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嫂這些鄰居前去碼頭送行,各自散了幾滴淚,蘇二嫂也就看著著船駛離碼頭。眾人正要各自轉身,就見吳大伯夫妻匆忙跑過來,蘇二嫂見了吳大伯夫妻,眉頭不由一皺,吳大伯來不及打招呼就往碼頭上看了看,接著就哎呀一聲:“怎麽,船就走了,我還想和兄弟說句話呢。”


    “吳大哥有什麽話就和我說,吳親家臨走之前,把店鋪和家裏的事都交托給我了。”吳大伯的心事,蘇二叔自然曉得,但還是要故意問這麽一句,梁大叔也笑:“就是,這會兒你們兩家結了親,自然有什麽就可以托付。”


    吳大伯的嘴張了張,吳大伯母倒比他說的快些:“這啊,不就是想說,放著親哥哥親侄兒,怎麽倒把鋪子托付給……”


    “我呢,原本也不想著接,畢竟還有你們親哥哥呢,不過再想一想幾年前的事兒,隻怕到時回來,這鋪子雖然依舊姓吳,裏麵的人卻換了。”蘇二叔瞥一眼吳大伯母就冷笑著說出這麽一番胡。


    吳大伯的臉色更加苦了,梁大叔已經看見吳大伯的兒子從遠處走來,急忙哎呀一聲:“瞧瞧,你們兒子定是來尋你們的,有了這麽一個好兒子,你們兩口終身也得靠,還想著別的做什麽?”吳大伯滿臉晦氣不語,這兒子已經走到跟前,先對蘇二叔和梁大叔各自行禮,這才對自己爹娘道:“爹爹,既然已經送行晚了,就先回家罷。”


    當了這許多人的麵,吳大伯又不擔心被別人嘲笑,隻得甩了袖子就和兒子離開。


    等他們夫妻走了,梁大叔才對蘇二叔道:“這會兒他們回去,你既受了吳家的托付,到時他要時不時地出來囉嗦,這可是美意變成歹意了。”蘇二叔看著遠方,那船早已看不見影子,蘇二叔對梁大叔笑了:“怎麽說我侄兒也是在外地做官的,官府也曉得,到時要是吳大哥還真要這樣不管不顧,誰也不是吃素的。”


    梁大叔哈哈笑了笑,也隨著蘇二叔的眼望去:“所以吳家哥哥才把鋪子托付給你,既是親戚,又是官親,但願啊,這些事兒都別發生,不然大家到時還有些不大好相處呢。”蘇二叔微笑不語,心裏也曉得吳大伯夫妻現在也不過是叫囂幾句,自從柳素生了女兒,吳大伯夫妻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再加上兒子在旁勸著,他們所有的想法圖謀,都不過是一場場空。


    吳能夫妻這一路也是下了船換車,到了新渝時候,已經是深秋了。茭娘早兩天就先接到了消息,說吳能夫妻將要到來,就讓劉三嫂整理出客房,又把那些被褥枕頭曬了又曬,好讓自己爹娘住的舒舒服服。


    這天算著時候,吳能夫妻差不多要到了,蘇桐也特地早早退了堂,來到後衙,換了衣服和妻子抱著孩子在蘇母房裏等候。當著蘇母的麵,茭娘不能表現的太過盼望,但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時不時往外去瞟。


    蘇母已經笑了:“媳婦,你就出去外麵等,擔心什麽呢?難道我還是那樣隻許兒媳孝敬我,不許她去孝敬爹娘的老糊塗不成?”茭娘聽了蘇母的話就笑著湊趣:“自然曉得您不是這樣的人,不過呢,當了您,還是要做個樣子,好討了您的好去。”


    蘇母也樂了,指著茭娘對蘇桐笑:“瞧瞧你這媳婦,這進門來這些日子,我笑的,倒比前麵幾十年還多,果然女兒貼心,這世人為何想不到這些,倒非要生兒子?”蘇桐已經站起身給蘇母打拱:“是,是,娘心疼媳婦,從此之後,就把媳婦當做女兒,把我當做女婿就是。”


    蘇母笑的更開懷:“瞧瞧這話說的,要到外麵呢,別人定然會說,原來這縣尊,也會說不正經的話。”


    “讓娘開心,怎麽就成了不正經的話了?”蘇桐雙手一攤,故意現出一臉委屈。茭娘噗嗤一聲笑出來,懷裏的雲月也在那咿咿呀呀地笑了。劉三嫂走進屋子滿麵是笑地稟告:“太太,爺,奶奶,親家老爺和親家太太,已經到門口了。”


    蘇桐忙攙扶起蘇母,茭娘抱著孩子,一家子急忙迎出去。


    到的大門前,吳能夫妻剛好下車,迎兒在他們身後抱著包袱,吳能夫妻舉目觀看著縣衙。茭娘先停一停腳步,看向自己爹娘,見一年不見,爹娘似乎比原先有了些老態,麵上還多了些遠道而來的風霜。


    而自己也從閨中嬌女,現在懷抱小兒。茭娘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眼中的淚不自覺滴落。蘇桐和蘇母已經走上前,蘇母笑著招呼:“親家,親家母,許多日子不見,瞧著也還康健。”


    吳能和柳氏急忙還禮,柳氏站起身就望過去:“茭娘呢。”


    蘇桐往後看了一眼,這才笑著道:“茭娘這會兒,隻怕傷心呢。”柳氏急忙道:“這孩子,傷什麽心呢?”說著柳氏揚聲喚女兒,茭娘這才把心中的感傷收起,快步上前。不等茭娘喊爹娘,柳氏已經把她的手一把握住,仔細看著女兒、


    茭娘懷中的雲月也很好奇地看向柳氏,柳氏對著孩子張開手,茭娘忙把雲月交給柳氏:“娘您也抱抱。”柳氏接過孩子,往孩子麵上仔細瞧去,笑著道:“這孩子,和你小時候倒差不多,也這樣精靈,一雙眼啊,真好看。”


    蘇母也是做娘的人,聽出柳氏這話裏,有些感傷,曉得柳氏這會兒是悲喜交集,急忙笑著道:“來,都先進屋,這會兒站著也不像話。”柳氏這才收了心裏的感傷,把孩子交給茭娘,和蘇母彼此歉讓著進屋。


    吳能就在外麵和蘇桐說話,吳能見蘇桐對待自己十分謙和,方才雖隻驚鴻一瞥,也能看出他們小夫妻倆,感情極好。吳能不由為女兒感到高興,等酒席上來,翁婿兩在那喝酒說話,吳能喝的十分暢快。


    裏麵的柳氏卻和吳能想的不大一樣,蘇母是個通透人,說了幾句話就勸柳氏去歇息,茭娘曉得這是婆婆要自己和柳氏好好說說話的意思,也就帶了柳氏到了客房。客房收拾的窗明幾淨,裏麵放著大火盆,被褥枕頭樣樣齊全,桌上放著點心茶水。


    柳氏夫妻的行李也放在屋內,茭娘給柳氏倒茶:“娘,您這會兒風塵仆仆,我叫人送熱水來,您好好洗洗,晚上也好睡。”


    “這一路上,雖說趕路,但比我們原先出門要強,也不是那麽累。”柳氏接過茶,隻仔細看著女兒。茭娘坐在柳氏身邊,伸手去攏鬢發:“娘您是怎麽了,隻瞧著我不說話?”柳氏把茶杯放下:“我啊,是許久都沒見到我的茭娘了,心裏想的很,又不好說出來。”


    “娘既然想我,那就多在這裏住幾天,等過了年,春暖花開時候再回去,這新渝,也有幾個廟,幾座山,好讓娘您走走的。若娘覺得這縣裏憋的慌,我也可以去和人借個小莊子,讓娘去住幾天。”


    “瞧瞧,這才嫁出去幾天,就是不一樣的說話做事了。”柳氏的打趣讓茭娘的臉微微一紅,靠在柳氏懷裏:“娘,我很好,你女婿也很好,您放心吧。”


    “好,我當然覺得你很好,也看的出來。再說了,你婆婆也是個善心的,方才這麽幾句話就能聽出來。隻是茭娘,我這一路上想著,你這頭一個生了女兒,若……”柳氏的話沒說完就被茭娘打斷了:“娘,您是想些什麽呢?我和你女婿,成親才一年多,還算得上新婚呢,您就操心起這生兒子的事來了?”


    “茭娘,娘知道你不喜歡聽,可……”


    “娘啊!”茭娘把柳氏的手緊緊握住,接著笑了:“娘您不也隻生了我一個女兒,爹爹是怎樣待您,您又是怎樣想的,怎麽這會兒,反倒要這樣勸我?”說著茭娘佯裝惱怒地把柳氏的手鬆開:“娘若是再勸,就是沒把我放在心上了。”


    “我,我……”柳氏嘴張了張才無奈地道:“你爹爹,這不是一直都是做小生意?可是女婿不一樣,是做官的。”


    “娘您這都是聽了誰的糊塗話?這做官了又怎樣,我嫁了他,他是官老爺,我就是官太太,等到有一天,他有本事做到一品,那我也是他名正言順的原配,是要封一品夫人的。娘您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怕我被嫌棄,娘這就不像您了。更何況,舅舅說過,夫妻夫妻,難道我就矮了他一頭不成?”茭娘的話讓柳氏笑了:“好,這樣才好,茭娘啊,我這一路上,不就是怕你見女婿做了官,到時覺得心裏矮了一頭,這夫妻夫妻,隻要誰覺得自己矮了一頭,這日子,就不大好過了。”


    茭娘噗嗤一聲笑出,一頭紮在柳氏懷裏:“原來娘是試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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