾子,將門關上。


    明玉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臉,鎮定下來,一抬頭觸及楚雲飛目光,忍不住暗暗磨牙。


    “這時節到底熱,先去沐浴吧,我去找衣裳。”


    楚雲飛卻站著不動,四處打量。至於衣裳,哪裏須得明玉這會子去櫃子裏找?今兒下午無事可做,就把楚雲飛回來後要換的衣裳都尋了出來重新整理過,其他的仍舊放進了櫃子裏,今兒要穿的這會子正四平八穩掛在衣架上。一轉眼,就已經落入楚雲飛手裏了。然後扭頭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明玉,道:“你先歇著吧。”


    明玉卻不由得抬起頭來,心裏一緊,莫不是怕自己看到他的傷?越是這麽想,越覺得楚雲飛的神情很像。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上次他受了傷才回來,就是這麽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何況上次不過武舉罷了,這一回是真正從刀劍無眼的戰場回來。


    “白天睡得久,這會子還不想睡,我服侍你沐浴吧。”


    楚雲飛幾不可見地蹙眉,果斷道:“不用了,我瞧你像是幾天沒睡。再說,我早已習慣不要人服侍。”


    越是這樣說,明玉越沒法子安心。雖然才嫁給楚雲飛就曉得很多事都是他自個兒親力親為,可是後來又不是沒有服侍過他。明玉亦堅持,道:“滿身的臭味兒,隻怕身上積了一層汙垢,我幫你搓背。要不我叫丫頭來?”


    楚雲飛沉下臉:“不必!”


    說罷,就朝淨房去了,一轉眼便不見了身影。明玉急忙跟了上去,楚雲飛步履太快,等她趕去,淨房的門竟然關上了!


    明玉心裏又是一緊,試著推了推,竟推不開,再用力,那門仍舊紋絲不動。心裏愈發著急,根本想不到別的,隻想將門推開,於是用整個身體去撞門,那門才開了,而重心不穩的明玉直接跌進楚雲飛懷裏


    。


    楚雲飛隱忍著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是不是所謂的投懷送抱?”


    明玉抬頭,楚雲飛已脫了衣裳,露出精壯的胸膛——沒有什麽新的傷口或傷疤。心裏由不得鬆了口氣,站穩後去忙去他身後瞧了瞧,然後捂住嘴巴呆住。


    那傷口幾乎從後頸抵達腰際,雖然早已結疤,長出新的肉,可仍舊觸目驚心。半晌才慢慢兒伸手摸了摸,抖著嗓子,哽咽地問:“還疼不疼?”


    楚雲飛搖了搖頭:“早就好了,這個傷是上次回來時遇上雪崩,被石頭劃傷的。”


    “為什麽上次沒聽你說起?”


    楚雲飛沒說話,上次回來明玉在月子,倘或曉得,必然要著急。那個時候,她的身子比他還虛呢!


    “早就不疼了。”


    明玉咬了咬嘴唇,三兩下解了他腰上的汗巾子,一邊道:“這個傷你未曾告訴我,隻怕還有別的傷。”


    楚雲飛想說真的沒有了,但明玉的動作比他快,本來沒有什麽傷,這會子怕是非要憋出內傷不可。楚雲飛深吸一口氣,一把撈起明玉:“阿玉,我早說了,讓你別進來,是你自個兒非要進來,還……”


    沙啞至極的嗓音,讓明玉的過度緊張的精神一鬆,卻迎上楚雲飛緋紅的眸子。心底敲響警鍾,然,為時晚矣……


    “阿玉飽讀詩書,想必也曉得有句警告世人的話,溫飽思……我不過一介凡夫俗子罷了,阿玉可別高估了我……”


    這話很快便被一陣一陣水聲湮滅,明玉追悔莫及。她應該早就想到,即便闊別近三年,有些東西也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改變的。她不該忘了,楚雲飛還是以前那個楚雲飛,腹黑狡猾不輸狐狸。他從一開始就故意誤導她,可他卻也明明白白說了出來,竟是她自個兒遲鈍,不曾想到……


    抑或,她其實想到了,不過又被自個兒否定了罷了。可是,可是能不能不要這麽狼吞虎咽?讓她覺得,自己就是擺在他麵前的美食,而他早已餓得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能進食,那種恨不能將她整個人連同骨頭一起吞下去的陣仗,實在是,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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