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看了看盧毓略顯疑惑地說道:子家說的可是楚公劉備和公孫易侯公孫讚盧植為前朝大儒德才俱厚名聞海內其弟子遍布天下不下數百人。崔琰一時也能斷定盧毓所說的高弟到底指的是誰。


    不錯盧毓點了點頭家父以儒成名弟子雖眾以學問而言楚公與易侯並非其中佼佼但若論國器幹城則非此二公莫屬。


    家父評易侯武才趫猛襄賁勵德忠以衛國。然性情疏獷猛而易折加之剛愎自信往往最盛時也就是衰微之起。


    隻聽了盧植對公孫讚的這番評論崔琰就麵露異色驚歎不已。盧植是死於初平二年194年他的這幾句評語自然不可能遲於此時而公孫讚卻是覆滅於建安三年198年。初平二年時公孫讚剛剛擊滅幽州牧劉虞統掌了整個幽州勢力如日中天甚至連四世三公的袁紹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在這樣的情況下盧植居然就敢斷言公孫讚會走向衰亡。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公孫讚正是自那時起在與袁紹的河北爭雄之戰中因為剛愎自用一步一步地沒落最終於易京。崔琰曾在袁紹麾下任官多年對這一切極為熟悉也因此更為驚服於盧植遠見。


    子家敢聞盧公又是如何看待楚公崔琰有些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恭寬信敏惠盧毓隻說了五個字。


    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恭寬信敏惠。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崔琰喃喃說道驚歎於盧植隻用了五個字就道出了劉備爭雄天下最大的憑籍仁。


    盧毓點了點頭接口說道:不過。家父最看重楚公的一點還是在於他能做到折而不撓剛忍並濟。


    季珪可知。家父晚年潦倒居無定所但於安撫社稷之事卻始終念念不忘也嚐四處奔波希冀能社稷狂瀾於危際。家父諸弟子中多有出任郡縣吏長之人家父曾尋其中數十人。希望他們能為社稷大業盡拳拳之力應者雖眾。真正能應於言。踐於行者惟楚公與易侯。


    終家父在世之時楚公皆可稱是落魄潦倒初平二年家父臨終時他也隻偏居於徐州小沛勢單力孤。但饒是如此家父卻越認為楚公日後必能如出淵之龍一飛衝天稱諸弟子中能承吾之誌興複漢室者惟玄德耳


    記得那時家父身染重疾臥床待醫可恨家無餘財。那時正是楚公自小沛遣使不遠數百裏以金相贈。


    盧毓仰麵朝天歎了口氣近年來楚公仁德之名日盛以至世人隻知其仁其忍卻不知其剛。


    劉孔才許文休為權勢所惑以至眼迷。或許在他們看來他等所行之計是成失皆不足懼成則可掌權;失以楚公之仁也不會為難過甚。


    殊不知眼下社稷一統雖已有望但僅隻是有望。若是稍有懈怠亦有可能功敗垂成。內亂之禍遠勝外爭楚公豈會輕縱況且劉許居然還是拿天道興事他們難道不知日食一事厲害是何等深切


    崔琰張大嘴震驚地說道:子家你是說日食一事是劉許所起崔琰根本沒有想過轟動朝野的日食一事居然是人為的他隻是認為劉助許靖在借用了這次偶然的機會。


    季珪難道沒有想過太史令張進是什麽人麽


    盧毓提醒到這種程度崔琰再無法理會就不正常了。


    他們居然敢做出這等事來崔琰又驚又怒地說道。


    天下英雄惟操與使君能得曹孟德如此盛讚楚公又豈會是一個隻知愚仁的宋襄公盧毓輕歎道此事一旦告劉孔才許文休恐怕是自取死路。


    沉默了片刻後崔琰艱難地說道可有轉圜餘地雖然震驚但崔琰與劉助許靖等人關係畢竟還算不錯自然不願看到最惡劣的結果出現。


    盧毓苦笑一聲:除非劉孔才許文休願意及時收手


    崔琰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隻從許靖先前的眼談就可以看出他們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十足怎麽可能主動放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隨即偌大的書房陷入了長時間的寂然之中隻能聽見火盆中炭火燃燒時的劈裏啪啦細微聲響


    若是楚公未能看透此計加上你我的臂助孔才文休他們可有成算崔琰揀了塊木炭丟入火盆中沉吟著說道改製一事若能成功徐元直龐士元等人去職或許真能如許文休所說引朝中勢力的調整。假設能夠借此形成實力製衡避免楚公一方獨大之局勢對社稷未必不是有利之事。


    楚公威望日廣權傾朝野荊揚諸州已成隻知楚公不知天子之局。要知道日後執掌大漢社稷之人仍是當今天子。如此局麵長此以往下去待日後天子成年時必會生亂。若此刻能有所預防自然要勝過日後地大亂。


    盧毓抬起頭盯望著崔琰直到將對方看得有些慌亂時才緩緩說道:季珪。若你真有此心最好永遠不要對他人言出否則恐惹其禍。


    子家崔琰麵色微變。


    楚公聞名天下之事除仁德之外便是善於識人用人。似徐庶諸葛亮龐統等人雖然年齒不高卻能居九卿之位憑借地是什麽


    曹操何等人物對徐庶諸葛亮等人尚顧忌不已。季珪好好想想。這幾日的朝爭諸葛亮魯肅等人俱皆冷眼旁觀。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些問題你能冀望於一人兩人看不透此計。卻不要冀望所有人都看不透。盧毓語重心長地說道再者許文休適才所提的什麽朝中勢力的調整根本是他自己的虛妄之言。


    盧毓揀起四塊木炭。放置在地上:當朝官員大致可分為四派其一為楚公宿臣。如大鴻臚孫乾少府丞簡雍等人;其二為荊州士人以光祿勳蒯越大司農諸葛亮衛尉徐庶少府龐統等人為;其三為揚州士人以廷尉張昭太仆魯肅為;其四就是自中原河北南下的士人如你我劉孔才


    楚公宿臣一派自不待言。就是荊揚士人兩派他們之間雖有權勢之爭。但於有一點上恐怕是沒有什麽差別的或許我說的不太恰當荊揚士人所忠誠的對象根本就不是當今天子而是楚公。楚公本就是帝室正裔加之英雄仁厚在荊揚士人眼中能夠代表大漢社稷之人惟楚公而已。


    隻要楚公一日健在荊揚士人就不會反目對立。


    將三塊木炭挪放到一邊另一塊木炭歸到一邊盧毓苦笑說道:實際形勢也就是我等南下士人為一陣營其餘三派為另一陣營。


    所謂勢力調整最終結果隻能是逼得我等與其餘三派徹底對立起來罷了。


    而軍中的情況就更不必待言了。若要強行分出派係大概也就是征東派與征西派。征東大將關羽征西大將軍張飛在軍中之威望遠非他人可比數十萬大軍除他二人無人能夠掌控。


    至於關征東張征西與楚公的關係也不需要多言了季珪難道還能指望此二人棄楚公而他投


    盧毓這番詳盡的分析讓崔琰完全地沉默了。


    劉孔才許文休不辨形勢不知深淺卻又自恃太高。取死之道取死之道啊


    子家那我等該當如何崔琰這才知道平日裏好好先生一般的盧毓卻是個真正的智者。


    參與不得那就靜觀其變吧盧毓幽然說道。


    遊說完盧毓之後許靖當即前往司空府。


    盧子家唯唯諾諾左右逢源毫無乃父之風。文休能將他說動真是頗為不易啊司空劉助輕捋頷下長髯讚歎說道。


    人皆有弱點盧子家也不例外。他乃是至孝之人隻要以此入手不愁說他不動許靖輕笑說道說動盧子家諸般準備皆已完成料想明日朝議時必可一舉使改製之事成功。


    以試舉製功民製為機說不定就能推動官製之革。孔才兄距丞相之位不遠矣


    麵對許靖地恭維劉助淡淡一笑說道:我任不任這丞相倒是其次但官製卻是必須要改。


    以大將軍大司馬錄尚書事將軍政大權攏於一身這與天子何異。他日天子親政如何掌權當務之急就是要使軍政分離。大司馬主軍丞相主政


    許靖點點頭:一切皆看明日了


    翌日清晨一眾朝臣正準備參與朝會時卻突然接到黃門傳訊朝會延至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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