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你好大的膽子!”許天驕高聲斥道。


    與此同時,卻不由得抒了一口氣,一腳踢開了身邊的無名。


    秦路錯身讓開,一個滿臉怒容的男人走了出來。


    “許天驕,你才是好大的膽子!”他看了許天驕一眼,似乎是被她衣衫不整的樣子汙了眼,立刻又轉了開去。


    許天驕抖抖衣裙,站了起來。


    “皇帝哥哥,你怎麽來了?”她笑著說道。


    人前,她自來是叫皇兄,此時,卻叫了皇帝哥哥。


    顯宗帝轉過頭,依舊怒氣不減,連名帶姓的喊她的名字,“許天驕,你知不知錯?”


    許天驕定定的看著他,“我何錯之有?”說話間她邁步走過來,到了顯宗帝跟前,繼續道:“倒是皇帝哥哥你,帶著人踢了我的門,驚了我的人,壞了我的好事……皇帝哥哥,錯的人是你。”


    她說著話,眼睛掃向了一邊的秦路,剛剛帶頭踢門的罪魁禍首。


    秦路平靜的看她一眼,沒有任何回應。


    顯宗帝氣得抬起手。


    許天驕幹脆更靠近了他一些。


    一張還帶著特殊紅豔的嬌顏放在眼前,顯宗帝的手抖了抖,最終垂落了下去。


    …………


    所有人都聚齊的時候,顯宗帝才背著手走到高處。他痛心疾首的看著下麵,他的兩個親妹妹,他的親侄女,他的堂妹,還有一眾人前光鮮亮麗的小姐和夫人。


    “你們——”他伸手指出去,“真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麵!”


    “皇上息怒。”雖然顯宗帝是在罵皇室女子,可下首的所有人都惶惶然的磕了頭。


    “不知檢點!荒/淫無度!”他氣得按住胸口,“你們倒是說說,德言容功,你們都有哪一樣?你們倒是說說,你們如此,朕要如何處罰你們?若是你們今日的所言所行傳了出去,你們讓朕如何麵對這天下人?”


    眾人淒淒惶惶,連玉榮公主也頭磕的低低的不敢吱聲。


    這種事情,私下裏怎麽來都行,可拿到明麵上,誰敢正大光明的提起?不說旁人,就是皇室女子裏,也沒有幾人敢真的就承認,自己到底玩了多少男人。


    “來人!”顯宗帝再次開口。


    “皇兄好沒道理。”一隊侍衛進來的時候,許天驕開了口,“不知檢點?荒/淫無度?皇兄太沒道理了,我是公主,是大許的公主。這天下一日是大許的天下,我這公主就一日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之一,我就一日有活得恣意的權利!什麽荒/淫無度,什麽不知檢點敗壞皇家名聲,誰敢這麽說?誰敢來問皇兄你要說法?若是真的有人敢說敢問,皇兄,你就任由我被說,什麽也不做?”


    顯宗帝看著她不言語。


    許天驕眼底有狂妄也有不屑,再次開口道:“一個國家,一個帝王,居然因為女人而無法交代。若是這般,皇兄,你這個皇帝做來還有何意義?”


    “許天驕!”


    顯宗帝一聲怒吼,一個巴掌也狠狠摔在了許天驕的臉上。


    他急怒交加,這一巴掌使了十成的力氣。


    許天驕捂著右側臉頰,慢慢的張嘴,吐出了一口血。


    鴉雀無聲。


    跪著的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有了一絲的響動,惹怒了顯宗帝。


    玉榮公主驚訝的張大嘴巴,抬頭直直看著許天驕。


    這個天驕,膽子也太大了吧?就算不上趕著巴結,可那是皇帝,是一國之君,她怎麽敢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真當皇兄不敢收拾她?


    許天驕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跡,輕笑道:“皇兄怎麽了?是惱羞成怒?”


    顯宗帝看著她,她也瞪著一雙眼睛不甘示弱的回看過去。


    “天驕……”顯宗帝敗下陣來,伸手去扶許天驕。


    許天驕一甩袖子,直接揮開了他。


    “許天驕,你莫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顯宗帝失了麵子,不由冷喝出聲。


    “皇兄已經動了。”許天驕摸著臉,道:“皇兄這一巴掌,可是一絲情麵也沒留。”


    顯宗帝麵上浮現尷尬和心疼。


    許天驕揮手,對著還跪在地上的眾人道:“你們都先出去,我有話要和皇兄說。”


    眾人抬頭看過來,顯宗帝也揮了揮手。


    等屋子裏隻剩下顯宗帝帶來的王全,以及許天驕身邊的幾個宮女,和退在一邊的秦路陳然後,顯宗帝也不再端著架子。


    “天驕,疼不疼?”他關切的問道。


    許天驕點頭卻又搖頭,“疼。但卻不及十四歲那年,一向疼我的皇帝哥哥,把我送上已經行將就木的薛其文的床上疼。”


    顯宗帝臉色一變。


    還未開口,許天驕又繼續道:“疼。但卻不及薛其文死後,我的皇帝哥哥,把我送給病重的鄭傑為妻疼。”


    顯宗帝臉色微微發白,“天驕……”


    “疼,特別特別疼。”許天驕聲音冷靜的說道:“父皇最寵愛的小公主,皇帝哥哥從小最疼愛的妹妹,千嬌萬寵長大的天驕公主,在十四歲的年紀就要嫁給薛其文那樣的老混賬!在那老混賬死後,立刻又嫁給了病入膏肓的小畜生!皇帝哥哥,你說我疼不疼?”


    為了自己能順利登基,他聽了母後的話,把最疼愛的妹妹給了薛其文。


    為了能夠掌政,他和母後合議,把最疼愛的妹妹給了鄭傑。


    為了能固守邊關,他還曾答應把最疼愛的妹妹送去和親……


    如果不是齊皓求娶,如果不是齊峰出征,那麽現在,許天驕也不可能站在他的麵前了。


    “再也不會了,天驕,皇帝哥哥跟你保證,再也不會了。”顯宗帝又愧疚又心疼,抓住許天驕的手捧在胸口,喃喃說道:“皇帝哥哥會保護你,會讓你做大許朝最尊貴的公主,你想要什麽皇帝哥哥就給你什麽,你想去幹什麽皇帝哥哥就讓你幹什麽……”


    許天驕抽出手。


    “那方才,皇帝哥哥是什麽意思?”她問道。


    方才,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斥責她,打她。


    顯宗帝立刻道:“天驕,凡事也要有個度,你便是不滿意如今公主府裏的男人,你直接和朕說,朕替你找來也就是。可是你這般……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上奏參你?”


    看來今日,是有人告密,想要拿此事做文章了。


    自己在京中名聲有多差,得罪的人有多多,許天驕有自知之明。因此她也不想去知道誰告的密,越多人告密,越多人對她不滿痛恨,顯宗帝反而越是放心。


    畢竟,有一個這樣不堪的姐姐,身在淮南的許天鶴,才能更安全。


    許天驕道:“皇帝哥哥保不住我了?”


    “不是。”顯宗帝下意識的回道。


    許天驕輕輕一笑,道:“我還記得,皇帝哥哥曾經說過,隻要我幫你做好那兩件事,這天下人天下事,我想如何便如何,不是嗎?如今才多久,就要反悔了?”


    當然不是想要反悔,也並不是堵不了那些頑固們的嘴。


    可是……


    顯宗帝歎了口氣,沒再堅持自己,而是無奈又寵溺的道:“含笑館是城親王開的,你若是喜歡,朕讓他送給你好不好?”


    看來城親王這條走狗做的還真是高興。


    許天驕搖搖頭,道:“隻要皇帝哥哥不要把我交代給您的天下人就好。”


    顯宗帝一怔,隨即搖了搖頭,帶著王全出了門。


    顯宗帝帶著滿身怒氣而來,臨走卻是一心愧疚與心疼。


    守在門口顫顫兢兢的人,雖然危險盡消,可也沒了行樂的心情。匆匆忙忙的和公主府的宮女說了一聲,連辭別都沒來,就都離開了。


    玉榮公主被寧安和福壽兩位郡主拖著離開。


    “有什麽可神氣的!”出了天驕公主府的大門,玉榮公主哼道:“就仗著當年那點子的功勞,這麽多年就誰也不看在眼裏,也就是皇兄傻,處處維護她,聽從她!”


    玉榮公主敢一句話得罪顯宗帝和許天驕,寧安郡主和福壽郡主可不敢。她們扶著玉榮公主,把她送上馬車,打著哈哈把這事情給混了過去。


    天漸漸的暗了下去,沒有點燈的屋裏,即使離得很近,看到的也不過是模模糊糊的一個身影。顯宗帝走後,許天驕便隨意坐在了一張椅子上,將近一個時辰,一直保持著一個動作。


    秦路和陳然站在不遠處,也一站就是快要一個時辰。


    “公主。”清音從外麵走了進來,道:“駙馬爺過來了,請公主過去用膳。”


    “不去。”許天驕說道。


    清音道:“是,奴婢這就去跟駙馬爺說。”


    清音退了出去。


    “你們都下去。”許天驕看著模模糊糊的人影,說道。


    秦路和陳然行禮應是,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門,廊下點著的燈下,秦路才看到陳然一額頭的汗,以及紅的像是哭過一場的眼眶。不等她開口問,陳然就輕聲開了口,“秦,秦路哥,公主,公主好可憐啊!”


    秦路沒有接話,而是說道:“你先下去吃飯吧,回頭再來換我。”


    陳然猶豫了一下就走了。


    秦路覺得腿很酸疼,人也十分的疲憊,沒有安分的站好,而是靠在了身後的柱子上。


    原來,她嫁了三次人,都不是自願的。


    老混賬,小畜生。


    她是不是,很恨這兩個人?


    還有顯宗帝,這個一國的九五之尊,為什麽那麽麵熟?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直安靜的室內才傳來動靜,秦路剛挺直脊背站好,就聽見屋裏傳來人摔倒的聲音。


    她沒顧著喊守在廊下的幾個大宮女,第一個衝了進去。


    大約是保持同一個姿勢坐太久了,許天驕起身又過猛,因此腿腳一軟,就直直的從椅子上跌在了地上。


    秦路衝過去,下意識的就半抱起了許天驕。


    “滾開!”許天驕喊道,伸手用力的去推秦路。


    秦路沒有防備,被推摔坐到了地上。沒有人扶持,許天驕也結結實實的摔了下去。


    “公主——”秦路剛一開口,許天驕就滿眼憤恨的看了過來。秦路頓時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隻是看著許天驕的眼睛,不知她為什麽突然這樣看自己。


    許天驕冷笑,道:“怎麽,同情我?可憐我?你也配?”


    許天驕的話夠殘忍,表情夠厭惡,態度夠無情,可秦路看著她,卻沒來由的就覺得心裏一酸。人坐在地上,雙手卻又麻又酸一般,使不了力氣起身。


    這不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驕公主啊。


    這個,是一個受盡苦楚無處發不敢發不能發,隻能武裝自己的可憐女人。


    十四歲,在現代剛上初中吧。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卻先後兩次嫁人,第一個是七十多歲的老混賬,第二個是即將病死的小畜生……秦路甚至都不敢想,一個被皇帝這樣嫁出去的公主,在這兩個人麵前,受過怎樣的對待。


    許天驕忍著麻木,慢慢的撐著身體爬了起來。


    在任何人麵前,她都是不會示弱的。顯宗帝麵前是,這個卑賤的馬車夫麵前,她也是。


    她站好立定,斜睨著秦路,道:“秦侍衛盡管放心,本宮在大許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男人,自然有成千上萬的等著往本宮腳底爬……至於你,本宮,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上眼。”她狠狠吸了一口氣,繼續道:“若是你好好的當差,本宮自然會賞你一口飯吃,若是你膽敢有其他心思,不止是你,你全家都要陪葬!”


    是,她是曾對秦路動了心。


    不管是對他的人,還是對他的皮相,可那都是從前的事情。


    從秦路推開她,就什麽也沒了。


    至於現在,她隻覺得惡心。


    看著她的目光,隻要是來自男人的,不管是什麽樣的目光,她都覺得惡心。


    一如當年的惡心。


    一如這麽多年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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