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北那頭沒有像往常一樣很快接起來,伊蘭稍稍等了一刻,正蹙眉間,投影屏上出現了他的臉,伊蘭眼睛一亮,展顏笑道:“阿北。”


    霍斯北目光逡巡在伊蘭臉上,靜默了片刻後才道:“伊蘭。”


    伊蘭的笑容中慢慢浮起了一絲忐忑的表情:“阿北,你不高興?”她的聲音中不自覺地帶著嬌嗔,就象以前很多次要霍斯北諒解或者答應她的想法一樣。


    霍斯北凝望著伊蘭,臉上似懷念似苦笑,半晌才低聲問道:“伊蘭,發生了什麽事?”


    伊蘭笑了一下,用一種很輕鬆的語氣說道:“阿北,你有沒有收到我的郵件?基地最近太忙了,我們餐廳所有人都脫不開身。你不要生氣好不好?等過一陣,我再爭取假期。”她言笑晏晏,目光柔和地盯著霍斯北,期待著他說不要緊。


    霍斯北久久不說話,隻是看著伊蘭。


    伊蘭心中有些焦急,她還要和莫斯星那邊聯係,正要開口說話,隻聽霍斯北輕輕問道:“伊蘭,你過得好不好?”


    “好啊,一直很好,隻是有些忙。”伊蘭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她迅即說道,“阿北,我還有一些其他事要做,恐怕不能和你講太久。下次我們可以多聊一會。”她的臉上有著歉意,帶著淡淡淺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


    “伊蘭,我有幾句話要講。”霍斯北說道,“不會占你很多時間。”


    伊蘭愣一下,心底疑惑,有些不安,但臉上仍掛著笑意:“阿北。你說。”


    霍斯北望著她,有些心疼,艱難地咽著口水,緩緩說道:“伊蘭,你以前問過我,和你在一起會不會累?”


    伊蘭的心倏地往下沉,隻聽霍斯北苦笑著說道:“伊蘭。我有些累。”


    伊蘭定定地看著霍斯北。隻覺得四肢百骸泛起一股涼意,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摒住了身體的顫抖,無意識地喃喃問道:“阿北。你想說什麽?”


    霍斯北的眼神悲哀而無奈:“伊蘭,我不想一直被欺瞞,一直被通知。”


    他的話就像一把重錘砸在伊蘭心上,她惶然解釋道:“阿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得到通知的時候很晚。沒辦法提前和你說。”


    霍斯北搖搖頭:“伊蘭……”他說不下去,他為贏得這個假期做了什麽,她不會知道。


    他在七月的假期裏找借口不回家,日以繼夜隻為了多做幾個項目。可以在十一月騰出時間陪她回去,結果勞累母親一路奔波過來看他。


    她說願意在圖朵主星停留,他高興得提前通知家裏他要回家。母親改了探親計劃,推遲看望父親的時間。隻為等他回家。


    他要求母親在家裏備下客房,他要和朋友一起回去。當然他還沒有透露給母親他帶回家的是女朋友,他一直在想著怎麽措詞,這是伊蘭和母親的第一次見麵,他必須要安排得很周到才行。


    然後她一封郵件,片言隻語,就像她去年一樣,說定的事情忽然變卦了。


    她不會明白那種滿心歡喜期待,瞬時如墜冰窟的感覺。


    沒有任何商量,她已經決定,再來通知。


    每次如此,和端木同住一個觀察點是如此,和端木同做一個畢業課題是如此,背棄和他的約定自行入伍服役是如此,現在取消假期還是如此。做完這一切後,她總是撒手不管,冷靜退開,隻餘他一個人倍受煎熬,獨自猜疑彷徨,掛念不舍。


    她不會理解那種被通知後震驚茫然,等她解釋卻始終等不到的痛楚折磨,他終究忍不住妥協,她仍會微笑牽手,她如此淡然,來去任他。


    他擔心她有事,問她隻是說好,也許就像她在圖農星遇上巨浪那次一樣,隻有等到不相幹的旁人偶爾和他說起時,他才能知道她是否真的好。她大概不會體會到從旁人口中得知真相的那種尷尬難堪傷心失望的感覺。


    他清楚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相信她說的話,她可知她笑靨燦爛時,他卻在暗暗審視靜靜猜測她是否說的是謊言,她不知這個發現讓他那樣心痛不忍,她和他什麽時候起走到了這樣的地步?他不信她,正如她從未真正信任過他的承諾。


    他走不進她的生活,從來沒有過。


    霍斯北深深地望著她,用目光描繪著她的眉眼臉容,看到她的耳垂邊一縷微彎的發梢時,心中黯然,她的長發不見了,往事再不可追。


    他輕輕問道:“伊蘭,你會後悔嗎?”


    伊蘭愣住,喃喃不能自語。她會後悔嗎?一路追隨,卻把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團糟。


    “我猜你不會,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你還是會選擇加入軍隊,你不會到艾杜主星來,即使知道從此不能和我自由相見。”霍斯北輕聲說道,她不會到他身邊來。


    “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麵了?一年半了。”他低低喟歎,心中留了一句話沒有問出,伊蘭,你想念過我嗎?


    “伊蘭,我曾經以為沒有你在身邊,我會不放心,所以走到哪裏都希望你跟著,是我自私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會走你自己的道路。”霍斯北頓住,心疼得似乎被一隻手攫住了一樣。


    他看著對麵伊蘭默默傾聽的樣子,沒有激動,沒有眼淚,她總是如此冷靜自持,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伊蘭,我想試試沒有你的日子。”


    伊蘭木然地望著霍斯北,心空空地,似乎隻剩一根線,從胸腔一直到舌根,抽緊了似地疼,她好容易才蠕動嘴唇。


    “斯北,你躲在樓上偷懶啊?不記得你答應過我要幫我布置嗎?你家的地方,哪些可以動哪些不可以動,總要你來說才行啊,快點啦。”女孩的聲音動人悅耳。


    霍斯北愣一下。拿手在臉上使勁摸了幾下,轉頭偏到一個方向,快速地說道:“我很快。”


    “快點,”女孩凶巴巴地威脅道,聲音中帶著笑意,“我第一次自己請客過生日,你要是讓我過得不像樣。我去向伯母告狀。”


    “好。你自己先收拾,我會下來的。”霍斯北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頭痛無奈。


    “楚奕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和我的師姐師妹都會合了。我還沒弄好,會鬧笑話的。”女孩咯咯直笑,催促道,“你快點。限時三分鍾,不然我自己拖你下來。”


    “好。”


    霍斯北不自覺地輕籲口氣。轉頭過來,赫然發現伊蘭靜靜地看著他。他微微張嘴,心裏早已醞釀好的話一時竟想不起要說什麽。


    伊蘭聽到自己在問:“阿北,她是誰?”


    “我同學。”霍斯北順口答道。猛然回神,脫口而出:“與她無關。”


    伊蘭心中一片慘淡。


    靜默片刻後她聽見霍斯北解釋道:“我同學,也是親戚。借我的地方請朋友過生日。”霍斯北住了口,暗自苦笑。都這時候了,還想著向她解釋。


    兩人間又一陣靜默。


    伊蘭盯著霍斯北,輕輕說道:“阿北,我還有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她是不想再聽到他後麵的話吧。


    霍斯北點點頭,凝望著伊蘭,半晌輕柔地說道:“伊蘭,你會過得好,對嗎?”


    “會的。”伊蘭勉強牽起嘴角的弧度。


    霍斯北短暫地強笑了一下,他注視著伊蘭,目光中充滿了不舍、留戀、無奈和痛楚,緩緩說道:“伊蘭……保重。”


    伊蘭眨巴著眼睛看著霍斯北,心中鈍痛,她好不容易張口說道:“……阿北,保重。”然後迅速切斷了視訊,眼淚在下一刻洶湧而出。


    霍斯北愣愣地看著一下淡去的投影屏,她沒有挽留,決絕離去。即使早在意料中,還是難忍心痛。他低頭,雙手蒙住了臉,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伊蘭渾身顫抖,嗚咽出聲,她沒有料到今天他們會這樣分開,從此陌路。


    她一想到再也沒有人會牽她的手,就覺得這世界再無可戀,滿目荒蕪。


    她此時才知道她很痛,痛徹心扉。


    她邊哭邊看著通訊器,他會撥過來的吧?每一次他生氣,都不會很久,通訊器靜悄悄地沒有任何提示音。伊蘭拿手抹抹臉,他總是會生氣一陣子,完全不理她,過段時間他會找回來的。


    她盯著他的聯絡號,想撥回去。她現在對外聯絡不容易,錯過今天,就要等很久,手指虛點著,遲遲沒有按下去,心裏無比清楚這次和前幾次都不一樣,他讓她保重。


    他現在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為那個女孩子布置生日會場。


    伊蘭閉上了眼睛,涕淚四流。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想起她的農莊,時間已經隻剩下七分鍾。她慌忙打開郵件係統,一封莫斯行政中心的郵件赫然在目。


    盯著郵件箱看了兩分鍾,伊蘭帶著壯士斷腕般心情點開了郵件,一目三行,隻兩眼就仰頭痛哭,在淚眼朦朧中她再次努力睜大眼睛,細細


    郵件不算長,意思簡潔明了,鑒於她一年內沒有親自實地照管農莊,莫斯行政中心無法信任她的經營能力,她的伊蘭農莊將在一月內收回,重新分配給農莊租賃申請係統裏的輪候人員。


    如果她不能在一月內趕回莫斯星處理農莊裏的作物,則行政中心會按照租賃協議裏的流程自行處理,田裏的產出收入扣除所有代辦費用後,會自動打入她的賬號。


    同時,農莊小樓裏的一切個人添置物品會集中打包,請她盡快提供地址以便行政中心寄還,若一月內沒有回應,則會按流程全部送至垃圾處理站。


    另外,行政中心將她剛租賃時農莊的相關配置羅列了一張清單,上麵寫著初始狀態,收回狀態,以及後續所需處理和伊蘭因此所需支付的賠償費用。伊蘭往費用欄上一瞄,全部為零,然後才看向其他內容。


    配置很多,有各種農機設備和生活用品,小樓的床褥也都算在裏麵。伊蘭視線下移,赫然看到農夫一代種植機器人,那是阿悠。


    她急忙細看,在後續處理欄裏她讀到:型號陳舊,無再利用價值,建議取出種植係統數據,送機器人強製報廢中心。伊蘭所需支付的費用為零。


    伊蘭盯著機器人強製報廢中心,拚命咬著嘴唇。郵件發出日期是十一月三十號。


    阿悠此時應該已經被送去了吧。


    她躬著身體,團成一團坐在床上,兩手抱著頭,失聲痛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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