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丹霞雲舉,長虹經天。


    柳綠鳥聲細,花香風氣暖。


    陳岩收拾妥當,準備出發。


    阿英牽著天馬,送到門外,開口道,“少爺,此地離金台府幾百裏,你還不如騎焦尾馬去,可以早去早回。”


    “不用了,”


    陳岩頭戴書生巾,身穿青衣,背著書篋,裏麵放著筆墨紙硯,標準地讀書人打扮,擺擺手道,“我多則七八日,少則兩三日就能回來。沒有事,你不要出門。”


    “好的,”


    阿英不再多說,隻是道,“那少爺你路上小心。”


    “好,我走了。”


    陳岩大袖一甩,轉過身,真氣運到足底湧泉穴,輕輕一提,如春燕鳧水,杳然而走。


    “走。”


    出了陳家大院,陳岩一聲清嘯,也不走大路,而是沿著曲行崎嶇的小道,在山林丘陵之間,健步如飛。


    “真是痛快。”


    陳岩在山中縱聲長嘯,和猿啼鶴唳唱和,自周天吐納之後,真氣入五髒六腑,氣息悠長深遠,這一發力,快逾奔馬。


    “哈哈,”


    行到盡處,陳岩提身而起,抓住山崖間的老藤,手臂用力,高高蕩起,在落下的刹那,又手疾眼快地抓住另一根垂下的老藤,像個敏捷地猿猴似的,高來高去。


    不得不講,自從過了入道三關,真氣周天循環,遍布經脈穴竅,細密如網,令肉身脫胎換骨,輕似春燕,敏若白猿,氣息悠長,如絲如縷。


    特別是在山中小道,怪石嶙峋,陡崖幽深,老藤攀岩,溪水篩金,要是換個普通人,別說是趕路,基本就是寸步難行。


    高的山,陡的峰,深的穀,綠的葉,紫的藤,紅的花,黑的土,青的石,陳岩一邊趕路,一邊觀山看水,還可以體悟自己體內的真氣變化,一心三用,很是自在。


    直到晚霞鋪天,倦鳥歸林,夕陽餘暉灑在群峰之間,稀稀疏疏如碎金的時候,陳岩才停下趕路,準備休息。


    “咦,有座廟。”


    陳岩目光一動,正好看到山腰上有一座神廟,舉步笑道,“真是瞌睡了送枕頭,正好借此休息。”


    神廟不大,還很破舊。


    苔蘚濕重,蓬蒿滿地,斑駁出或大或小的暈光影子,偶爾還有幾聲蛙鳴。


    就連廟中的神像,都因為常年沒有香火,上麵的鍍金脫落,露出裏麵的硬木,沒有半點的神聖氣息。


    “這是什麽神靈?”


    陳岩來到神像前,仔細打量,隻見這尊神像腳踏火蛇,四臂伸開,或拿如意,或持蓮花,或握鐮刀,或舉寶鍾,威武霸道,張揚肆意。


    知道這個世界上神靈眾多,陳岩看了看認不出來,也沒有多想,到外麵尋來幹柴,用火石點燃。


    篝火燃燒,劈裏啪啦的火光驅走山中的寒氣,令人精神一振。


    “唔,”


    陳岩坐在廟門口,攏著篝火,往外看。


    隻見群峰疊嶂,如削如攢,半空中餘暉盡去,僅剩光明一線,映照峰頂,白雲朵朵,彌漫成色。


    近處卻是翠岩環壁,石筍森森,泉水自上留下,水聲潺潺。


    “真是好景。”


    陳岩突然興趣大發,穩了穩心神,取出筆墨紙硯,直接在神案上揮毫作畫。


    深斜,卷折,飄舉。


    很快,宣紙之上,出現謬枝、挺幹、屈節、皴皮,紐裂多端,分敷萬狀,又有聳淩雲翳日,崖岸豐隆,虯枝老鬆,欣欣中自有一種鬱鬱的生機。


    有鬆,然後石出,寥寥幾筆,點綴其間,嶙峋之氣,含而不發。


    鬆石凝翠,白雲深處有人家。


    隻是這個人家,不是普通的人家,而是神人,婀娜多姿,翩然若仙。


    整一幅畫,煙林清曠,山堅鬆茂,特別是在白雲下的山嶺,琵琶遮麵,韻味十足。


    出塵而又入世,朦朧而又清晰,這就像是世界的本質,在重重疊疊的煙雲之中,偶爾露出一角,就讓人如此著迷。


    良久,陳岩擲筆於案上,仔細看著自己剛剛完成的畫卷,粼粼然煙光暈開,一圈又一圈道,笑道,“此山此景,此情此畫,直抒胸臆啊。”


    想了想,陳岩沒有題字寫詩,而是直接拿過小印。


    嘩啦啦,


    寶印一落,畫卷上的諸多光怪陸離仿佛瞬間定格,縹緲的神人居於山林之中,看日出,觀日落,講述一個又一個的神話故事。


    嘩啦啦,


    陳岩沒有看到,在這幅畫成形的刹那,絲絲縷縷的青氣自畫中的山水上升起,然後悄然無息地湧入到神龕中的神像中。


    這一刻,蒙塵不知道多少歲月的神像眼中,有一點金芒跳動。


    “這算是我的一個巔峰了。”


    陳岩又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把宣紙收起,小心收好,這樣的山水畫,以後用處不小。


    “下雨了。”


    陳岩收好山水畫,伸了個懶腰,卻發現,不知何時,山中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風一吹,有一股涼意。


    “唧唧,”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小狐狸從雨中跑出來,到了廟門前,發出唧唧的叫聲。


    “好個小狐狸,”


    陳岩目光一動,這隻小狐狸通體雪白,勝雪賽霜,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竟然給人一種靈黠的感覺。


    “唧唧,”


    好像沒想到會碰到人,小狐狸扒在門檻上,歪著小腦袋,想離開,又不願意出去淋雨。


    “咦,這個小狐狸,”


    陳岩目光一瞥,卻看到小狐狸的腳下有梅花瓣似的血跡,道,“這是受傷了?”


    “過來吧。”


    陳岩手臂一伸,抓住小狐狸的脖子,把小東西拎到身前。


    “唧唧,”


    小狐狸嚇了一跳,前爪亂晃,著急地大叫。


    “小東西,”


    陳岩拍了它一下,不讓小狐狸亂動,然後自身上取出一個瓷瓶,將裏麵的藥粉輕輕地倒在小狐狸受傷的後肢上。


    藥粉效果不弱,敷上之後,馬上止血,看樣子,明天就會結疤。


    “唧唧,”


    這個時候,小狐狸也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沒有惡意,不再掙紮,軟綿綿地叫了聲。


    “怎麽受的傷?”


    陳岩撫摸著小狐狸柔軟的毛發,這樣靈動的小狐狸可很少見,簡直聰明地要成精了。


    下一刻,


    一聲尖銳的猿啼遠遠傳來,連外麵的雨簾子都被無形的聲波衝開。


    小狐狸先是一愣,隨即驚叫一聲,大眼睛中滿是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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