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的三日之期已過,這日清晨,虞青梧早早的便出了府。然而他早,還有人比他更早。王府之外早已匯聚了不下百數人,當中絕大多數都是青春貌美的女子,亦有小部分公子少爺。


    而今的虞青梧雖然已經官拜司馬,算得上是重權在握,不過依舊如過去那般隻要有時間便會在王府中邀請帝都的公子小姐們載歌載舞,嘻哈遊戲。他年少英俊,有才有能,又得陛下器重,自然得諸多少女青睞,而一些官宦子弟們也都巴結著他,故此在他出征之日,眾人自發前來相送。


    “此行萬裏迢迢,願殿下一切安好!”


    “希望殿下早日凱旋回朝,待得歸來之日,我等必定為殿下接風洗塵!”


    “殿下……保重!”


    眾人紛紛說著道別的話,不少女子更是眸含水霧,哽咽出聲。打仗和戍守邊關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前者隻要勝了自然歸來,而後者卻根本就沒有一個固定的期限,也就是說有可能虞青梧這輩子都得待在蒼茫大漠。


    “陛下、太師還在城外等候,本王便不與諸位一一道別了。”虞青梧擺擺手,騎上小紅的背,對著眾人揮手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諸位多多保重!”


    話落,小紅撒開腳丫子向著北城奔去。不消半個時辰,虞青梧便到了北城門。城門,金不愁和紀成剛兩人早已等候了多時,虞青梧翻身下地,與二人相擁一番並沒有說話,因為根本就不需要說什麽。


    再出城門時,城外一隊侍衛重重保護中,一襲帝服的夏履癸別樣醒目。他與尨燾同乘一架車輦,見虞青梧出了城後,當即下了車輦迎上去。


    “小王見過陛下、太師!”虞青梧躬身行禮,夏履癸連忙下車將他扶起,道:“扶搖王此行萬裏,一切多保重!”


    “戍邊之事,就有勞殿下了。”尨燾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下了車,及至虞青梧麵前說道:“三日前老夫已給北境守將銘栩將軍傳過消息,言稱由殿下暫時執掌北境十萬大軍,殿下去了之後直接表明身份便可。”


    今日的尨燾看起來氣色不錯,一連說了這麽多話也沒怎麽氣喘。


    虞青梧點點頭,正想說什麽,一陣馬蹄聲鏗鏘而來。幾人回頭,才見一身著六毓公服的中年騎著高頭大馬飛奔而來。此人乃是九卿之一的少師,名喚夏侯,乃大夏皇族,論輩分,應當算是夏履癸的堂哥。


    軍事長官最高的太師,其次是司馬,再是少師。少師不光是太師的副手,同時也掌管著情報,與各地通過玄光鏡或是傳音符互通消息等事務。由於此職較為重要,故此少師一般很少上朝,基本都是坐鎮情報處,一有什麽情報,再遣人將情報送出。今日少師夏侯這般火急火燎的跑出城來,怕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嘭!


    夏侯從飛奔著的快馬上翻身而下,落地後直接跪在了地上,抱拳對著夏履癸說道:“陛下,軍情緊務,邊關告急!”


    一聽是邊關告急,尨燾搶在夏履癸之前問道:“是哪裏告急,發生了什麽事?”


    “稟太師,乃是北境冀州邊關!”夏侯深吸一口氣,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說道:“據冀州王和北境守將銘栩將軍回報,昨夜犬戎聯合鬼方集合了三十萬大軍,趁夜偷襲邊關。銘栩將軍率軍奮勇抗敵,然而由於戰事太過倉促,毫無準備的十萬大軍死傷達八萬有餘,剩餘的一萬餘兵將退回冀州境內,與冀州軍匯合,依舊節節敗退。從昨夜至今晨時,北境已被接連淪陷三城,失去近兩百裏疆域!”


    “隻是一夜的時間,就丟了三城、兩百裏疆域?”夏履癸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不過細想一下,北境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大軍**,進軍速度極快。邊關守軍和冀州守軍在沒有半點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遭遇三十萬敵軍,不節節敗退才怪。


    那邊,聽到軍情的尨燾已經整個人都呆立住,待得夏履癸一席話落後,他雙眼一翻,悲呼一聲栽倒下來,若非身旁兩位侍衛眼疾手快及時將他扶住,非得以頭觸地不可。


    虞青梧歎息一聲,心中自是對那兩位侍衛恨透了,要是他們倆沒接住尨燾,以尨燾現在的老邁身軀,以頭觸地的話,恐怕也就差不多了,也省得自己再想方設法的讓其早死。


    不過不管怎麽說,目的都達到了。犬戎和鬼方的突然聯合,正是他授意伊尹去辦的,為得就是要將尨燾調離帝都。此時已是初冬,北境那邊早已是天寒地凍時候,大限將至的尨燾在這個時候去氣候惡劣的北境,絕難挺過這個冬日。


    “快扶太師回宮,請禦醫!”見尨燾居然怒極攻心而昏倒,夏履癸連忙命人將之抬回皇宮,隨後對著虞青梧說道:“北征之事,等太師醒來後再行商量!”


    話落,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返回皇宮。


    ……


    尨燾這一昏迷就是三日,三日中,北境倒是沒有再傳來噩耗,蓋因這幾日北境大雪飄搖,積雪足矣沒人膝蓋,這等厚的雪根本就不適合行軍打仗,所以無論是犬戎和鬼方的聯盟軍還是冀州的守軍,都沒有再交鋒。雙方都在等來年春天,冰雪融化時再戰。


    一聽到冀州連陷三城的消息,紀成剛當即跑到了王府,從虞青梧口中得知犬戎鬼方沒有繼續南侵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雖如此,他還是向虞青梧辭去了黑木軍統領之職而返回了冀州。他父王紀燮年邁,又遭逢外敵入侵,為人子的他無論如何都是要回去的。


    三日之後,尨燾蘇醒了過來。醒後第一件事,便著令朝聖關總兵黃林令十萬大軍開赴帝都候命


    ,而後他便向夏履癸請命,親自率領朝聖關十萬大軍,外加他本來的二十萬大軍直奔北境而去。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一次老太師是真的怒了,居然調遣起了朝聖關的守軍!他這裏的三十萬大軍,再加上近二十萬冀州軍,這擺明了是打算一舉滅了犬戎和鬼方啊!


    一聽到尨燾的召喚,被冷落了十餘年,早就磨拳擦掌的黃林興奮的不行。他心中非但對犬戎和鬼方沒有點滴恨意,反而滿是感激,若非犬戎鬼方此次突然聯合南侵,他又怎會重新得到重用?當即他便欽點十萬最精銳的部隊,兩日不到的時間便趕到了斟鄩城外。


    黃林和十萬大軍來到,尨燾沒有片刻遲疑,不顧夏履癸的勸誡,拖著病痛之身集結三十萬大軍,這當中也有天下最強的部隊——獅鷲軍!此次北征中,他依舊不忘初衷的帶上了虞青梧,對此夏履癸倒是沒有意見,因為他認為此次北征對虞青梧是有好處的。


    對於讓虞青梧隨軍出征他倒是沒有意見,但對於尨燾讓黃林也北征卻頗有微詞。當年他回朝繼任人皇時,在朝聖關外遭到不明勢力的伏擊,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為,可他始終認為此事與黃林脫不開幹係,即使不是黃林做的,至少黃林也是護駕不力,若非虞青梧即使出現,當時他可能就活不到繼任人皇之位了。從那時候開始,他對黃林便心懷不滿,故此十餘年間,他從未任用過黃林,隻是將之擱在朝聖關。


    要知道,若非因為當年那件事,以黃林的才能,司馬之位就不會是仇恩的了,更不會是虞青梧的。


    尨燾也知道夏履癸對黃林不滿,可正如夏履癸對黃林一般,他同樣對虞青梧不滿,甚至可以說是猜忌,認為而今大夏會處於這種境地,與虞青梧少不了關係,隻是他沒有找到什麽實質性的證據罷了。正是出於這種心思,他才會帶虞青梧一道北征,希望把虞青梧踹出帝都後,夏履癸能夠恢複到以往的模樣。


    他不敢奢望夏履癸成為聖主,隻希望夏履癸不要成為昏君,隻要不是昏君,他就相信大夏將屹立不倒!


    打仗之事牽連甚廣,最主要的就是糧草。而今國庫空虛,根本沒那麽多糧草供應三十萬大軍打持久戰,好在金家、玉家等商會自發捐贈,在短短半月間便籌集到了足矣支撐三十萬大軍一個多月的糧草。糧草的問題暫時解決,尨燾當即率領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赴北境。臨行前叮囑夏履癸凡事多聽聽淮堅、終古二人的意見,更遣散了太師府中的仆人,似乎知道此戰無論勝敗自己都不可能活著回來了。


    淮堅、終古等人自發相送數十裏,直到尨燾催促他們回去時才不再相送。他們心裏都清楚,本就壽命無多的老太師,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趕去北方,怕是要戰死在北境之地了。這場仗還沒有開打,實際上大夏已經輸了,因為要不了多久,大夏將失去一位百戰百勝,扛起一切的頂梁支柱。


    雄老甲亮雪劍光,千秋不敗少年郎,不教胡虜啖我肉,戰骨淺埋陰山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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