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嬌把話說完,便轉身走了,留下何文海站在門口,眾人又抬起管材繼續趕路。


    徐氏見謝玉嬌臉色不好,可這會兒也不好問她什麽,便也壓下心中的疑惑,跟了上去。


    謝玉嬌他們到墓地的時候,縣太爺康廣壽和謝家家族的族長都已經在那兒等著了。謝家這一代家族的族長是謝老太爺的庶出的兄弟,也就是謝玉嬌口中的二叔公。原本這族長的位置是謝老太爺的,隻是他忙於生意,沒什麽心思打理家族的事情,就辭去了族長的位置。到了謝老爺這一輩,他隻管每年給這些沒有進項的叔叔們一些銀子,也從來不管族裏的事情,反正什麽事都能用銀子打發,在謝老爺看來也就不算個事兒了。


    可誰知道如今遇上這事情,謝老爺死的早,沒兒子,這可不就成了謝家家族的頭等大事了。謝玉嬌上回見這個二叔公是給謝老爺選墳地的時候,這人一口氣請了四五個風水先生,搞得謝老爺要葬龍脈寶穴一般的。其實陶老大心裏清楚,無非就是想從中多撈幾個銀子,這事兒陶老大也回了謝玉嬌,謝玉嬌隻說,大差不差就成了,別把我們給逼急了。


    此時這二叔公正把自己當族長,覺得自己倍兒有臉麵,代表著整個謝家,接洽縣太爺呢。


    瞧見謝玉嬌過來,便裝作家長一樣開口:“玉嬌,過來給縣太爺請安。”


    謝玉嬌抬眼就掃了回去,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身子,隻壓著火氣道:“二叔公,我這手裏還捧著我爹的靈位呢,你這是讓我爹給縣太爺請安呢?”


    所謂死者最大,這是不成文的規定了,縣太爺再是一方父母,謝玉嬌捧著謝老爺的靈位,也不用給他行禮。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康廣壽,隻雙手作揖,對著謝老爺的靈位拱了一拱。


    謝玉嬌便站直了身子受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二老太爺見了,隻覺得一口氣憋悶的慌,也不知道謝老大那麽老實厚道的人,怎麽就生出這麽一個刁鑽的丫頭來的,原本想著謝老大死了,他又沒個兒子,以後這選嗣子的事情,少不得他說了算。他雖然膝下也有孫兒,卻還是個奶娃子,心道徐氏不一定看得上,隻是不論徐氏看上了誰家的孩子,還不得經過他這一道關係嗎?


    因此,二老太爺這些天私底下已經收了幾戶人家的禮,心裏頭正得意呢!況且今兒縣太爺也來了,倒時候把這事兒跟縣太爺提一提,看徐氏和謝玉嬌還能拖延到什麽時候。到時候,那孩子隻要一進宅子,謝家有多少家產、銀子,這族裏頭就全有數了,到那個時候,還不是見者有份,大家一起分了?


    二老太爺這美夢還沒醒呢,又被謝玉嬌給這麽賭了一下,心裏就怪不痛快的,但也沒辦法,隻能忍著,尷尬的朝著康廣壽笑了笑。


    墓室是一早就建好的,落了棺材,填了土,先中上了青鬆,後續的工程還要請工匠來弄,今兒隻是把墓碑和功德碑立起來。


    因為在場的人多,陶老大特意在邊上搭了棚子,這會兒眾人走了一天,也都怪累的,謝玉嬌便陪著徐氏往棚子裏休息。幾個姨娘一臉走來,臉上也多有疲累之色,徐氏也讓她們到隔壁的棚子裏休息去了。


    徐禹行在外頭招呼謝老爺身前商場的朋友,見徐氏和謝玉嬌進了棚子,便跟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怒意道:“你們那個二叔公,我真是看不過眼了,什麽事情都要插一腳,如今一個勁在縣太爺跟前討好,真是丟謝家的臉麵。”


    “隨他去吧,這鄉裏鄉村的,能有什麽上台麵的人呢!”徐氏雖說並不是看不起鄉下人,可這些年來,她還是覺得這些鄉下人不好照應,隻有謝老爺一人是好的。


    謝玉嬌見徐氏臉上有堆著愁容,便勸慰道:“母親快別煩這些了,今天是爹爹入土為安的好日子,我們不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徐氏一個勁點頭,又道:“我是怕他得罪了新來的縣太爺,以後遷怒於我們謝家。”


    謝玉嬌隻笑著道:“縣太爺沒那麽小氣的,我瞧著倒是挺麵善的。”


    謝玉嬌雖然不認識康廣壽,可方才二老太爺那也算是引薦了一番,她見康廣壽非但沒擺架子,反而給謝老爺的靈位行了禮,就知道應該是個懂道理的官家。


    徐禹行說了兩句,見外頭人喊,隻好又出去,走到門口又回身對謝玉嬌道:“嬌嬌,一會兒他要是提出讓你娘認嗣子,你就說你要招上門女婿,今兒縣太爺也在,他是懂大雍律法的,你招了婿,這謝家的祖產就全是你一個人的,將來就是你孩子的。”


    謝玉嬌點了點頭,怪道以前女兒嫁了人還要指望娘家兄弟厲害,如今瞧著有個舅舅撐腰的感覺,當真是不一樣呢!


    徐禹行才走了沒多久,果然有小丫鬟來回話,隻說前頭茶棚那邊,二老太爺請了太太和姑娘過去。謝玉嬌一聽就知道必定為了嗣子的事情,徐氏隻擰眉道:“我不去……”


    那小丫鬟正要回去回話,謝玉嬌忙叫住了她道:“你就說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徐氏捂著胸口道:“我看見他們心裏就難受。”


    謝玉嬌素知道徐氏這些年又被謝老爺這樣寵著,倒是還跟以前一樣,有一些小姐脾氣,便笑著勸道:“母親就跟我一起過去吧,今兒縣太爺也在呢!這事需得母親在場,縣太爺也在場,族裏的幾個長輩都在場,大家敲定了,以後也好絕了他們的念想。”


    徐氏聽著有幾分道理,這才勉為其難道:“那我就去聽聽吧。”


    謝玉嬌扶著徐氏一起到了縣太爺的棚子裏,早有謝家族裏的幾個老人都左右的坐開了,縣太爺在首座,下麵頭一個位置坐著二老太爺。謝玉嬌扶著徐氏做到下首第二張位置上,自己則站在徐氏的後麵。


    二老太爺見人來齊了,這才開口道:“按理這事情得到謝家祠堂裏說才規矩,隻是今兒正巧縣太爺也在,老頭子我就請他做個見證,把這事情給定一定。”


    這時候棚子裏外都圍著人,大家夥也都想看謝家這次的熱鬧,誰也沒有像要走的樣子,謝玉嬌見人多,心裏反倒不怕了,臉上還微微帶著笑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康廣壽原本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也是二老太爺說了,他才明白過來,隻是他不知原委,以為謝家族中已經選好了嗣子的人選,不過就是讓他來做個見證的,就應了下來,隻坐在那邊,挺二老太爺繼續道。


    “雲敬是我們小輩中最出息的人,原本我這個族長之位也是留給他的,隻是沒想到他如今走在了我們前頭,作為謝家的長輩,他的親叔叔,謝家的族長,我如今也不得不出來說話,這雲敬不能無後啊,謝家不能沒有個繼承人,侄媳婦,如今縣太爺也在,你倒是給一句準話,什麽時候讓雲敬授子孫的高香呢?”


    徐氏冷不丁被二老太爺這麽一問,倒是愣了一下,待要開口回話,站在身後的謝玉嬌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自己走了出去道:“二叔公,今兒您不請我們過來,我們還要請你過來呢!正如您說的,這謝家不能一日無後,祖上留下的基業不能敗在我們手中,我和母親兩人日思夜想,終於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謝玉嬌說著,轉過身子,臉上帶著幾分睿智的笑意,一雙眼神明亮銳利,掃過一眾坐著的這些眼紅自家錢財的長輩親戚,笑道:“我打算等守孝三年之後,就招一個上門女婿,將來我生的兒子姓謝,謝家的基業也就保住了。”


    二老太爺原本以為她們倆會同意他的意思,隻端著茶盞,抿了一口高高興興的等回話,誰知道這謝玉嬌頓了一頓,居然話鋒突轉,竟然說要招上門女婿。二老爺一口茶不及咽下去,隻卡在了喉間,憋得臉頰通紅,低下頭一個勁的咳了起來。


    “你……你說……什麽?你要招上門女婿?”聽了這話,在座的所有人臉都綠了,唯獨康廣壽倒是帶著幾分讚賞,看著站在席上笑對眾人的謝玉嬌。


    謝玉嬌見眾人驚訝,故意裝出一副懵懂表情,問康廣壽道:“康大人,按照大雍律例,我若是招上門女婿,生了兒子,算是謝家的子孫嗎?可以繼承謝家的祖業嗎?”


    雖然這世道招上門女婿的不多,可大雍律例裏的確有這一條,隻要男子願意倒插門當上門女婿,子嗣跟女方姓,女方家產由兩人子嗣繼承。


    “確實有這麽一條,謝小姐說的很對。”康廣壽瞧著一眾親戚長輩的嘴臉,也總算明白了過來,心裏越發對謝玉嬌敬佩了幾分,又道:“謝小姐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的辦法了,既能守住家業,又能在家服侍母親終老,讓本官佩服。”


    謝玉嬌見著康廣壽還沒識相的,心裏也感激了幾分,臉上還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神色來,隻開口道:“康大人謬讚了。”


    這邊一眾的叔公輩的人都一臉鬱悶,心裏還兀自揣著,難道他們兩個人是串通好的?


    正這時候,謝玉嬌身邊的丫鬟喜鵲隻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一臉焦急道:“太太,姑娘,不好了,沈姨娘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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