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皇後陛下。”


    因得到妮菲塔麗的稱讚,昔拉欣然地長舒一口氣,綻放出燦爛的微笑,她忽略那些大殿上或輕蔑或失望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品嚐風味獨特的鵝肝醬,似乎對這起事件所蘊含的意義全無察覺。很快的,注意力被悅耳的旋律所吸引,昔拉好奇地走到一名樂師身邊,對能發出動聽低音的金色豎琴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這琴的音色很棒,我從未聽過這麽美妙的音樂。”她讚歎,純淨的笑容像天真無邪的孩子。


    “如果你有學習的興趣,她會毫無保留地把琴技教授給你。今天已經很晚了,公主,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再命人向你介紹這個新家。”


    妮菲塔麗喚來女官總管領路,讓她帶著昔拉及隨從去一處早已安排的寢殿。


    盡管不通世故的推羅公主當著眾人違逆了她,但埃及帝國最高貴的女主人仍然大方地表現出她的和藹可親,這難能可貴的高尚品質贏得了大多數人的好感。


    向妮菲塔麗行過禮,隨女官長來到自己的住處,埃及侍女們剛一告退,埃莉薩立即緊閉房門,轉身用責備的目光麵向昔拉:“公主,大家都在拚了命地提醒你,那是大皇後的試探!她要確認你的立場,觀察你是不是一個聽話的人。為什麽否認?這等於公然與她對立了啊!”


    “什麽立場?我隻不過說了實話而已,沒有要和她作對的意思。”


    “公主!在進殿前你聽見那對皇室夫婦提起的凱美了嗎?她與你一樣是王妃,深得法老的喜愛,但是不久前,她無端被害,這已經是第八個慘遭毒手的妃子,大家都在傳,是妮菲塔麗皇後殺了她們!”


    “怎麽可能?”昔拉十指輕顫,好像直到這以刻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樣平易近人的皇後……”


    “公主,你清醒一下!後宮裏女人之間的爭鬥從來都不遜色於凶險的朝堂!這裏不是阿希雷姆王統治的推羅,沒人再將你視為掌上明珠那般保護!”埃莉薩盯著她,振振有詞地強調,“你已經踏進一個殺機重重的戰場!就算不屑爭奪拉美西斯法老的寵愛,但是,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嗎?”


    一個趔趄跌坐在椅子上,昔拉環抱顫抖的身子,嚇得六神無主:“怎麽會這樣……我該怎麽辦才好……”


    埃莉薩長長歎息一聲,扶住她的雙肩幫助她鎮靜,“冷靜,公主,我這就去找大家商量補救的辦法。”


    昔拉搭上她擱在自己右肩的手,仰臉看著埃莉薩,一副“萬事全都仰仗你了”的殷切表情:“多加小心,你快去快回!”


    埃莉薩點點頭,帶著昔拉的信任出門離去,揮手送她的身影消失後,眼角餘光斜向背後的紙莎草石柱:“別躲了,剛才在宴會上站了一晚,出來喝杯酒吧。”


    沉不住氣的哈納特率先跳出來拆穿她的真麵目:“又故技重施欺騙別人!你絕不可能不知道大皇後是在試探你的態度!”


    “序幕不是我拉開的,決定權也不在我的手上,”走回房間落座,為自己斟上一小杯飲料,“哈納特大人,為什麽你的仗義執言每次都指向被迫做出應對措施的一方?對我有偏見嗎?”


    “你果然察覺了!竟然如此為什麽不索性附和一句?害得大家整夜為你提心吊膽!”選擇性地無視後半句,哈納特再次指責。


    端起杯子小啜了一口果汁,昔拉笑而不語,烏諾慢慢走進房間,道破她與妮菲塔麗的心思:“因為公主認為妮菲塔麗殿下想要測試的是智商而非立場,她希望皇後能把自己當成一個傻瓜來對待。”


    哈納特驚愕地看向烏諾,推羅公主抬頭瞥向他,慢條斯理地笑道:“給你一個忠告,哈納特大人,不要隨意向人展現你善解人意的機智,否則,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招惹上不知道誰的戒備心,不管你是否對主人言聽計從。”


    晚宴上的純真模樣完全消失了,哈納特被她的逗弄激怒,咬牙切齒地憤憤回道:“大皇後是一位聰明的女人,你那副天真無害的外表欺瞞不了她多久!”


    “是法老命令你們來這裏的嗎?”話鋒一轉,昔拉結束了關於晚宴事件的討論。


    “是的,王擔心您不適應新的生活環境。”頓了一下,烏諾突然發問,“您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我們向妮菲塔麗皇後稟報實情。”


    “臨別時,你們尊貴無比的王一臉等著看好戲的表情讓人印象深刻,這讓我做出他不會插手的判斷,而作為忠實的仆人,兩位當然得配合滿足這種無聊的惡趣味。”


    “大膽!竟敢詆毀法老!即使你是王妃也不可原諒!”聽見她對王的詆毀,哈納特氣得跳腳,雙頰漲至通紅。


    相比之下烏諾則冷靜很多,推羅公主冒犯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陛下對這些言行全不在意。就像王在悄悄觀察她一樣,昔拉同樣注意著王的一舉一動,她漸漸掌握了一個尺度,比如,自信剛才這番話即使傳到王的耳朵裏他也不會為此懲罰她。


    “王很關心您。”他用真誠的口吻解釋,“至少,現在在他眼裏,您是特別的存在。”


    “特別到還在船上時便迫不及待地與其他女人秀恩愛給我看?”


    這句反問聽起來像是帶著一絲酸澀的醋意,烏諾微笑:“他不喜歡用強迫的手段讓女人屈服,他心知肚明,目前的您還沒有做好成為法老妃子的準備。”


    “對一個坐擁無數美女的男人,我永遠都無法做好準備。”


    話一出口,昔拉立刻感到有些後悔,不知為什麽,麵對這位近衛軍長官真誠的眼睛,她時常一個不小心就忘了要披上重要的偽裝。


    “他是法老,埃及帝國的強大統治者,無論是外國的國王們還是埃及境內的高官貴族,都爭先恐後地進獻女人入宮,為了討得他的歡心,這些人甚至會犧牲自己家族的年輕女性,而王……他隻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洗得漂亮!讓她這個被外國國王送來犧牲的年輕女性還真不好意思把所有過錯都歸咎到“被動”接受禮物的埃及王身上。


    “相信我,公主,王會為了摯愛的人拒絕那些‘無數美女’,”烏諾的眸光驀地黯淡,“或許您無法理解,但至少……我希望您知道,他比誰都希望能盡快遇上那個阻止他的人。”


    “你在委婉地告訴我拉美西斯沒有真心喜歡的人?”托腮揚了一下眉,“包括妮菲塔麗皇後?”


    看著烏諾像是在默認的笑臉,昔拉有一種想拿手指使勁戳他腦袋的衝動。


    你特麽逗我呢?頂著那張淳樸敦厚的臉,拿這話欺騙過多少無知少女了?就算阿塔瑪斯嘴巴裏那個沒有在曆史上留下痕跡的塞克梅特跑路了,拉美西斯城裏壯觀的妮菲塔麗雕像是拿泡沫造的嗎?在她記憶中的未來,王後穀裏最美麗的墳墓屹立在尼羅河西岸數千年,向世間眾人驕傲地宣召主人與拉美西斯的愛情童話,那是獨屬於妮菲塔麗的榮耀。正是這份感情打動了無數少女的芳心,深信著若非這位王後短命早逝,法老一定會與她相濡以沫到最後。


    “公主,時間會證明一切。”看出昔拉並不相信他的陳述,烏諾也不急於證明,他拉過躬身哈納特告退。


    房間裏重新恢複了安靜,昔拉坐在桌前發愣,說來奇怪,“未來世界”通常都是以模糊的畫麵偶爾閃過眼前,唯有關於拉美西斯的事相對比較清晰地留在了腦海裏,雖然暫時想不明白這意味什麽,但難免引她猜測自己的過去會不會與埃及有關?事實上,這才是她選擇嫁到此地的真正原因。


    倦意襲來,伸了個懶腰脫鞋上床,尋找線索需要清醒的頭腦和充足的體力,規律作息是健康的保障,希望今晚不要再聽見那個半夜吵醒她的女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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