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追了上來,脖子裏的麻布圍巾都跑得散開了,我站在那裏喘了口氣就趕緊問道:“兄弟你……你先別跑……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和薑潤生,到底有什麽關係?”


    那和尚站在那裏一言不發,聽到我師父的名字後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反應。他上下掃視了我們一圈,發現自己無處可躲,隨即便淡然地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身上破舊的土黃色袈裟,突然就虔誠地對著我們雙手合十一鞠躬:“阿彌陀佛……”


    “阿你個頭,問你話呢!”嬴萱掐著腰張口就吼,完全沒有因對方有教養的禮節而有任何收斂。由於之前劇烈的奔跑,她此時挺拔的胸腔也在上下起伏,畫麵太美我不敢看。


    誰知那和尚也不生氣,就是站在那裏十分友好地笑。我這時才看清了他的容貌,竟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看起來年齡不大,大概三十歲上下,細皮嫩肉的竟擁有一副好皮囊,眼睛細長卻有種奇怪的吸引力,嘴唇卻涼薄,顏色也淡得幾乎看不到唇線,雖然手裏抓著雞,但是仍給人感覺像是手無縛雞之力。


    他雖然是個偷雞賊,可現在卻依舊風度翩翩地站在那裏看著我們,不卑不亢,儒雅謙恭,一雙笑眼眯成縫坦然地著看著我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隻見他身披破舊的土黃色僧袍袈裟,手持一串黑色油亮的佛珠,一副典型的和尚打扮,可是他頭發尚存,細軟的劉海耷拉在額頭上,頭頂更無戒疤,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我正準備追問他,可誰知道那和尚卻突然舉起了手指向了我們身後,我和嬴萱下意識齊刷刷地回頭看去,然而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我心頭一顫,怕是中計了!這麽弱智的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居然還一下子騙了我和嬴萱兩個人?!


    再回過頭去,就見那和尚突然從懷中丟出了什麽東西,那東西一落地就冒出了一股青煙,味道難聞,煙霧巨大,我們瞬間就迷了眼。


    “雁南歸!別讓他跑了!”我用衣袖揮舞驅趕這莫名其妙的煙霧彈。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一聲輕蔑的笑聲從我的耳邊傳來,幾乎是貼著我耳朵發出的聲音,溫柔的笑聲是個陌生的聲音,一定是那個和尚!就這一瞬間,他什麽時候已經距離我這麽近了?我急忙朝聲音來源處揮手一抓,卻沒想到撲了個空。


    煙霧散去,那和尚早已經沒了蹤影。雁南歸站在一旁冷漠地看著我們,靈琚此時正像個橡皮糖一樣死死黏在了雁南歸的腿上,嚇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雁南歸被束縛了雙腿,才導致了他剛才無法脫身上前去追那和尚,這腿部掛件簡直太耽誤功夫了!


    功虧一簣。我們四人看天色不早了,便啟程回旅店。經過我們這樣一鬧,那和尚近期估計是不會再來石橋鎮偷雞了,雖然人沒抓到,但最起碼保證了石橋鎮不會再受到偷雞賊的光顧。


    我們坐在旅店樓下吃晚飯,嬴萱要了份燉雞,簡直是奢侈。我先把雞腿拽下來給了靈琚,靈琚傻笑著吸了吸鼻子,接過來反手就準備遞給雁南歸,我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情願地縮回手自己咬了一口。另一個雞腿我剛準備要夾到自己的碗中,卻被嬴萱一筷子給搶了去,不等我追回就塞進了她的嘴中。


    也罷,我隻好夾起雞翅膀啃了起來。


    吃了肉,喝了滿是油水的雞湯,我突然瞥見了在一旁擦桌子的掌櫃,於是我放下了碗筷就站起身走上前,跟掌櫃的打了個招呼問道:“掌櫃的,我想打聽一下,這附近有什麽廟嗎?”


    老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思考了一下回答:“這附近是沒有,不過這裏距離少林寺倒是不算太遠,沿著村外的路一直往北,到嵩山五乳峰下,就能看到了。”


    少林寺?千年第一古刹?說來也是,河南最有名的寺廟也就數少林了。由於其坐落於嵩山腹地少室山的茂密叢林之中,故名“少林寺”,始建於北魏太和十九年,以名揚內外的少林功夫而馳名天下。


    那偷雞的不正經和尚,該不會是從少林跑出來的酒肉和尚,來村子裏偷雞吃?也不至於啊,上百隻雞……恐怕是偷來賣錢去了吧。


    我坐回到飯桌前,心想著反正也是順路,不然明天就啟程往少林寺方向走走看吧,說不定能找到那個偷雞和尚的蛛絲馬跡。


    飯罷,我們依次回屋。由於今夜還要化夢進入雁南歸的夢境,尋回那次滅族之戰的記憶,因此我和嬴萱便都早早睡下,先行補覺,囑咐了雁南歸到晚上再叫醒我。


    靈琚乖乖地坐在我的床邊看著我,然後抬手指了指我放在一旁裝著阿巴的葫蘆。


    我看了一眼就搖搖頭拒絕了。


    “葫蘆裏明明有大怪獸,師父卻小氣不讓人看。”靈琚見我如此決絕地拒絕了她的請求,便雙眼一耷拉,轉身撲到了雁南歸的身上。


    我猛的坐起:“你別隨隨便便往人家身上撲!”


    “小雁又不是人家。”靈琚對我的話無動於衷,吸了吸鼻子雙手環抱著雁南歸一動不動。


    雁南歸仍舊是一言不發地看著靈琚,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白色頭發上別著的小黃花早已經不知道掉在哪裏去了。


    “你長大了會後悔的,小小年紀就和別的男人走這麽近,以後還怎麽找夫君?”我實在想不出什麽能動搖到靈琚的話,隻好弱弱地來了這麽一句,隨即便躺下了。


    雁南歸這次倒是有些反應,他抬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靈琚,然後眼神飄忽不定地對我來了一句:“我……不會的。”


    “你不會什麽啊!跟你沒關係你想多了!!”我聽得一肚子氣,氣得直翻白眼。


    “靈琚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會讓她找不到夫君。”雁南歸仍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像機器一樣冷淡地接著我的話就繼續說下去,“所以,師父你就放心吧。”


    我覺得自己和他倆不在一個世界頻道裏,簡直無法交流。於是我隻能蒙起頭來不理會他們。隨他們怎麽想吧,反正靈琚現在還小,雁南歸又是個半妖,他倆之間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哎不對,人類如果和半妖在一起生了孩子,那孩子是半半妖?還是說半人?這個應該怎麽算?


    不對!我腦子裏在想些什麽!!簡直太汙了!人家明明說了,靈琚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已啊!!這奇怪的身高差!年齡差!種族差!我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在胡思亂想中進入了夢鄉。


    醒來後已經是深夜了,靈琚已經趴在雁南歸的腿上睡著了,羊角辮被雁南歸細心地拆開,她不算長的頭發溫柔地垂在脖子裏。雁南歸也坐在那裏單手撐著自己的腦袋淺淺地睡著,青鋼鬼爪就放在手邊,以便於在睡夢中迅速拿到武器來進行防禦,看來是作為戰士的一種修養。


    嬴萱恐怕是白天睡多了,早早就醒了坐在我房間裏等我,正百無聊賴地嘴裏叼著根筷子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我起身披上灰布長袍,將熟睡的靈琚抱起來放在了床上,替她蓋好被子,然後就示意雁南歸躺下。


    雁南歸躺下後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我伸了個懶腰,脖子僵硬得直響,隨即拿起葫蘆就拔下了封印的蓋子。葫蘆口上畫著一串奇怪的符號,這應該就是封印的咒語。我不知道這個封印是誰做的,是我師父為了困住阿巴而下的封印,還是很早以前就已經有了這個封印。


    我從沒聽師父提起過封印的事情,阿巴好像也並不介意這個封印,一直以來都是心甘情願地跟著我師父混飯吃。因此我也沒有對這個封印進行過多的過問。


    黃色的葫蘆吞吐著一縷黃煙,阿巴膨脹出現,像個十五的月亮,圓滾滾地落地後竟然重重打了個哈欠,轉動了一下一條線形的貓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雁南歸。


    “上次那麽久,結果啥都沒吃著。”阿巴這次沒有急於吞下我們,而是在一旁自顧自地埋怨起來,“耗費了我那麽多精力,卻餓得我渾身難受,薑楚弦,你說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無恥的人?”


    “還真被你說中了,世界上還就是有那麽無恥的人,而且這人,就在咱們麵前。”嬴萱倒是和阿巴統一了戰線,她一手撐在阿巴的身體上,一手撓著自己的臉頰說道。


    我幹笑兩聲,沒搭理嬴萱,而是用手中的青玉笛戳了戳阿巴那光滑有彈性的鵝黃色皮膚:“你看你圓的,還吃。”


    阿巴不滿地咧開嘴:“不吃哪有精力化夢,而且還是兩個人。”


    “行行行,這次的夢境給你吃行了吧?但是要等調查結束,記憶全部找回之後。”我收起青玉笛放在口袋裏,對阿巴叮囑道。


    “這還差不多。”阿巴說著,就張開了大嘴將我和嬴萱吞下,化作一縷黃煙鑽入了已經熟睡的雁南歸的鼻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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