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副隔絕手套,用來阻隔通訊器和人體之間的信號感應。每個人的通訊器自出生起就植入右手腕中,點開通訊器在虛擬投影屏上輸入或者發送信息都是用手指的,通訊器隻有感應到本人指端的生理信號,才會被打開或者使用。這種隔絕手套一旦戴上後,通訊器就感應不到手指傳遞的生理信號而失靈。


    伊蘭當然知道手套的作用,隻是很詫異他們居然申請了這東西。這夥海盜,她恨恨地在心裏罵道,打演練還沒開始就準備搶人,不然為啥要這東西?


    其實玫瑰一隊也備著這種隔絕手套,這是每個機甲編隊出任務時的必要裝備之一,萬一抓到俘虜就可以用得上。周荃申請武器裝備時習慣性地也申請了,伊蘭不知道而已。


    她默默地把兩隻手套戴上,手套用的是自動延展材料,一徑戴上,就貼合手形,毫不影響日常做事。顏色也與膚色相差無幾,不仔細分辨,倒也瞧不出戴了隔絕手套。


    副隊長在伊蘭忙忙碌碌處理食材的時候沒拿過來,一則是有瑞恩盯著伊蘭,二則也是賣瑞恩一個麵子,沒有馬上讓伊蘭戴。這會兒伊蘭空下來了,他生怕她趁他們一個疏忽就去聯絡戚姐,暴露他們的據點,故而按著俘虜應享有的待遇,讓伊蘭戴上隔絕手套。


    伊蘭乖覺地自動把兩手平伸,副隊長對瑞恩說道:“瑞恩,你來吧。”


    瑞恩點點頭,上前抓起伊蘭的手,虎口在她手套靠手腕的位置箍了一圈,這樣伊蘭的手套再也摘不下來。隻有瑞恩原樣箍一圈,手套感應到瑞恩的生理信號,才能再次鬆開摘除。


    副隊長看著瑞恩給伊蘭的手套圈好,笑著招呼道:“瑞恩,走,我們吃東西去,嚐嚐小佟的手藝。”


    瑞恩答應一聲。和副隊長一起往前走。轉頭看一眼伊蘭,她溫順地抱膝坐在地上,四周散落著他們剛從玫瑰一隊搶來的戰利品。她仰頭認命而哀怨地盯著他和副隊長,見他回頭就移開視線,把頭靠在膝蓋上合眼休息,完全是一副受了虐待的淒苦樣。


    瑞恩暗自叫苦。回基地後不知這姑娘怎麽打擊報複他,他要是上凱旋餐廳點單。落在她手裏,估計她會搜羅出保存得最久的半成品對付他。


    伊蘭聽著那邊歡聲笑語吃得歡,心裏在想玫瑰一隊今晚上吃啥,她們隊裏營養劑不至於匱乏。但也不富餘。平時都是她收管著,她做事有個習慣,不喜歡把所有東西全放一處。現在營養劑屬於緊缺物資。她分了一半放在戚姐和慕容的機甲上,留了一半在石林據點裏。但據點被瑞恩他們掃蕩了,玫瑰一隊的存糧就隻剩機甲上的營養劑了,伊蘭算來算去,發現她們怎麽都撐不過最後的五天。


    她作為玫瑰一隊的營養師,卻還幫著對手做飯,伊蘭覺得良心上有點過不去,心裏挺羞愧。


    這雖然是演練,但都是有監控的,不然往年野外演練的視頻從哪裏來?他們在蠻荒島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監視評估,而不是隻看最終結果,這才叫考察綜合實力。


    伊蘭一想到監控,就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興奮,實在是新兵受訓時和人講話被監控視頻抓包這段往事讓她一輩子難忘。


    有監控壞呀,花副團就能知道她毫無原則毫無立場地給敵手做飯,鐵血三隊吃得越香,玫瑰一隊餓得越慘,花副團的脾氣就越臭,伊蘭想到這個就不寒而栗。她怎麽著也得在監控底下做個不屈服的姿態。


    有監控也好呀,想想演練中一旦人假死,就會被救援隊及時送走,說明基地對全島的監控無時無地不在,畢竟基地培養人才不容易,花了心血不能隨便就出意外。所以說,她逃在半路上,即使不幸被困住,上頭也能知道。


    伊蘭瞥一眼她的手套,通訊器用不了,萬一撐不下去,求救信號是發不了了,但隻要監控在,萬不得已時基地不會不管她。


    這樣算下來,無論是從職業良心、道德立場、裝腔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上,她都應該逃走。她總要逃一回,實在逃不了,再安份下來做俘虜,這樣姿態就有了。


    一番思量後,伊蘭開始認真地考慮逃走的策略方案。


    等到大家心滿意足地吃完,伊蘭四下裏一尋摸,沒發現餐具清潔儀,立馬火氣就騰騰騰地上來了,衝著瑞恩嚷道:“清潔儀呢?”


    “什麽清潔儀?”瑞恩莫名其妙。


    “洗這些鍋碗瓢盆的。我放在一根石柱子底下的空隙裏,你們拿了沒有?”伊蘭的聲音高起來。


    在偷襲玫瑰一隊據點的行動中,瑞恩領到的任務是勸降伊蘭,勸降不了,就以非常手段擺平,他沒參與掃蕩物資,此時就摸不著頭腦。瑞恩衝不遠處正三三兩兩聚堆說話消食的隊友招招手,一會兒劉寄望他們走過來了。


    “瑞恩,什麽事?”


    瑞恩對清潔儀完全沒概念,他怕自己傳話不明白,示意伊蘭自己說。


    “你們去搶我們據點時,在一根石柱子底下有一個四方箱子,你們拿了沒有?那裏麵放了餐具清潔儀。”


    幾人麵麵相覷,一看樣子就知道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


    伊蘭不死心地又補充道:“那根石柱子有兩人高,中段有兩個深色的斑點,是我做的記號,很好認的,底下空隙正好卡一個箱子,你們好好想想,拿過來沒有?我現在要用。”


    劉寄望說道:“我過去就隻喝了湯,沒拿東西。”


    趙銳說道:“我拿了營養劑。”


    伊蘭立即一橫眼,忍了忍,放緩了聲音問道:“多少?”趙銳畢竟曾經是教官加考官,回基地後品銜比她高,她還得開口叫“長官”,此時不能太過無禮。


    “全部。”趙銳笑道,“你擺放得很整齊。”


    伊蘭氣得深吸一口氣,不搭這茬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說也沒用。她看向剩下還沒開腔的幾人。


    “我不知道我拿了些什麽,都是箱子,全部放在這裏了。”元淼指著伊蘭腳邊的一堆戰利品。


    “裏麵沒有。”伊蘭悶悶地說道。


    “我拿了裝備。”一個伊蘭有點麵熟的人說道,可能是和瑞恩一起帶新兵的教官。伊蘭聞言覷他一眼,敢怒不敢言。玫瑰一隊這次損失慘重,連裝備都被劫走了,幸虧緊要的武器都安裝在機甲上了。


    “你們去了七個,還有兩個呢?”伊蘭問瑞恩。


    瑞恩頗感無奈,轉頭朝人堆裏搜尋了一番,揚聲叫道:“阿離,阿森,過來一下。”


    他倆很快過來,關離前頭已經看見瑞恩招手了,但他最近奉行一條原則,盡量不靠近伊蘭,免得她過度情緒反彈,大家麵上不好看,資料上說心理創傷恢複期慢。這時候瑞恩明著叫他去,他不好裝沒看見,隻好和阿森一起過去。


    伊蘭一見這兩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刺眼,套了一句話說,他倆就是實打實的新仇舊恨。


    關離就不說了,糾葛深著呢,伊蘭雖然理性地不再把自己的磨難痛苦一股腦兒怪罪到他頭上,但膈應總是有的。另外那個阿森更不用說了,今天上午腦門上剛挨了他一鐵拳,昏到現在,醒來就被逼著給他們做了頓晚餐,仇恨新鮮著呢。


    她見瑞恩不傳話,語氣生硬地說道:“石柱子下的四方箱子,你們搶劫了沒?”一樣的行為,對別人她用“拿”,給人留了一兩分情麵,對上他倆,她不客氣地用“搶劫”,語氣特嘲弄。


    關離愣一下,淡淡地說道:“我沒印象。”


    阿森也說沒印象。


    伊蘭再不開腔,轉身把一堆碗碟放到鍋中,吃力地捧起來往海灘走。


    大家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人的肢體語言和氣場非常奇妙,盡管啥聲音都沒有,在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此時怒氣衝天。


    “你去哪?”瑞恩一回神,問道。


    伊蘭腳步一頓,轉頭沉著臉說道:“拜托你們下次做海盜專業點,我這些廚房設備是配套的。”她懶得再多話,天色已開始昏暗,再磨蹭下去,摸黑洗碗可不愉快。


    阿森有點反應不過來,他衝劉寄望問道:“怎麽了?什麽東西不配套?”


    劉寄望很是無語:“聽說什麽清潔儀。”


    瑞恩看著伊蘭孤零零的背影,歎一聲:“沒事,散了吧。”隊伍中就他和伊蘭最熟,開解她這個俘虜,讓她安心替他們做事,這項工作自然落在他頭上,他朝前快步追上伊蘭。


    “我幫你拿。”瑞恩伸手想接過伊蘭手中沉甸甸的鍋。


    伊蘭手一偏,默不作聲地繼續往前走。


    瑞恩隻好跟著她,小心地覷著她的黑臉色問道:“如果沒有清潔儀,會很困難嗎?”


    伊蘭氣笑了,也是,她嬌貴個什麽勁啊,一個俘虜還想用成套的廚房設備,短了缺了還嫌他們沒提供好的工作條件,這不是笑話嘛,她應該讓幹什麽就幹什麽,有什麽就用什麽,苦了累了髒了自己扛,才是做俘虜的正確姿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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