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平的引領下三名馬家軍中的將領步履沉滯地走入中軍帥帳。這三人正是先前在馬身前哭得最傷心的那幾個最當先的就是背負馬屍體回城的那人。三人動作有些機械地單膝跪地後最當先的那位雙手捧起一柄配劍高舉過頂麵無表情地說道:敗將馬岱馬休馬鐵謹遵亡兄馬遺命率部歸降乞請收納不過說實話此人的語氣和表情倒沒有半點乞請的樣子。原來他們就是馬的兩個親兄弟馬休馬鐵和最親的堂弟馬岱。從年齡上看說話的應該是馬岱。關平小心翼翼從馬岱手中接過佩劍呈遞至我與二哥的跟前。二哥接過那柄配劍輕輕放在身前的桌案上。我稍稍一留意現正是馬用來自刎的那柄青鋒利刃。


    三位將軍請起二哥擺擺手難得地放緩語氣說道。


    馬岱三人漠然地微一躬身緩緩地站起身來。


    三位將軍令兄之死我等亦深感痛心還望節哀順便雖然以我的身份說這樣的話有些不適宜但禮節上還是要表示一下。馬岱漠然依舊但兩隻手卻不自禁地合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變得異常凸現。雖然是很小的細節卻反映出了他的心情憤怒。我心中的疑惑感越來越強。


    不需要你們假惺惺地裝好人


    最年輕的馬鐵明顯沒有馬岱這樣的自控力嘴角顫抖了幾下後終於按捺不住地哭罵出聲明明就是你們逼死我大哥說什麽要用大哥的命換我們的命如果不是你們大哥怎麽會死


    此話一出。舉帳嘩然。馬岱急忙拉住馬鐵防止他再說出什麽難聽地話來。我和二哥對視了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異。如果馬鐵所說的話是真這其中的誤會就大了。


    恐怕三位馬將軍有所誤會了我麵色一整沉聲說道我等從未有致馬軍主於死地的想法更沒說過用馬軍主的性命換諸位性命的話


    不是你們說的還會是誰馬鐵猛地掙開馬岱地束縛。厲聲喝問道。


    是我一個聲音突然從帳外傳來法正掀開帳幕。緩緩走入帳內。向我和二哥行了一禮後法正麵色平靜地說道:叔顯將軍馬鐵關君侯與張平南確實沒有準備讓馬軍主死。以馬軍主一命換全軍將士性命和為老軍主複仇機會地話是法某自己加上去的


    什麽法正的話。立時驚住了帳中所有人。我和二哥眼中厲芒連閃直視法正。這家夥。到底在攪什麽鬼諸葛亮和龐統二人表情複雜若有所思。睿智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法正。馬岱馬休馬鐵兄弟先是一楞片刻後三人地眼睛都變得紅赤起來馬鐵更是按捺不住地瘋狂撲向不遠處的法正兩隻手叉住法正地頸脖用力地死掐起來。雖然法正奮力閃躲掙紮但畢竟比不過馬鐵的力氣被勒得麵紅耳赤。此時帳中地局麵已經失控變的一片混亂。


    啪我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聲響將亂局中的眾人全都震住了。馬鐵一楞手中勁力消散。幾乎窒息的法正立時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在我的眼色示意下關平郝昭李嚴等人急忙上前將馬岱馬休馬鐵與法正分了開來李嚴更帶著法正退出帥帳。也幸好馬家三兄弟沒有帶兵刃否則法正恐怕已經被一劍刺死了。不過就是不知道馬家兄弟不帶兵器這一點是不是也在法正的預料之中如果當真如此這人也太可怕了。馬岱三兄弟如狂暴的雄獅一般怒視著法正已經消失的背影口中不住喘著粗氣。


    三位馬將軍張某與兄長向來言出必諾。這裏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三位我等從未想要逼死馬軍主。若此言有虛人神共棄我麵沉如水平靜地對馬岱等人說道請三位暫忍哀思完成交接事宜馬軍主之事我與兄長必會你們一個交代雖然這其中蹊蹺太多但收編馬殘軍的事務不能耽誤我擔心夜長夢多。


    家兄之事就拜托關君侯張將軍了平複了些心情後馬岱領著兩個兄弟微施一禮後沉重地轉身離去。在我的示意下趙雲與其餘諸將也相攜離去準備收降馬家軍。帳內隻留下了我二哥諸葛亮和龐統四人。當法正再次被關平帶入帥帳時他麵上被勒出的紅赤之色還沒有完全褪去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不過他的表情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恐慌。做出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欺瞞兩方的事情而且如今還暴露了出來這法正居然還能沉靜如此倒也不得讓人佩服他的心理素質。


    法先生我想你還欠一個解釋我語氣極重冷冷地對法正說道勸我等收降馬的人是你自告奮勇前去勸降的人也是你翻雲覆雨顛倒黑白的人還是你請問法先生這樣做究竟是何用意莫不是以為張某和兄長及我軍中數萬將士都是愚昧無知之人若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休怪張某將法先生交給馬岱他們了。以法先生如此聰明之人不難想象出那樣會是一個結果吧


    一個再怎麽大度再怎麽好性情的人也絕難容忍對方將自己如同三歲孩童一般來戲耍。二哥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沉若寒潭的麵容清楚地表現出了他的想法。


    法正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澀。


    君侯和張將軍心中必定已將法某看成反複無常的小人


    歎了口氣法正語出驚人地說道:法某確實是故意逼死馬軍主地因為於公於私馬軍主都必須死


    怎麽說二哥沉聲問道。


    記得法某是在建安六年十月遇上的馬軍主


    法正沒有直接回話反而回憶起了往事當時法某在蜀中劉益州處極不得意意欲返回扶風老家恰好碰上了馬軍主父子討伐國賊曹操。法某還險些被當成奸細。幸好法某先祖在雍涼兩州還有些名聲。馬老軍主寬厚為懷便放過了我。法某感老軍主恩情便設計助馬軍主連破曹軍取下了雍司二州。


    但當時馬軍主的一些所為。法某便頗不認同。君侯和張將軍或許並不知曉馬軍主大軍非但在雍司二州擊滅了十數萬曹韓聯軍更曾屠戮了十餘萬百姓。有一座縣城幾乎被殺的雞犬不留連孕婦嬰孩也未曾放過。隻是因為縣令不肯投降而已。


    這件事其實我和二哥略有耳聞不過了解的並不詳細。


    當時法某也曾勸過幾次但馬軍主心高氣傲反笑我婦人之仁。後來韓遂反戈馬軍主兵敗潼關退到了上庸此事也就被揭過了。法某以為經過此事後馬軍主或許有所變化能夠稍微體恤一下百姓的疾苦


    法正再次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對馬軍主恐怕是再適合不過了。堅壁清野欲致章陵郡八縣三十萬百姓於死地的妙計就是出自馬軍主之手法某是欲勸而無力如果不是劉皇叔和關君侯仁德為懷全力賑濟這三十萬百姓能活下幾人很難說


    頓了頓法正繼續說道:一想到已死於馬軍主手中的近二十萬無辜百姓和險些就重蹈覆轍地三十多萬百姓法某就夜不能寐。說到底都是因為法某獻策馬軍主才能攻入雍司才能控製荊北。我雖不親自動手數十萬百姓卻是因我而死有時一閉眼便仿佛有數十萬冤魂向我索命為能贖罪為能向數十萬無辜冤魂有所告慰為能不讓更多無辜百姓再遭屠戮縱然舍法某一命逼死馬又如何


    雖然不知道法正地這番話到底有幾分是出自真心但至少我心裏對他的怨憤確實少了幾分。抬頭望了望帳頂法正麵上露出悵然之色:而且一年多相處下來依法某對馬軍主的了解他也不會是一個甘心久居人下之人。馬軍主乃是羌漢混血生性彪悍不羈加之他在涼州從未遭逢過敵手早就形成了惟我獨大的念頭而且是植於心無法根除。雖然此次在荊北馬軍主接連在君侯和張將軍軍中受挫氣焰大消但隻要以後一有東山再起之日恐怕又會固態複萌。劉皇叔即使收下了馬軍主日後也是極難管束甚至有養虎為患之嫌。以武藝品性諸方麵而言馬軍主與昔日地溫侯呂布至少有八分相像


    一提到呂布二哥的表情立即變地嚴肅起來。諸葛亮和龐統一直在靜靜地聆聽著法正的話除了眼中間或閃爍地精光外看不出任何的心理波動。


    當今天下雖依然是諸侯割據但日後有機會問鼎的其實也就是兩方皇叔和曹操。


    但真正能惠及天下百姓之人惟有皇叔。法某若能為皇叔一掃天下盡些綿薄之力也算對數十萬無辜冤魂有所交代


    法正麵上表情突然變得堅毅起來故而當日逃出襄陽後法某便擬下了這條計策並借充當勸降說客的機會來實施在傳話時法某特意將兩邊的話都漏掉一些籍此將馬軍主逼上死路。馬軍主一死若是再收編其他將士便於皇叔名聲無礙荊州士民對皇叔也會感恩戴德;另一麵馬軍主雖死其庶下殘存實力尤在馬家在涼州西疆的名聲仍在。日後皇叔大軍若要進軍西涼馬岱龐德諸位將軍雖然比不得馬軍主的威名赫赫但絕對也可以一呼百應而這幾位將軍都不像馬軍主那樣桀驁不馴


    聽到這裏我也沒有現法正的話中有半點弄虛作假的意思。難道這當真就是他巧設奇謀逼死馬的真實意圖法先生高義亮十分佩服諸葛亮突然開口說道不過先生有沒有想過自身的處境縱然君侯和將軍不計較法先生蒙蔽之事適才的那幾位馬將軍恐怕也不會放過先生。請問先生何以自處


    無所謂了


    法正淡然搖了搖頭苦笑說道行此計時法某早已將一己生死置之腦後。若君侯和張將軍需要法某願以一死來平息馬軍主之事


    諸葛亮淡淡一笑也不再追問什麽。我凝神思索片刻轉頭和二哥眼神交流了一番隨即對法正說道:法先生苦心張某與兄長記下了。先生先下去休息片刻勿庸煩惱


    似乎剛才話的太多太累法正也不在說什麽默默地向我和二哥行了禮緩緩轉身離去。


    法正此人深不可測啊


    龐統帶著興味的笑容開口說道此人扮豬吃虎居然成功地將所有人都騙過了了不起啊了不起


    沒人比法正更了解馬但卻沒有人真正了解法正


    諸葛亮淡淡笑道法正便是鑽了這個空子成就了這番逼死馬的奇謀。不過看起來此人對主公卻未必是不安好心


    以諸葛亮和龐統的智計和眼力也僅僅是對法正先前的舉動略感懷疑沒有想到這位法先生在如此情形下居然還能搞出這樣一個驚天鬼謀來而他最後的那一番話恐怕也有以退為進的意思在內此人鬼神之智令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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