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晚霞懨懨縮在天際一角,顫顫巍巍,藍黑色陰影極快占領的天空,角落僅剩微弱的紫紅餘色。


    下午,豔陽高照,偏有棟樓頭頂一片烏雲壓空,雨欲下不下,空氣滯悶濕熱,平白讓人心煩。按理說這樣的天氣,人多是喜歡開窗的,哪怕是沾沾一點點新鮮空氣,肺裏也順暢些。


    房間裏。百葉窗緊緊閉合,城市熱鬧光影絲毫未影響,黑色皮椅一動不動,桌上透明水杯餘半杯水,孤零零站在一旁,寂靜冷漠。從隔壁樓頂俯視,窗鎖緊,黑壓壓一片,隻會誤認這裏早已人去樓空,現空室一間而已。


    夜裏寒氣漸重,地麵一陣冰涼刺骨,像屍骨死去多時的冷,旁觀者一陣毛骨悚然。散落在地麵的檔案盒鋪了一地,大部分都有被打開的痕跡,有些白紙甚至灑落在地麵,黑色的小字密密麻麻,在黑暗裏看不甚清。


    腦海裏飛快閃過今天耗費一整天的成果,不斷搜索曾經遇見的讓她記憶深刻的人,亦或曾給過她類似感覺的人,無果。


    “慕伊?”小助理推開房門,試探性問道。


    忽然明亮的燈光一陣刺眼,眼睛本能閉上,低低嗯了一聲,作為應答。


    “我說明明記得你沒有走,可是辦公室一片漆黑,我不確定,特地進來看看。你怎麽不開燈?”小助理下意識拿出手機,按亮屏幕,上麵大寫的19:08。


    “我在想些事。幾點了?”看見小助理的動作,慕伊抬眉問道。


    “七點多了。不走嗎?”


    “走。怎麽不走。”慕伊手撐著地,利落站起來。腳坐得太久,其實有些麻,大力踩下去,僵麻感覺從腳心蔓延至腳掌,腳腕,然後慢慢回歸正常。彎下腰將看過的檔案收起放回櫃裏,剩下的推在辦公桌上,勾起椅上的包,頭也不回地離開。鎖和栓合二為一的聲音不一會響起,這是房間裏最後的人氣。


    “明七,你認識叫顧墨的嗎?”慕伊頭望向遠處,仿佛隻是因一路同走,閑來無聊無意挑起的話題。


    “任務世界攻略對象?”皺眉,慕伊自從上一個世界後就有些不正常,這個世界更是,回來後情緒明顯波動異常,他原本以為是她私人原因,現在看來,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我們所處現實世界中。”


    鎖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慕伊低低答應了一聲,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為何,小助理竟覺得他否認的那一瞬間身旁的人忽然低靡下去。


    不明所以,收回視線,努力回想這個名字,仍未尋蹤跡。歎了口氣說:“顧墨沒聽過。不過我聽說老板姓顧,但名字是什麽就不知道,這不屬於我負責聯係的範疇。”


    眉梢微動,漫不經心道:“boss姓顧?你見過他嗎?”


    “沒有。”說完這句話,小助理突然停了下來,正顏厲色講:“慕伊,你不是新手。任務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區別你不會不明白。自亂心緒的下場我不想多言。”


    抬起眼瞼,晻晻燈光照亮她的臉,看不出心情,寡淡的很。


    從包裏掏出自己的手機,隨意按了一下,道:“我知道。最近精神狀態不好而已,不用擔心。接下來不順路,注意安全,再見。”也不給小助理告別的時間,藏藍色背影與夜色融為一體。


    斂去憂慮的心思,明七疑惑,這會不會和公司有關。之前慕伊任務由他隨機抽選,然後同慕伊交接,但不知為何,那次事故之後上麵便以安全為由掌控了選擇權,現在他隻負責交接資料事宜。這樣的慕伊他隻在她尚是新手時見過,為何如今……?


    ****


    ‘噔噔噔’敲門聲響起。


    “進來。”顧殊頭也不抬吩咐道。


    “boss,外麵有位慕伊小姐想見你,她隸屬女配部。”男秘書不急不緩說道。


    和紙張摩擦發聲的筆頓住,眼神閃了閃,顧殊抬起頭,身體放鬆靠向椅背,饒有興趣地打量了門邊幾眼,開口道:“讓她進來。”


    推開門,定睛看著麵前的人,也不說話,足足有一刻之久。收回視線,禮貌微笑道:“你好。”


    顧殊沒有錯過她眼底飛快劃過的失望,表情也開始生疏而克製。他等的可真久,笑了笑,勾起唇角,頗有深意道:“久聞其名,未得一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然。”


    垂下眸,細密的睫毛擋住了慕伊眼裏的低落,感覺不對,不是他。不僅如此,細細看他眉眼,倒是挺像一個記憶裏她無比討厭的人。眼角掃了掃窗外,見不著光,視線所及,皆是灰色雲層,陰沉沉一片。


    天氣悶的心裏發慌。她不想和這人廢話了,哪怕他是老板。


    “老板文采很好,不過慕伊腦笨,聽不太懂,翻譯成人話可好?”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讓人覺得舒心,隻是眼神毫無波瀾,一看就是敷衍;更何況話裏帶刺,她的敵意太過明顯。


    顧殊強忍想要抽動的嘴角,心裏莫名其妙。除了讚美,他什麽都沒說吧,顧墨不會看上了一個和她一樣不好搞的人吧。


    “開個玩笑,老板不會介意吧。”適時地打破冷場,慕伊及時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她以為隻有想起那些畫麵她才心煩,沒想到看到一個和他近似的臉她都會失控。這麽不愉快的記憶,這麽令人厭煩的麵孔,還是少想少見的好。


    “沒事。你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嗎,慕伊?”大方地擺了擺手,反正不是他娶老婆,難搞更好,反正顧墨也不是個容易搞定的人。


    “沒事。”笑著搖了搖頭,慕伊正欲告辭,忽然頓了頓,說:“不知道老板有沒有聽過一個叫顧墨的人,和你同姓。”


    疑惑地皺眉抿嘴,思忖狀,霎時五官放開,恍然大悟般。


    慕伊心瞬間提了起來,難道老板真認識?真有和那人一樣的人與她處於同一世界裏?


    顧殊笑的開懷,張嘴講:“慕伊,你這名字不錯。顧墨顧墨,我兒子馬上要出生,我決定了,就叫這個。沒想到你和我們顧家這麽有緣分,連名字都替他取好。”


    一顆心重重地跌落至穀底,慕伊僵著臉,總覺得這人是故意的,勉強道:“是嗎?那恭喜老板了。”


    “哎呀。真不好意思,剛想到我兒子去了。這個名字挺好,不過我不太了解。怎麽,你找人嗎?”


    “不是。隨意問問。”寒暄了幾句,慕伊飛快地告辭了。


    電梯急速下降,常常能引起一些人失重感。封閉的空間,稀薄的空氣,對於很對人而言並不算舒適的場所,可對於急需要自我空間的人來說,倘若電梯裏僅餘一人和鏡子相對,在有限的時間內,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可惜現代生活中,電梯隨時隨地出於忙碌的狀態。才下一層樓,叮的一聲,一男一女入內,點頭示意,然後站直,目光向前平視。


    慕伊凝視兩人的背影,心思卻不知飄向何處。


    她總感覺自己對某個人懷有不一樣的感情,亦或某個靈魂?她不確定。


    未知世界那人和她一同赴死的痛苦感死死壓在她心中,他眼裏有她看不懂的濃鬱深情,她以為是幻覺,可夜夜從夢中掙紮著醒來,淚水浸濕枕巾。然而腦海一片空白,唯獨那雙眼睛,幽幽瞑暝,像黑夜,寂靜與月華共存,默念她的名字,讓群星化作她的模樣。


    離上個任務結束已距半月之久,她一直以精神狀況不太好為借口拒絕繼續。害怕下一個世界遇不見,又害怕下一個世界遇見。她越來越投入,仿佛感情渾然天成,早已深藏於心,微弱火星都能成為引子,讓它熊熊燃起。


    愈後愈顯,她甚至開始質疑也許戲裏才是她的人生,是真實擁有過的前生。可惜每當任務完成之際腦中的提醒聲想起,自嘲和諷刺就如寒冰注入心底,在沉醉甜蜜幸福之際體會一巴掌疼痛的清醒,讓心荒涼。


    如果隻是一縷孤魂飄散世間,恰好相遇,她要如何自處?


    可就算有幸找到那人,他是真是假;年邁蒼蒼還是嗷嗷待哺;家有嬌妻還是孤單一人;記憶裏有她的身影還是人海擦肩而過的陌生人?誰敢給一個確定答案?期待盡頭一切未知,悲痛與幻滅;渴求與慶幸,如何辨清?


    為何不能讓我們此時寂靜,思念彼此。然後遺忘在時間的流沙中,不去為難自己。


    電梯內越來越悶,胸口越來越堵,仿佛從腳底生出一根粗壯的藤蔓,在她脖頸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有力地收緊、收緊,纏的她喘不過氣;又似雙腳踏進泥沙沼澤,害怕恐慌,胡亂掙紮陷落深處,待她冷靜清醒之時,已無法自救,隻能眼見自己愈陷愈裏。


    彎腰捂住心口,橫衝直撞落荒而逃離開電梯,狼狽的模樣落入有心人的眼裏,嘴裏勾起笑,不知該苦澀還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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