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月上中天。


    冷光自上而下,寸寸下澈。


    霜氣入水,折射生滅,涼沁入骨。


    左右石骨嶙峋,怪石翔舞,一種青綠之意,撲麵而來。


    本來是精致景色,但隨著陳岩的神情變冷,不知為何,看上去寒氣愈重,蕭殺陰森,昂然欲噬人。


    風刀霜劍,石如獅虎,隱有殺伐之音,不絕於耳。


    陳過香纖纖玉手捋過垂下來的青絲,俏臉凝重,黛眉蹙起。


    她裙裾上的花紋水波漣漪般暈開,有煙水之氣嫋嫋升騰,溫潤自然,汩汩有聲,盡量撫平四下壓抑的氣機,開口道,“陳副殿主,他們久在家族中,坐井觀天,還望尊下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陳過香的心情很不好,原本她還以為這次任務能圓滿完成,但現在看樣子要平地起波瀾,陳岩的反應和她以及家族原先預想的根本不一樣。


    難道要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那樣的話,回到家族中,可不好交代啊。


    陳過香的話說完,還沒等陳岩開口,陳家以銀冠青年陳不韋為首的眾人先受不了了,他們堂堂陳家嫡係子弟,天生高貴,什麽時候成了坐井觀天的蛤蟆了?


    陳不韋等人就差跳腳大叫了,用杜鵑啼血般的聲音道,“陳長老,人家根本連陳家都看不在眼裏,我們還在這裏磨嘰什麽?他一輩子都別想進陳家!”


    陳岩坐在上首,身後屏風上龍雀展翅,夭矯入雲,垂翼星河,他打量了幾眼下麵的陳家人,笑了笑,覺得蠻有趣。


    自從到玄元上景天後,自己就忙於修煉,與之爭鋒的也是無上大教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來到山門後,為尋靠山也是殫精極慮,打交道的也是深沉之輩,有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的紈絝子弟,跳梁小醜了?


    果然是,什麽地方都有這樣的人,不是沒有,隻是沒遇到罷了。


    陳岩根本不會和他們廢話,而是徑直對陳過香,道,“陳長老,這次是我接待南朝道兄,其他不相幹的人,你領出去吧。”


    “要不然的話,我喊人轟走!”


    聲音不大不小,清清如玉,吐字清晰,在場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風淡雲輕中的蔑視,嘲弄,毫不掩飾。


    陳過香作為陳家遠山堂長老,聽到這樣的話,都坐立不安,真真是太直接!


    陳不韋等人聽到這樣毫不客氣的話,氣得三屍神暴跳,眼睛都冒出火來,咬牙道,“好,好,好,今日之辱,來日必報。”


    說完之後,陳不韋等人,頭也不回,嘩啦啦往外走。


    陳岩自然不去管他們,隻是看向陳南朝,舉杯道,“南朝道兄,自我離開後,不知道洪荒界的局勢怎麽樣了?幽冥地府當初的聲勢可是很大啊。”


    對於同來的陳家人的遭遇,陳南朝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一樣,他聽到陳岩的詢問,歎息一聲,道,“幽冥入侵,仙道崛起,王朝搖搖欲墜。”


    “是這樣。”


    陳岩點點頭,剛想說話,驀地目光一寒,屈指一點,仙光自指尖冒出,左右一轉,化為寶鏡,上麵映照出小徑上,陳家一行人氣勢洶洶,不知有意無意,居然把洞府中過來的三位道童推倒在地。


    洞府中的道童,很多都是木石精靈,心思純淨,不染外物,自從化形後,哪裏遇到過這樣的場麵,現在倒在地上,嚇得泫然欲涕。


    這樣的景象,和陳家一行人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有很鮮明的對比。


    “不知死活。”


    陳岩揮袖散去寶鏡,掐了個道訣,簷下金鍾一明,千百的金輝騰空而出,化為一隻金翅雲鳥,振翼而出,瞬間不見了蹤影。


    陳岩做完這一切,用手扶正頭上的道冠,颯颯的鬆風吹拂法衣,道,“難怪陳家隻是偏僻一隅,和諸天中不少世家比起來,還是差很多。”


    陳南朝在洪荒界的時候可是一方鎮南王,朝廷的刀鋒劍影,邊疆的爾虞我詐,不知道經曆多少,遠遠不是陳家養尊處優憑家族庇護上位的紈絝弟子可以比擬的,他以前還和陳岩打過交道,明白其秉性,親眼見到這一幕,就知道這群人要吃苦頭了。


    不過,陳南朝可沒有勸說的打算。


    路上這群人冷嘲熱諷的,陳南朝雖然是個沉默的性子,不代表沒有脾氣,再說了,在他的眼裏,這群人的價值是遠遠比不上陳岩的。


    自己要分得清主次,才會有正確的取舍。


    由於陳過香擔心陳不韋等人在太冥宮中闖出禍來,已經跟了過去,亭中隻剩下陳岩和陳南朝兩人,他們喝著酒,吹著風,看著景,暢所欲言。


    陳岩聽到陳南朝講到,洪荒界中有一隻凶猴出世,威勢無雙,硬生生打出一片天空,心中就是一動,當年他可是在日月生神宮中見到過一個不可阻擋的凶猴。


    不知為何,以陳岩現在真仙三重的修為,以往的過去了解像是掌上紋理一樣,可是對日月生神黃天宮中的記憶像是自動屏蔽一樣,要不是現在陳南朝提到凶猴,他還真想不起來。


    很顯然,日月生神黃天宮的來曆,超乎想象,有真正大能的手筆。


    是天仙尊者,或者金仙道祖?


    “那個凶猴,”


    陳岩靈台之中,像是石子落水,暈開重重的漣漪,以往的景象浮出水麵,印象最深的那是凶猴自丹爐中一躍而出,沸騰咆哮時候,血氣衝霄三千丈而凝成的畫卷。


    現在記起,血雲滾滾,千峰萬峰在其中。


    峰頭起伏,或橫或直,或坐或立,或凸或窪,或深入黛玉,或疏若窗欞。


    萬萬千千的神猿在山間咆哮,跳躍,怒吼,每一頭都是猙獰暴戾,毀滅殺戮,無所不為。


    畫卷一出,諸天染血,所到之處,腥風血雨。


    陳岩以往的記憶中這一段自然隱去,現在經過陳南朝的話語,像是引子一樣,重新浮現出來,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一樣。


    要知道,他現在可不是剛入日月生神黃天宮時候的懵懂,現在他在太冥宮中,翻閱門中的典籍,了解諸天的辛秘,眼界見識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是萬猿殺天圖。”


    這一刻,陳岩終於知道了日月生神黃天宮的來曆,還有那隻凶猴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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