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們的腳步,那束紅黑色的光芒離我們越來越近,走在最前方的雁南歸突然放慢了腳步,躲入了側手邊上的草垛後麵。我和嬴萱見狀,也立刻跟著躲藏起來。


    “怎麽回事?”嬴萱企圖探頭出去看看前方的情況,卻被雁南一把歸攔下。


    “噓。”雁南歸伸出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間,示意我們不要做聲。接著,他伸出青鋼鬼爪將我們麵前的草垛戳了個窟窿,我們三人就擠在一起透過這並不大的窟窿觀察前方的情形。


    隻見前方地麵裂開了一條口子,閃爍的紅黑色光芒就是從那裏散發出來,映透天際,地縫中還有無數的血色螞蟻正在不停地往外湧出,密密麻麻地給地麵鋪設了一層紅棉絨的地毯。


    “看那裏!”嬴萱顯然是發現了什麽,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指給我看。


    遠處那條地縫的旁邊,儼然有半截斷裂的石橋,幾乎被埋進了土裏,若不是特意去看,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它的存在。如果這座斷裂的石橋就是當時文溪和尚遇到我師父的地方,那麽這下麵的地縫,應該是連著那座西周古墓沒錯了。


    大量的紅色螞蟻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出,那些螞蟻像是有明確的目標,都朝著城裏的一個方向列隊爬去。沒多久功夫,我們就看見一大坨人形的螞蟻堆迅速往回走了,那情形很像當時慧芳和尚被螞蟻們包裹拖入洞穴,於是我不得不懷疑,這些紅色螞蟻是否從城裏又擄來了什麽人,正包裹著他往地縫中的古墓走去。


    我的懷疑不多久就得到了印證,那些螞蟻在改變方向的時候,一部分蟻群密集起來,另一部分便跟著稀疏。而在那稀疏的部分,正巧露出了一個人的頭部,麵部五官看得十分清晰,正是黃袍鄭那肥頭大耳的麵容!


    嬴萱剛要驚訝地叫出聲來,就被我猛地捂住了嘴巴。


    黃袍鄭被蟻群拖入了古墓中,大量的螞蟻再度湧出,朝著城裏爬去。看樣子,這些螞蟻應是聽從了某人的號令,企圖將整座衛輝給搬空。


    “這些螞蟻……把村民都給抓進古墓裏幹嘛?”嬴萱不解地撓了撓頭,隨即疑惑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說:“不,這隻是在夢境裏,這些村民隻不過是在做被螞蟻擄走的噩夢而已。而少林寺塔林被擄走的那些小和尚,才是真正的被抓進古墓的。”


    嬴萱追問道:“那……村民為什麽都會做這樣的噩夢?”


    我咬緊了下嘴唇,思考片刻答道:“對手一定是個高人,他在利用夢境服務於現實,營造出如此大規模的噩夢,然後收集村民們在噩夢中產生的恐懼,進而來達到他的目的。”


    “恐懼?”嬴萱杏眼微瞪,驚訝地看著我。


    “沒錯,”我點點頭,“我曾經說過,夢境是意識的產物,而人的意識又是一種無形卻強大的力量。可是意識中不僅僅有好的情緒和正麵的能量,就如同有光的地方一定有陰暗麵,恐懼、厭惡、逃避、怨恨……這些意識中產生的負麵情緒,會產生強大的邪惡力量,而這個在背後操控蟻群的人,一定是想要利用這股黑暗力量來完成他的目的。”


    嬴萱和雁南歸聽後都陷入了沉思。


    我歎了口氣,話鋒一轉道:“至於那些塔裏失蹤的小和尚,他們被敵人利用的則是實際的身體,所以現在情況最危險的,其實應該是他們,而不是這些陷入噩夢的村民。”


    “你是說……文溪和尚的妹妹她……”嬴萱顯然聽出了我的擔憂。


    “還不能妄下定論,我們先去查看一番古墓中究竟有什麽。”我這麽說不僅僅是為了安慰嬴萱,更是為了安撫我自己,努力讓自己平息冷靜下來,好想出萬全之策。


    這些螞蟻身為毒蠱,身上帶有劇毒。上次在慧芳和尚夢境中與他們交手,我們並不占上風,因此硬闖古墓顯然是行不通。我正發愁,卻突然無意間瞥到不遠處的一畝韭菜地,我靈機一動,計上心頭。


    螞蟻辨別方向和食物靠的並不是視覺係統,它們的某些腺體在不同的情況下,能釋放出不同的化學物質彌散在空氣中,產生不同的氣味。而螞蟻的觸角上長著靈敏的嗅覺器官,通過觸角的不停擺動,使螞蟻感受到充分的氣味信息。因此,我們隻要隱藏好自己的氣味,就可以逃過螞蟻的圍追堵截,進而順利進入古墓!


    而韭菜,不僅有螞蟻討厭的刺激性氣味,而且還有消毒殺菌的功效,此時用韭菜來對付這些毒螞蟻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將計策說給嬴萱和雁南歸聽,雖然他們一副嫌棄的模樣,可是眼下別無他法,也隻好這樣了。


    我偷溜到韭菜地裏,薅了幾把鮮嫩翠綠的韭菜葉抱在胸前回到草垛後麵,然後用石頭將韭菜葉碾碎後均勻地塗在身上,不僅僅是露在外麵的肌膚,就連灰布長袍上麵也塗滿了韭菜汁。做完這一切後,我此時此刻就像一個剛出鍋的韭菜餡餃子,再來一盤老醋我就可以囫圇下肚了。嬴萱捏著鼻子不情不願地效仿我的做法,不一會兒,我們三人便成了綠油油的韭菜精,刺鼻的氣味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們先是嚐試著往地縫那邊挪動,發現凡是我們所到之處,蟻群便主動迅速地讓開了一條道路。我們身上濃重的韭菜味兒已經成功掩蓋了人氣兒,於是,我們三人便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地縫處,接連跳了進去。


    裏麵果然連接著一座石砌的洞穴口,看樣子應該是古墓的入口。伴隨著難聞的氣味,我們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入這座關鍵的西周古墓,一探虛實。


    這座神秘的千百年前的墳塚此時此刻正一覽無餘地展現在我的麵前,不管我是否從這裏誕生,它都給了我一種孕育的敬畏感。墓道中鋪設了堅硬的石板路,這裏明顯有人之前進來過的痕跡,一些雜亂無章的腳印,還有兩側那熟悉的黃土,角落裏甚至有一些斑駁的汙漬,無數的蟻群還正在我們的腳邊來來回回地穿梭著,如同這座古墓忙碌的守陵人。


    這裏畢竟還是夢境,和真正的古墓一定還存在不少偏差。我這麽想著,沿著墓道一直往裏走,腳步聲空曠的回音撞擊著墓室四壁,越往深處走,光線就越弱,好在那些螞蟻的身上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讓我們得以看清下麵的路。


    墓道的盡頭連接著一墩厚實的石門,石門兩側有雕花的石雕把手,看上去風化嚴重,幾乎就要脫落一般。可是除了這兩枚把手之外,石門並無其他的著力點。石門隻留了一條縫隙,剛好僅夠蟻群來往穿梭,無奈,我和雁南歸分別拉緊了石雕把手,慢慢發力,將石門緩慢拉開。


    石門並不像它所展現的那般沉重,我稍一用力就拉動了它。石門發出沉悶的巨響,我們待揚起的塵土散去,就彎腰走進了石門。石門後麵連接的,就是主墓室了。這裏的構造十分簡單,空曠的主墓室連接了兩間耳室,僅此而已。墓室中央有一張桌案,上麵竟然還擺著一盞油燈。我上前將油燈點亮,微弱的火光閃爍不定,卻足以將整個墓室照亮。


    墓室中央有一口小型的石雕棺槨,上麵沾滿了黃紙朱砂的符咒。我端起油燈上前觀察,卻根本看不懂這些符咒的內容,不過看這陣勢,這口石棺裏應該是被封印了某種危險的東西,安全起見,我沒有觸碰任何一張符咒,避免自己一不小心破了這封印的陣法。


    “奇怪……”我上下打量著貼滿符咒的石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難不成我曾經來過這裏?就連我手中端著的油燈也顯得有些似曾相識。


    “怎麽了。”嬴萱湊近打量了一下石棺,轉頭問我。


    “這口石棺……不太對勁。”我急忙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回過神來正色道。


    雁南歸被我的話所吸引,走上前隻草草看了一眼便回答道:“尺寸不對。”


    是的,雁南歸所說不錯。石棺的尺寸與平常標準大小的棺槨相差甚遠,足足小了一倍的體積,長寬比例也與普通的棺槨不同,幾乎變成了等腰的梯形長方體,這種大小的石棺,是根本不足以躺下一個成年人的,即便是幼童也有所勉強。


    那也就是說……這口石棺裏,葬的是一隻小型動物……或者,是一名嬰兒?


    我俯身貼在石棺上側耳傾聽,隨即用手指輕輕叩響石棺側壁。石棺內傳出的清脆回聲分明清晰地告訴我,這口石棺裏根本沒有東西!


    “這……是口空棺!”我眉頭緊蹙,連連後退。


    我本以為,隻要弄明白這座西周古墓中究竟葬的是什麽人,就可以知曉這些不尋常事情的因由。可是眼下,這座西周古墓竟是一座空墓,隻有一口尺寸詭異且被符咒封印的空棺而已,這樣一來,我們根本無從知曉這座古墓的主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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