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暴風雪就要來了!我們應該找個地方躲躲。 ”程子熙緊緊的縮著脖子,嬰兒嬌弱的軀體,被寒風一吹,就給凍透了。


    煩悶的一甩頭,門沙煙羅覺得帶上他們倆簡直就是個天大的錯誤……他們得吃喝拉撒,他們得睡覺……他們得躲暴風雪!


    昏暗的天地一線間,隱隱的lou出許多不規則的突起,門沙煙羅忽然覺得小莫的氣息從那邊傳來,在自己身邊打了個旋,飄走了。


    妖魔道!有人帶著丫頭在走妖魔道!


    再顧不上程氏春歌,他一把扯過程子熙,循著氣息飄散的方向追去。 急轉之間,撞入一雙暴戾的藍眸子。


    雪暴這次沒有覆著雪嬰,他站在一塊半人高的巨石上,狂風將他濃厚的皮毛吹亂,一雙眼中隻有找到對手的興奮……這次終於能打一架了!還有什麽能比得上不請自來的花妖,更名正言順的動手理由?


    “閃開,老子沒空理你。 ”


    “有空打架就成了!”巨大寬厚的腳掌上鑲嵌著尖利的爪子,疾風一般扇向門沙煙羅的麵門。


    早已被巨狼的出現驚嚇的無法動彈的程氏春歌,在雪暴動作的一瞬間,仿佛活了過來,尖叫著衝進狂風中。


    除了程子熙望了她一眼,悲憫的歎了口氣意外,剩下的兩隻妖魔根本就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急著追尋小莫的門沙煙羅,急著打一架地雪暴……


    不擅長武鬥的門沙煙羅。 除了打架、別無所長的雪暴……


    遁入六道,自修百年成妖的門沙煙羅和天生妖體,修行不過兩百多年的雪暴……


    纏鬥在一起,一時間分不出勝負……


    雪花開始在風中狂亂的飛舞,氣息已消散,但心尖那一抹牽掛還在。 門沙煙羅手中的長鞭,劃開這混沌了天地地白。 留下一抹抹生機盎然的綠。


    丫頭,再等我一下。


    “在這裏等我一下。 ”雪空領著小莫進到樓中。 放她在一樓大廳,獨自踱上二樓。


    自打從莫離氈房中出來後,就沒再覆眼地小莫,好奇的打量著這棟建於峭壁上的木樓。 相比草原上的喧囂,山間甚是寧靜。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隻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安詳的落下。 整個世界悄無聲息的停在這一刻。


    這一刻,似乎周圍地一切都隻是匠人手下精巧的盆景,就連心跳,仿佛都已停止。


    小莫推開窗子,望向南方,天被雲彩分為了兩半,一半深黑色,一半淺灰色。 仰起頭。 雪片永無止境的自天空中的某一點旋轉著飄落。


    六棱形的雪花輕飄飄的黏在她睫毛上,一眨眼,變作一顆晶瑩的水珠,滾落頰邊。


    “冷不冷?上樓來吧,上麵暖和很多。 ”雪空自欄杆間探出頭來,像個小孩子一般傾著身子。 招呼小莫。


    樓梯很陡,也許是建在山間的緣故。 木質地階梯上,紅漆斑駁,看得出已經有些年頭了。 轉個彎,再走幾步,幾乎就在頭頂正上方開了個僅容一人上下的方洞。


    拾階而上,宛若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各種各樣的玩具攤了滿地,小莫光顧著環視滿屋的玩具,一沒注意,腳下一絆。 撲到在一堆紅彤彤的燈籠上。 掙紮間。 咯吱咯吱,壓折了幾根竹撐子。


    “你可真笨。 ”少女銀鈴一般的笑聲響起。


    抬頭。 幾步遠地內室門前,一個不過及笄的少女倚門而立,正毫無形象的指著小莫捧腹大笑。


    已經變回狼型的雪空,顛顛的跑了過來,咬著小莫的衣衫,想要把她從一片狼藉中拯救出來。


    “成啦、成啦,雪空,你再幫她,她就要被活埋啦,快放開吧。 ”大概是笑的沒了力氣,少女幹脆坐到地上,歪著頭興趣盎然的看著小莫。


    好不容易將勾住衣衫的銅絲解開,小莫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衫,轉首間,正對上少女審視地目光。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真名……


    眨了眨眼睛,小莫似乎不大相信自己所看到地……可再看一遍,依然如此。


    有些驚慌失措的看了看雪空,她從沒見過這樣地人……應該是個人吧,畢竟她沒有真名。


    ……或者,是用嵌魂術造出來的怪物?小莫想到了先前從莫離身上看到的東西。


    少女那幹癟的右眼微微的咧開一道縫,幽深的黑暗自其中不斷的飄散開來,帶著一種陰冷詭異的味道。


    “你很有意思,過來,讓我瞧瞧。 ”


    少女招了招手,那小小的手掌柔軟的揮了揮……小莫決定,暫時把它當作一個人來看。


    本不想上前,奈何雪空在她身後一個勁的拱,小莫跌跌撞撞的走到少女麵前,被她一把拉著,跪倒了地上。


    少女的空洞的右眼對著她的左眼,毫無征兆的,這隻眼睛開始流淚,不停地,莫名奇妙的。


    “呀!真是抱歉,這隻眼睛幹了很久了,已經不會再流淚了。 ”隨意的扯過雪空的尾巴,不顧他的反對,在小莫臉上蹭了蹭。 但隻頃刻間,才剛被拭去的淚水,便又流了出來。 試了幾次,少女頹喪的把雪空的尾巴塞到小莫手中,“給你了,自己擦吧。 ”


    伸手搗住左眼,小莫放開雪空的尾巴,“你是誰?這是怎麽回事?”


    離得近了才發覺,少女的麵容相當憔悴,臉和眼睛都黃的嚇人。 獨獨咧開地唇內,一口貝齒潔白如玉,“你可以叫我阿珍,至於你的眼睛嘛……大概是見到同類,太感動了吧。 ”


    阿珍聳了聳肩膀,抬手示意雪空過來。


    才梳理好尾巴的雪空遲疑著不肯上前,被那隻泛黃的眼睛一瞪。 乖乖的起身,匍匐到少女跟前。 低下頭。 方便她爬上自己的背。


    看著雪空馱著那個阿珍往內室走去,小莫一時間不知該不該跟上去,跪坐在地上有些發呆。


    “過來啊,傻坐在那裏幹什麽?”阿珍在雪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爬上了床,瞥見小莫還呆坐在遠處,撇了撇嘴。 “蒼瞳選了你這麽個呆子,一定鬱悶地很。 哼,我可不是好人,話不說完,是不會讓雪空送你回去的……你要是想坐在那裏一輩子,那就坐好了。 ”


    還真是和雪球很像啊……小莫認命地爬起身來,示意正要湊過來的雪空自己能行。


    隨便尋了把椅子坐在床前,“說吧。 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找我來,不會隻是想諷刺我。 ”


    “呦!又變聰明了。 ”掩著唇、咯咯笑著的阿珍,就像個真正的十五歲少女,如果她的右眼沒有那麽詭異,如果她的未來不是一片空白。


    和雪空對視一眼,小莫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耐下心來等阿珍笑完。


    “你地蒼瞳,為什麽不是藍色的?”很突兀的,笑聲在一瞬間斷掉。 微笑的紋理尚還殘留在阿珍臉上,語氣卻已經變得冷硬。


    “蒼瞳,為什麽該是藍色的?”小莫反問道。


    放鬆了繃緊的眉頭,阿珍輕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也是,本來也不是藍色的。 ”


    轉了頭,看著小莫的眼神中有憐憫,又譏誚。 “該說是你愚鈍好呢。 還是意誌堅強好呢。 你地蒼瞳,根本就沒多大的用處吧?”


    “你想要嗎?抱歉。 已經定給別人了。 ”繞來繞去,為的還不是這隻眼睛?


    “那個花妖嗎?”手指撥弄著雪空的耳朵,阿珍似乎陷入了一陣迷思,“倒是哪裏都有他。 雪空,照輩分,你該叫他叔叔哦。 ”


    用力的甩了甩頭,雪空輕輕一躍,跳到床邊的軟榻上,擺足了要睡覺地架勢,等著阿珍來趕他,誰知後者的心思根本沒放在他身上。


    “你不知道嗎?蕭家人打的主意就是把你的眼睛挖下來,安在我的眼眶中。 你的花妖,敵得過數百狼眾嗎?”


    麵對阿珍的笑顏如花,小莫的回答顯然有些猶豫,“我們是……訂過契約的。 ”


    “那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情,蕭家就是強搶,你能怎樣?”看著小莫訥訥地答不上話,阿珍有些掃興地揮了揮手,“真是不經世事的小姑娘,蒼瞳長在你地身上,真是浪費。 ”


    你當誰想要啊!


    “長在你身上,就不是浪費了?”也許是阿珍的言語刺激了她,也許是早在莫離處看到前因後果時,就已經被刺激到了,小莫明顯不像往日那樣從容淡定。


    “當然!”阿珍的臉幾乎霎時間遞到小莫跟前,“是我的蒼瞳預告和平盛世的到來。 是我的蒼瞳讓蕭家與漠北狼族結成同盟。 是我的蒼瞳維係了蕭家幾百年不敗的盛世!你說,它是不是浪費了?”


    微微拉開一段距離,小莫淡然的看著麵前的少女,“事情本該如此,與你的蒼瞳並無多大的幹係。 ”


    “哦?如果我讓族長處死一個人,你說,那個人究竟是注定該死,還是因為我才死的?”


    “並無分別,他注定會死。 ”厭煩了阿珍咄咄逼人的態度,小莫站起身來,“你隻是想跟我討論這個嗎?那麽我可以告訴你,那些都是注定,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


    “你一定被保護的很好。 ”一點也不在乎小莫的焦急,阿珍kao回床頭的軟榻,垂了眼,“萬般皆是命……確實,但是半年不由人嗎?你錯了。 要是不由人,你又是在急什麽呢?反正到了注定的時間,就算你不想走,我也留不住你,何不安下心來聽我說完呢?”


    看到雪空直起身子望著這邊,小莫想到沒有他的帶領,自己也無法從這走出去,隻得又坐了回去,靜待著阿珍接下來的話。


    “照你說,這命是由誰來定的呢?”


    “自然是天。 ”


    “天嗎?”阿珍輕笑了一聲,轉而看著小莫,“不如我來告訴你著所謂的天,究竟是什麽吧。 反正,在暴風雪結束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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