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他師弟……”


    雖然那話音近似呢喃,但明玄還是聽在了耳內,點頭道,“你們是同門師兄弟,都是自己人,本就無須客氣。”


    在沒發覺自己心思之前,聽到這話還不覺得如何,隻會高興自己有個好兄弟;可一旦明了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那絲欲念之後,再聽這話,卻莫名覺得苦澀起來。


    是啊,在自己人前麵,還有同門師兄弟這個前綴。


    人人都說他們兩人之間感情好,師兄弟情深,可若是沒有了這一層關係,他們之間又還剩下什麽呢?


    如果蒼麒知道,他一直愛護的師弟對他抱有的究竟是何種念頭之後,又可還會再待他如初?


    他答應過陪在自己身邊,是因為自己是他師弟,唯一的同門師弟,可若是等他知道,自己並不滿足於隻當他的師弟,難道,他還會不改初衷?


    不,不會。


    景黎自嘲的搖了搖頭,嘴角邊不由爬上一絲苦澀。


    他不滿足於自己隻是那人的師弟,可是,這卻是自己能夠留在那人身邊,享受那人無盡溫柔的唯一理由。


    若是在遊戲裏,景黎想,他一定會有勇氣去告白,就算失敗了,也大不了以一句“玩笑而已”一言帶過——反正劍三從來不缺基情,就算是對方真的是個直男,突然被同性告白,第一反應也不過是覺得是個玩笑。


    可在這裏,景黎卻沒有試探的勇氣,就怕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他絕對無法容忍,有朝一日在那人的眼中看到厭惡或是視而不見的漠然。


    真是糟糕。


    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念頭的?


    是那人不厭其煩的悉心教導;還是那日在噩夢林之上,那道白色的身影破空而來,將自己拉出恐懼的泥沼;又或者是,數次陷入危機時,及時把自己拉住,讓自己最終能夠脫離困境的呼喊;還是,那些人曾經在耳邊響起的,令人心動的承諾……


    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猶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不停的閃現轉動。


    景黎莫名的有些恐慌起來。


    因為他發現,自從穿越過來以後,自己身邊所發生,所經曆的每一件事,幾乎都有蒼麒的影子。


    那人說的話,還有那道始終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不知何時,早就深深的被銘刻在記憶的最深處,揮之不去。


    等到發現時,早已深陷其中,無力掙脫。


    為何,偏偏會是蒼麒呢?


    如果自己不曾動過心思,他們一定能當一對永遠親密無間的好兄弟。


    可偏偏。


    心中有了妄念。


    實在是,糟糕透頂。


    景黎死死的盯著手裏的白色儲物袋,指尖因為過於用力,而開始漸漸泛白,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凝視,而不可抑製的產生了酸澀之感。


    白底雲紋的布料,和那人身上慣常穿的衣裳是一個布料。拿在手裏小小的一個,幾乎毫無分量,可隻要用神識一掃,便能發現,裏麵已經被塞的滿滿當當。


    沒由來的,景黎有些痛恨起那人的溫柔來。


    如果從一開始,就是一視同仁的話,是不是,也不會變成現在這般?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就在下一瞬間,被景黎自己否決了。


    不,即使是那樣,結果也不見得是好。


    他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了。


    一個人生活了太久,也寂寞了太久。


    如果,身邊有那麽一個像光一樣存在的人出現的話,追隨,幾乎已經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或許,他還是應該感謝師兄弟這個身份的。


    至少,能夠讓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離他近。


    可同樣的,也讓自己,離那人最遠。


    真是,可悲。


    許久不曾得到小徒弟回應的明玄奇怪的抬起眼,看向對麵。


    一個照麵,就將對座之人臉上毫無防範的難過與悲涼,盡收眼裏。


    明玄心底驀地一跳。


    這樣的神情,明玄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相當熟悉。


    雖然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修煉狂,將畢生的絕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修行一事上的明玄,這輩子也沒開過幾朵粉色的小桃花,一生不識情之苦;那架不住身邊有個在這方麵極其失敗的家夥在。


    作為一個失敗的典型,明靜在這一方麵,做的尤其成功——從辰砂至今連他的傳訊都屏蔽就能看的出來。


    想當初,明靜和蟬衣分開之後,明玄在明靜身上瞧見的最多的,便是這種眼神。


    掙紮無措,恍然若失。


    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明玄實在是太過熟悉——他曾經和這樣一雙眼睛的主人接觸了數十年。


    所以現在在自己徒弟身上看見時,才會那般驚訝。


    失敗的例子,有明靜那一個就夠了,明玄是絕對不願意看見自己天資出眾的徒弟也陷入同一個泥沼,無法自拔的——觀景黎神色,顯然,又是一場艱難的因緣。


    雖然明玄也頗為納悶,以自己小徒弟的條件,對方竟然會這般不識貨,但又不能貿然介入,以免引起景黎情緒上的反彈。


    明玄琢磨了一會,決定先探探小徒弟的口風,若是小徒弟實在是個嘴緊的,再等大徒弟出關後打聽也不遲——兩個徒弟向來形影不離,在明玄想來,若是景黎有了思慕對象,蒼麒不可能會不知道。


    上次外出歸來,還沒見小徒弟這樣,想來應該是這次出門遇上的。這般一想,明玄心中又不免有些狐疑,這次的試煉,兩個徒弟都是早早就中途退出,去解決異火的問題。


    想來療傷的過程中,是不曾有什麽豔遇了,那就是在試煉時見著的?


    難道說,是看中了哪個同門的女弟子?


    可以景黎的條件,明玄實在是想不出九華宗內有哪個女弟子眼界高成這樣,連景黎都看不上,難不成對方比景黎更加出色?


    明玄細細的回想了一遍此前見過的,參加本次試煉的弟子名單。


    可思來想去,仍是未果。


    不是明玄自誇,在他看來,此次參加曆練的,怎麽看都是自己家的兩個更優秀。


    而另外幾個,諸如辰砂等人,又是景黎一早就認識了的,也沒見景黎有什麽特別反應,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出什麽頭緒來。


    索性直截了當的問道,“黎兒此次出門,可是遇見了什麽人?”


    景黎正兀自出神,冷不丁聽見明玄,還有些反應不及,回想了一遍明玄的問題,猶有不解,“不知師尊指的是……?”


    明玄笑眯眯的八卦,“可有遇見什麽特別的人?”


    特別的人?


    景黎遲疑了一會,不知道那位被他們毀了地盤的乾溪仙子算不算一個,就心胸來說,這位確實是特別寬宏大量,但他們之間實在不熟,就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沒見過什麽特別的人了。


    一直觀察著景黎的明玄自然是把景黎眼中一閃而逝的困惑看在眼內,心底疑惑不由更甚。


    難道說,之前自己想岔了?


    明玄自來都是個直性子,既然猜不著,便也不再多浪費時間,直接進入主題道。“黎兒若是有了中意之人,不若帶回來與為師瞧瞧。”


    想了想,景黎這副和明靜當年如出一轍的苦逼臉,說不得又是中間出了什麽幺蛾子的,便以一個旁觀的過來人身份循循善誘道。“為師雖說不及你明靜師叔有經驗,”被甩的經驗,“但好歹也見識不少,若是兩人之中有了甚誤會,還是早早解決為好。”千萬別學明靜和蟬衣。


    在聽見明玄說出中意之人的那一瞬間,景黎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以為明玄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嚇得直接屏住了呼吸,直到明玄將話說完,才知道是虛驚一場,這才鬆了半口氣。


    明玄知道自己心裏有人沒關係,隻要他不知道對方是誰,就行……


    “多謝師尊好意。”景黎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容,麵部肌肉,卻很有些僵硬。“隻是,我所仰慕的那個人……”頓了頓,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最終,隻是尷尬的笑了笑。


    這看在明玄眼內,妥妥就是失戀的證明啊。


    明玄一邊在心底不滿那個不識貨的某人,一邊擔心的蹙起眉,有些擔心景黎會因此而打擊,真不知道景黎究竟是看上了哪一個……慢著,明玄回想起景黎剛才的那半句話來,忽的回過味來了。


    仰慕……難道說,景黎看上的那人,是個男子?


    明玄倒不反對弟子找個同性道侶,隻要誌同道合,誌氣相投,是男是女在他看來並無差別。


    而且類似情況,在修真界,雖說不多,卻也不是沒有。


    他擔心的是景黎所仰慕的那個人,是否和景黎一樣,有那種心思,若是隻有景黎一人動心……


    明玄眉間不由升起兩道褶皺,沉吟了一會,才道。“此事,你師兄可知道?”


    明玄的本意是,景黎喜歡上了那個人,蒼麒是否知道,對此又是持何種態度,另一方麵,心中又不免有些鬱悶,這種大事,兩個徒弟竟然沒有一個告訴自己,若非自己觀察入微,估計還要一直被蒙在鼓裏。


    心中正有些不滿,卻冷不防撞見了對座的小徒弟麵上血色盡退,瞬間慘白的臉。


    明玄正納悶景黎臉色怎麽這般難看,莫非是那個人蒼麒根本就瞧不上,師兄弟兩個還曾經因此起過爭執?


    正想問個究竟,卻突然發現景黎眼中的驚恐,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絕望之色。


    本已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就頓住了。


    電光火石間,明玄全想明白了。


    因為過於震驚,甚至差點將手中的茶杯給磕了,失聲錯愕道。“是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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