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空呢?”淨了手,梁塵飛一邊坐在桌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邊跟小莫閑聊。


    小莫手中握著兩顆核桃,努力想讓它們在手中輪轉起來。 這是老大夫交給她訓練手的法子,每日閑暇的時候她就會拿出來練一練。 現在的右手連筷子都拿不住,更別說拿針了。 兩顆核桃緊緊的kao在一起就是不肯分開,小莫心頭氣急,用了大力,其中一顆終於不堪其擾的飛了出去。


    撿起淪落到地上的核桃,遞還給小莫:“欲速則不達,不要急。 ”


    悶悶的從梁塵飛手中接過核桃,小莫想起他剛才的問題,“走了。 ”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


    梁塵飛微笑著側過臉來,明明是陽光明媚秋高氣爽,小莫卻打了個冷戰。 梁塵飛依然靜靜的看著她,他的麵容偏柔美,雖說在外人麵前總是有些冷,但隻要笑起來就是相當溫和,兩側的酒窩更是平添的一絲俏皮。 可是小莫卻知道在這溫和的麵具下麵隱藏的是怎樣堅持倔強的嘴臉……果然……


    “最近肖大夫去潞城出診了,明個就讓王大夫來看吧。 藥,也跟著王大夫走好了。 ”


    “雪空今天早上已經走了……”大驚之下,小莫連忙拖口而出一個長句子。 開玩笑!王大夫一向本著良藥苦口的準則,在他看來,隻有越苦的藥才會越有效。 換了他來複診……那豈不是說要連喝至少七副比黃連還要苦的藥汁!不就是少說了幾個字,至於麽!


    從傷好到現在。 梁塵飛一直逼著小莫多說話,每次至少要五個字以上。 理由是什麽,小莫從來沒聽他說過。 隻是日子一長,倒也習慣了。


    “哦。 ”點了點頭,梁塵飛取了一塊丁香色地錦緞,向小莫招了招手,待她kao過來之後。 在身上比了比。 梁塵飛滿意的點了點頭:“已經入秋了,回頭拿這個去做件夾襖。 對了。 聽說你昨個出城的時候遇到我店裏的夥計了?”


    說是夥計,其實是梁塵飛所轄擒夢軒中的一個殺手,小莫昨個出城亂逛,正好遇上那個人在路邊奄奄一息。


    “嗯,他托我給店裏帶了封信,已經送過去了。 ”隨手取了放在桌上的一串黑色串珠,捏在手中把玩。


    將串珠待在小莫手腕上。 漆黑圓潤的黑瑪瑙珠帶在上麵,顯得少女娟秀地皓腕更加纖細。 “他沒讓你帶什麽話?”


    撥弄珠子的手頓了一下,“沒有……呃……我沒聽見什麽話。 ”


    “他臨死前都說了什麽?”將該洗地衣物堆成一堆,梁塵飛隨口問著,他把剩下的幹淨衣物疊好,準備放回櫃子裏。


    “我沒有聽他說。 ”


    “沒聽他說?”覺得小莫的話很奇怪,梁塵飛頓住腳步看向一半隱在陰影中的少女。


    小莫點了點頭,手指還是無聊的擺弄著手腕上的珠子。 “他說想告訴我,我不想聽,就走到一邊,等他死了,再回去。 ”


    射進屋內的一束光柱中,細小地灰塵上下翻飛。 屋子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隻有小莫撥弄珠子時發出的啪啪聲。


    “你走開……等他死?”手,在衣物下漸漸的握緊。 梁塵飛覺得一種酸澀腫脹的感覺慢慢的填滿了他的胸口。 以前的小莫雖然麵上冷漠,但心是很軟的。 可現在……


    緩緩地抬起頭,小莫隱在黑陰影中的眼睛如她腕間的瑪瑙珠子一般,漆黑的望不到底,“是啊,我不想聽,而且他也撐不了多久了,所以我等他死了,埋了他才走的。 有什麽不對嗎?”


    說話時。 小莫的聲音比梁塵飛初見她時要柔順地多,甚至連語氣都溫和的多。 可就是這樣的沉靜、波瀾不興,才讓梁塵飛心痛,那個少女曾經用冷漠的外表保護自己,現在卻在用冷漠的心來拒絕他人。


    “沒什麽,隻是下次一個人的時候不要跑那麽遠。 ”在心底輕歎一聲,那個花妖究竟造了怎樣的孽啊。


    梁塵飛自屋中回轉出來時,小莫已經擺好了碗筷,桌子上一碟豆腐,一碟茄子,都是出自妙仙居的手筆,小莫靜靜的站在桌前等他。 梁塵飛笑了笑:“坐下吃飯吧。 ”


    “對了,你弟弟已經有消息了。 ”


    小莫手中的勺子顫,豆腐啪嗒一下掉到桌上。 被梁塵飛好笑地夾起來放到一邊,“怎麽?歡喜傻了嗎?昨個你碰上地那人就是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你帶回來地那份密函裏,寫的都是你弟弟的去向,他七年前……”


    “等等!”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小莫有些緊張的抿了下嘴,“隻說他在哪就好,別的,不用說了。 ”


    了然的點了點頭,梁塵飛拽著小莫讓她坐下,又拍了拍她的肩頭:“他現在人很好,就在漠北。 ”


    漠北……雪空的故鄉……這麽說,那個雪空口中於自己氣味很相近的人果然是莫離……這麽說,告訴雪空自己有蒼瞳的人……也是莫離?


    “莫憂?”


    嗬嗬,果然,這世間誰也不可信!就連同胞弟弟的都能出賣自己,這世間又還有誰可信?


    “莫憂!”


    一時間沒來得及掩蓋情緒的小莫,看向梁塵飛時眼中含著一抹憤懣。 後者握著她的肩膀道:“多想無益,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


    眉間的褶皺一鬆,是啊,多想無益,是非曲直一看便知!


    “吃完飯,你收拾一下,我們這幾天就上路,不然等入了冬,路就不好走了。 ”


    “你也要跟我一起走?”瞪圓了眼睛,小莫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梁塵飛,原本因為可以離開這個絮叨男人而升起的一點喜悅全都化為了 。 這個人,不是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嗎?


    悶頭吃飯的梁塵飛隨便點了下頭,好像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還有甄公子那邊,也要派人送個信。 ”


    提起甄宏,小莫又是沉默。 她重傷在床的時候,甄宏便已經尋來了京城。 隻是那時她無力理他,而少了門沙煙羅,甄宏自然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梁塵飛身上,完全不沒有想到牆根處蹲著的那隻白毛大狗,實際上是比他和梁塵飛都要壯碩的男……呃……公狼……


    關於自己歸屬問題的爭論上,小莫是睡過去的。 至於梁塵飛究竟跟甄宏說了什麽,她就不得而知了。 隻知道醒來之後甄宏常會來看她,而梁塵飛有事不在家時,甄宏就會來接她去他家裏暫住。 隻是最近他家裏似乎將要多了個女主人,小莫也就不大願意過去了。 加之她看到的和感覺到的都說明,甄宏,已經不再是那個南方小山村裏的愣小子了。 從南往北的這一路上,他順便探查了各處的商情,思考了自己來京城後要如何起家,如何站穩腳跟。 經過潞城時,他救了一個姑娘,也就是因為這,才沒能及時趕到京城,而是聘了擒夢軒中的胖子三人組。 護送那姑娘回京後才發現,她居然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店,珍寶齋老板的長女,因不滿家中安排的婚事才離家出走。 這一逃,倒是遇上了自己的如意郎君,而那個老板也是個賭徒性格,見甄宏是個經商奇才,便果斷的退了之前的那門親事,預備著將女兒嫁給甄宏。 就在最近,甄大善人就要準備北上,來為兒子主持婚事。


    其實,甄宏定親固然是小莫不願再去他家的原因之一,但更大的一個緣由則是她覺得甄宏已經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逐利之心昭然若揭。 雖說他待自己依然像以前一樣,霸道卻又體貼,但這種體貼畢竟已經隔著一層膜了。 甄宏偶爾也會跟小莫打聽梁塵飛的事情,言談話語之間,頗有讓小莫當做紐帶的意思。 這最後一點,才是小莫疏遠他的真正原因。


    謂然一笑,她的宏哥哥也找到了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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