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吳新娘三個字,吳能就知道這管家是陳家的人,再仔細瞧瞧,這管家分明沒把吳家一家子放在眼裏。吳能心中不由歎一口氣,自己侄女原本就是去陳家做妾,再瞧瞧這管家的做派,想來陳家上下也沒人把她真當一回事。


    可笑自己兄長和嫂子,還指望靠著侄女嫁進陳家為妾來養老,這願望,隻怕會落空。


    吳能心裏想著,見吳大伯母已經忙不迭地從屋裏出來迎接那管家,並且又開始哭哭啼啼。吳能心中更感厭惡,匆匆離去。


    吳大伯母並沒注意吳能離去,對那管家哭著道:“也不曉得……”那管家已經皺眉打斷吳大伯母的話:“這位想來就是吳新娘的娘,我們新娘問你好。”


    “好,好,我好著呢。”吳大伯母忙不迭地說著,又問管家:“素兒,不,吳新娘可好?”


    “我們老爺是個極疼愛人的,我們太太也是慈和寬厚的,吳新娘哪能有什麽不好?”管家敷衍了兩句,見吳大伯母眉開眼笑的,管家心中對吳大伯母的鄙視更深了一層,隻指著臥房門問:“不知吳新娘的父親,傷情可好一些?”


    吳大伯母這才想起叫兒子去陳家的目的,臉上神情換的有些哀傷:“說是好了些,奈何沒有多少銀子,買不起好藥。”


    管家哦了一聲,就叫來人。吳大伯母還愣了一下,就有個小廝捧著東西走進。管家指一下那小廝手裏的東西,對吳大伯母道:“這是我們老爺聽說吳新娘的父親受傷,特地吩咐我們準備的一些藥材。還備了二十兩銀子。”


    吳大伯母見了這些藥材,又聽說還有二十兩銀子,吳大伯母高興的都快忘記自己姓什麽,伸手就去拿銀子:“哎呀呀,這也太重了。”


    管家這會兒實在忍不住,鼻子裏麵哼了一聲,吳大伯母已經把銀子飛快地握在自己手中,笑眯眯地說:“果然是大戶人家,和這些小門小戶就是不一樣。”


    管家見東西和銀子都已送到,瞧吳大伯母這樣,也就不堅持要再去瞧瞧吳大伯,對吳大伯母拱手:“既如此,我也就告辭了。”


    吳大伯母見那些銀子,都是細紋白銀,笑的嘴都合不攏,更沒聽見管家的話。管家的眉皺的更緊,敷衍地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還是吳大伯母的兒子送了出去,這兒子一回來,見吳大伯母把銀子和藥材放在桌上瞧了又瞧,忍不住道:“娘,隻怕妹妹在陳家過的不是太好呢,我今兒都沒見著她,聽下人們議論,說還是妹妹去求了陳老爺,陳老爺才命人送這些東西來。”


    “你妹子是去做妾,又不是做妻,自然要吃些苦頭。”吳大伯母漫不經心地說了這麽一句,見自己兒子皺眉,伸手打他一下:“你也別傻了,有了這些銀子,等你爹傷好了,好好地給你聘一個媳婦回來,到時我啊,也享媳婦福。”


    說著吳大伯母又得意地笑出聲,這兒子的眉又皺了皺,還是點頭。


    吳能這一路唉聲歎氣,等回到家時,不免要和柳氏說上幾句自己的猜測。柳氏聽完吳能的猜測就安慰他:“這做富人家的妾,原本也就不是什麽好事。除了銀子多些,可這再多的銀子,也換不來一個舒心。素姐兒的脾氣,向來比茭娘要嬌慣些,能過好了才是怪事。”


    吳能又歎一口氣,對柳氏道:“罷了,這木已成舟,又是哥哥做主,難道我這做叔叔的還多嘴不成?橫豎經過這一回,也不和他們家多親熱,別人也不會多說,倒是一件好事。”


    柳氏淺淺一笑,吳能見茭娘從樓上下來,轉口道:“說來茭娘也不小了,等明兒生意重新開張,我們也該好好地給她尋一個夫君了。”


    這幾句話茭娘正好聽在耳裏,臉不由有些紅了,柳氏瞧茭娘一眼,意味深長地對吳能道:“這事我心中早有主意,隻等你回來呢。”


    吳能倒沒料到柳氏會這樣說,哦了一聲還要細問,茭娘已經跑進堂屋裏,抱住柳氏的胳膊:“娘,我,我……”


    “別說什麽你還小的話。”柳氏笑盈盈地瞧著自己女兒,接著又接上一句:“到時好郎君被別人搶了去,你可不許哭。”


    茭娘啊了一聲,臉更加紅了,索性轉身跑回樓上。吳能唔了一聲,柳氏把話細說了,吳能了然點頭:“原來如此。”


    說著吳能就道:“我雖隻見了他一麵,但見他十分有禮,容貌也還清秀,聽說還讀過幾年書,等明兒我去蘇家問問,問他可願到我們鋪子裏先做個夥計。”


    柳氏和吳能夫妻同心,自然明白吳能這話的意思,含笑點頭。


    茭娘雖然害羞地跑回樓上,但兩耳還是豎的高高地聽著堂屋裏父母的談話,聽完茭娘的雙頰已經通紅,上前把窗戶推開。運河岸上的桃花早已謝了,柳樹隨風吹拂,夏天早已來到。茭娘數著日子,唇邊的笑越來越大,再過幾個月,就十五了,再說不得小了。


    吳能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擇了個日子重新讓鋪子開張,把原先的夥計也請回來,又以鋪子裏還需要人手為名,去和蘇二叔說了,約上蘇二叔一起往蘇桐家去,請蘇桐來店裏幫忙。


    蘇二叔也在發愁自己侄兒的生計,既然吳能願意請蘇桐來店裏幫忙,那就再好不過,於是和吳能一起,撐起小船往盤門去。


    兩人來到蘇桐家門口,把船係了,吳能剛跳下船,就聽到蘇桐家中,傳來朗朗讀書聲,吳能倒愣了一下:“原來令侄,還一直讀書不綴?”


    蘇二叔已經歎氣:“我堂兄在世時候,也有些小生意能做,送我侄兒去學堂裏念了好幾年書,那時先生都說他聰明,是個可造之才。我堂兄一發把我侄兒當做大指望,後來能完了篇,也想送他去考試,誰知我侄兒卻沒這麽個命。”


    吳能哦了一聲,兩人已經走到蘇桐家門口,蘇二叔敲響門,門內的讀書聲停下,蘇桐上前來開門,見是吳能和蘇二叔,蘇桐急忙拱手:“二叔和吳叔叔怎麽來了,快往裏麵請。”


    吳能和蘇二叔走進院子,蘇桐已經對堂屋揚聲:“娘,是二叔和吳家叔叔。”蘇母在堂屋裏應了一聲,接著就拄著拐杖走出,蘇二叔忙搶先一步上前行禮見過嫂嫂。


    蘇母年紀比蘇二嫂也大不上兩三歲,但瞧著病體支離,不到四十的人頭發已經白了一多半,咳嗽兩聲才對蘇二叔道:“二叔和吳家叔叔往裏麵請。這些年來,家業越發蕭條了,少有客人。”


    三人說著話走進堂屋,吳能仔細打量,這屋裏的家具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也沒保養,漆都已經脫落了。蘇母請蘇二叔和吳能坐下,蘇桐已經端著熱茶上來,吳能再仔細打量蘇桐,見蘇桐行事不卑不亢,心中更高看了幾分。


    蘇桐奉茶完就在蘇母身後侍立,蘇母說了兩句閑話,蘇桐就對蘇二叔和吳能行禮:“二位叔叔,侄兒本該陪著的,隻是今日功課沒完,還請二位叔叔寬坐,侄兒先去完了今日的功課。”


    吳能做個請的手勢,蘇桐已經往後麵去。蘇二叔關切地對蘇母道:“怎麽聽侄兒這意思,他又把功課給拾起來?嫂嫂,這讀書總歸是要銀子的。”


    蘇母對蘇二叔點頭:“我也是這樣說的,前些日子,他說有個大客商請他去做事,去了總有十來日,回來就帶了許多的書,還有十來兩日子,說都是那大客商給的。我怕他不學好,盤問了好幾回,他跪下發誓,說他是讀聖賢書懂道理的人,還說這些銀子夠用三四個月,求我許他在家中讀書三個月,等銀子完了,再出門掙去。”


    蘇母說完,吳能前後一思索,已經了然,對蘇母道:“令郎如此勤奮,嫂嫂以後,定是有福之人。”


    蘇母蒼白的麵上浮出一絲微笑:“我不盼著我有福,就盼著他能早點給我娶個媳婦回來就好。”說著蘇母環顧一下堂屋,自嘲一笑:“我們這樣家境,有好姑娘也不願意嫁過來。”


    蘇二叔已經笑了:“好叫嫂嫂得知,今兒我們來此,是因為吳兄想……”蘇二叔還沒把來意說完,吳能已經打斷蘇二叔的話:“上回令郎救了小女,本該早來道謝,隻是因一直在外,這回是特地拉上蘇兄,前來給令郎道謝的。”


    蘇二叔有些驚訝地瞧向吳能,吳能麵上一本正經,蘇母沒聽出蘇二叔話被吳能打斷,隻含笑道:“不過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三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吳能也就告辭,一出了門蘇二叔就十分急切地道:“吳兄,原先不是說好的,怎麽這會兒你又變卦了?”


    吳能沉吟一下才道:“蘇二哥,我覺得令侄是個可造之材,做夥計未免太屈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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