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庫城前,決戰雙方部署完畢,年輕氣盛的烏裏泰舒博率先發起進攻,遠遠地,他發現了自己的敵人--拉美西斯,那個男人圍著一條最樸素的亞麻纏腰布,頭戴普通的白頭巾,麵無表情地佇立在戰車上。


    烏裏泰舒博狠狠咬牙,這場在他看來決定帝國命運的重要戰鬥,對方甚至沒有戴上屬於法老王的藍色戰冠!無比明顯的輕視態度令他怒火中燒,也加劇了對勝利的極度渴求。


    “拉美西斯,幸運女神不會總是眷顧你!哈圖西利那蠢貨讓你僥幸逃出卡疊什,現在,就由我來割下你的頭顱!”


    烏裏泰舒博揮舞利劍,用振奮精神的震耳吼叫鼓舞戰士們英勇衝鋒,所向披靡的赫梯戰車隊殺氣騰騰地湧向埃及步兵,就在快要殺進敵陣之時,突然,猶如風馳電掣般向前狂奔的駿馬止步驚鳴,有的奮力揚蹄掙脫韁繩往後潰逃,有的一頭栽倒致使戰車也隨之側翻在地。


    從車內摔落的赫梯人發出“哇哇”慘叫,一名軍官跳下戰車,蹲身查看,發現導致戰馬異常的原因,他抬臂指向通往傑庫的道路:“殿下,你看!”


    定睛凝望,一些外形類似蒺藜的銅釘布滿進攻的必經之地,其鋒利的尖刺穿透皮肉,破壞了戰車隊氣勢迅猛的速攻。此起彼伏的戰馬長嘶響徹戰場,烏裏泰舒博暴跳如雷,立即下令改變戰鬥陣型,由步兵隊上前清理那些撒落在戰場的障礙物。然而就在此時,隱蔽在羊馬牆後的弓箭手突然現身,他們動作迅速地射出一支支利矢,狙殺膽敢進犯埃及領土的侵略者。


    烏裏泰舒博大驚失色,弓箭手竟然走出城外主動放棄居高臨下的地勢優勢?但很快,當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之時,他察覺到了,即使弓箭手近在眼前,赫梯人卻無能為力!


    那些金屬蒺藜緩阻了戰車的進攻,就算步兵隊能頂著漫天箭雨將障礙物清理幹淨,他們卻依然無法跨越橫在前方的羊馬牆。而埃及的弓箭手們卻因為射程縮短,能夠更加準確地瞄準目標。


    烏裏泰舒博大聲高吼,命令隊伍再次變換陣型,暫時轉為防守形態,傳令官駕駛馬車在混亂的戰場飛奔,以最快的速度向各部隊指揮官傳達皇太子的指令。


    兩耳傳來嘈雜的響動,已如驚弓之鳥的烏裏泰舒博向拉美西斯投去一瞥,他在那個男人臉上清楚地看見了一抹冷笑,由烏諾和薩卡拉指揮的兩支埃及部隊分別從他的左翼、右翼發動猛烈攻擊,正在轉換戰鬥陣型的赫梯人原本已是軍心動蕩,遭到奇襲後更是一片大亂。


    左右張望,烏裏泰舒博被眼前殘酷的廝殺場麵震懾了,身為皇帝穆瓦塔爾的兒子--赫梯王國未來的繼承人,他並非沒有見過血流成河的戰場,事實上,他參加的大小戰役無數,所率軍隊所向披靡,可是這一次,麵對敵人他居然毫無還手之力。


    “殿下!”


    隻聽一聲尖叫,他的駕手舍身撲了過來,擋下一杆呼嘯而至的投槍,跌落戰車歪頭咽氣。來不及吃驚,眼見抵擋不住,烏裏泰舒博從前鋒退回中軍,喝令全軍後撤。


    “拉美西斯!”他目露凶光,瞪向始終麵容平淡的法老王,“別以為自己已經勝利!我會把林晨心帶回赫梯,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恥辱,就由她來加倍償還。”


    縱然戰聲震天,拉美西斯的回答卻一字一詞無比清晰地傳入烏裏泰舒博的耳內:“如果晨心受到任何傷害,你那引以為傲的都城哈圖沙什,我將動用一切力量使其化為廢墟,你的每一個子民,生活在你領土的所有的赫梯人,都會為你這個皇太子的決定流盡身體裏最後一滴血液。”


    短暫的驚懼之後,烏裏泰舒博恢複鎮定,他不甘示弱地反駁:“攻打哈圖沙什?拉美西斯,你和我都知道埃及會為此付出什麽代價?”


    眸光淩厲的隼目微微收斂,拉美西斯沉聲回應:“試試看,烏裏泰舒博,看看我是否真的具備毀滅的能力,以及……瘋狂的決心。”


    豆大的冷汗滑落額際,那男人吐出的每一個字音都擁有強烈的令他寒毛直豎的冰冷氣息,扯動韁繩調轉馬頭,烏裏泰舒博扔下一句“我等著你”,緊接著,帶領全軍匆匆往運河方向潰逃。


    雖然料到皇太子的軍事能力遠不及拉美西斯,可萬萬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聽完前方戰報,庫米亞眉頭緊鎖,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攥成拳,這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收入晨心眼底,她斟滿一杯啤酒遞了過去:“我理解你此刻恨不得立刻殺上戰場的心情,不過,庫米亞將軍,你是被皇太子嚴令鎮守營地保障後防安全的人,去前線不僅會被埃及人砍殺,連你急於幫助的烏裏泰舒博也不會放過你。”


    轉向微笑滿麵的銀發少女,庫米亞的內心產生動搖。盡管答應與她合作,但要他靜靜坐在這裏看著赫梯人戰敗卻袖手旁觀……他實在做不到。


    “若你真的想去完全不必顧忌我這個俘虜,”晨心把啤酒塞進他的手裏,“隻是,考慮清楚後果,比如,因為你的參戰,是讓赫梯得以反敗為勝,還是白白增加亡魂數字?另外,烏裏泰舒博退往運河一定有所圖謀,他不會感激你,更不會配合你的行動,倒可能因你延誤計劃執行而借口除掉你,當然,由於合作破裂,我答應你的事也隻能就此作廢。”


    “你說皇太子殿下想把拉美西斯引往運河?”庫米亞微微吃了一驚,他以為烏裏泰舒博的失敗是實力問題,原來還有後續行動。


    “烏裏泰舒博自然希望在陸地上贏得勝利,這樣就能長驅直入,攻進埃及腹地,不過,埃耶心裏非常明白,無論是他還是烏裏泰舒博都不可能從拉美西斯手裏攻下傑庫,”晨心站起身,指向運河盡頭,“所以,那裏才是決戰地。”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庫米亞豁然醒悟:“地中海?埃耶想以海戰一決勝負?”


    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既然陸戰不能解決拉美西斯,那便讓他葬身大海。埃耶大概是這麽打算的吧?”


    “不對,”稍一思索,庫米亞立即提出質疑,“邁錫尼海軍的實力並不遜色於腓力斯丁人,即使海戰,赫梯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有海妮婭就足夠了。”喝著美味的果汁,晨心悠然自得地衝他一笑,“雖然埃耶把她還給了阿塔瑪斯,但其意識卻仍然受到操控。埃耶一開始就沒有指望你們能在海戰中取得勝利,隻要把拉美西斯誘到海洋上,海妮婭自會為他唱起一曲婉轉動人的葬歌。”


    庫米亞半信半疑地凝視晨心,銀發女孩放下水杯,托著腮,再次與他四目相對:“埃耶不是軍官出身,戰爭也非他所擅長,他是一個篡奪了法老王之位的維西爾,最拿手的當屬玩弄權謀詭計。當人魚之聲響徹水麵,埃及人、赫梯人、邁錫尼人、腓力斯丁人……無所謂來自哪個國家,所有的人類都將成為海中妖魔的美食。”


    雙瞳驀然圓瞪,猶如難以置信般,庫米亞怔怔喃語:“不……不可能,晨心小姐,您不是說埃耶打算扶持皇太子繼承王位嗎?他的仇人不是埃及嗎?又怎會對自己的盟友下手……”


    “皇太子隻有一個,至於其餘的赫梯人……”晨心為喝空的水杯重新斟滿葡萄汁,抿了一小口後,慢悠悠地打破他的自我安慰,“盟友?別開玩笑了,對於打算在不久的將來再掌埃及政權的埃耶而言,隻是相當礙眼的存在。忘記了嗎?他在位期間,你們赫梯人令埃及吃了多少苦頭?誰也不會喜歡剛一坐回法老之位就要立刻麵臨另一個帝國的威脅吧?這是削弱赫梯實力的好機會。”


    重重跌落在座椅上,直到此時庫米亞才恍然大悟,這場戰爭……埃耶的目標不僅僅是拉美西斯,還有整個赫梯帝國。


    “這隻是您的猜測……”咽了一口口水,他抱著一絲希望爭辯。


    “是的,隻是我的猜測。”朝他舉了舉杯,晨心一口飲盡剩餘的殘液,然後安靜地閉上眼睛,仿佛在等待答案揭曉。


    一咬牙,庫米亞打開艙門觀望,撤退的軍隊正陸續登上腓力斯丁人的船隻,埃耶佇立船頭,俯視宛如蟻群一樣湧上甲板的赫梯人,他緩緩咧開嘴,最後,扯出令人戰栗的森寒笑意。


    打了個冷顫,庫米亞迅速退回船艙:“我必須去向皇太子匯報……”


    “烏裏泰舒博不會聽取你的進言,哈圖西利王子的心腹親信庫米亞將軍。”晨心閉著眼睛,用一種調侃的語氣提醒他。


    “明知道是陷阱!難道要我坐視不理?”庫米亞使勁全力捶向桌麵,仿佛那就是可惡的巫師埃耶。


    “隻有當遠征隊陷入滅亡危機,赫梯人才會看清楚那個即將繼位的皇太子有多愚蠢,看清他……根本沒有成為統治者的能力。”睜開眼睛,晨心抬起頭,露出微笑安撫他急躁不安的心情,“庫米亞將軍,請放心,我不會讓埃耶繼續笑下去,為了拉美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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