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湯入腹,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來,吃飽了懶洋洋的歪著不想動,留戀的嗅著空氣中食物的殘香。


    小莫看了眼歪在另一邊的莫離,認命的站起來收拾碗筷,摸到莫離的碗時,他才慢悠悠的擺了擺手,說:“收好就放一邊,反正我一會也要出去,你就別動了。 ”


    吃得渾身暖洋洋,小莫自然樂的不出去挨凍,很幹脆的把碗筷放到一邊。


    氈房裏靜悄悄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寧靜祥和的氣氛靜靜的蕩漾,心,靜了,也懶了。


    隨手取出久未見光的銀針,小莫伸出右手取了一根,懸於左臂上方。 針尖輕輕顫動,銀光閃爍。


    嚐試著下了一針,與自己預計的偏了一個針身的距離。 擱在旁人眼中,這也許是個根本不會被發現的錯誤,但在附魔時,每一針都必須分毫不差。 若是差了,失效事小,也許還會入魔。


    手上一暖,莫離挪了過來,自身後握著小莫的手,輕輕的說:“我再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本以為莫離的手是蒼白的,但細看下來卻發現,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這隻手,纖長卻不無力,細致卻不蒼白,幾道細細的疤痕橫在手指間,訴說著那些小莫看得到卻感受不到的經曆。


    抬手在那幾道疤痕上摩挲了一下,被莫離輕扯著拽開,小莫轉頭kao在莫離肩上。 看著他專注的取過銀針,也不知哪裏找來地藥水,就那麽合著,一針針的刺在虎口上,神情專注。


    “你在刺什麽?”小莫伸手取了一塊幹淨的布巾,在莫離起針時吸去冒出來的血珠。


    “急什麽,等著看就好了。 ”眉毛都沒動一下。 要不是小莫看到他的嘴唇確實動了,還以為這屋子裏另有人在呢。


    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 莫離起針、沾墨,小莫抬手擦拭,配合的極是默契。 隱約的輪廓在手背上緩緩呈現,像是一幅被慢慢展開地畫卷。


    畫卷的終結是一隻翩然欲飛地豔蘭蝴蝶,纖毫畢現、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它就要從小莫手上飛走一般。


    “這是什麽妖魔?”極豔麗的藍色襯著小莫白皙的皮膚,溫玉般瑩潤。


    “你連這個都不認識?”放下針。 彈了下小莫的腦門,莫離頗為鄙視的說道。


    “……沒見過。 ”雖然被鄙視的有些窩火,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小莫老實的搖了搖頭。


    “這叫蝴蝶啊,笨妞。 ”站起身,莫離撣了撣自己衣裳,仿佛想把小莫地那股子傻氣彈下去一般。


    “……我知道這是蝴蝶!但這是什麽妖魔?我沒見過,也沒聽過。 ”


    端起碗。 莫離更加鄙視的看向小莫,“誰跟你說這是妖魔了?我就想送你一隻蝴蝶,怎樣?”


    ……不怎樣……


    幾次下來,小莫已經明白,跟莫離爭論總不會有好果子吃,還不如他說著、你聽著。


    果然。 小莫不再吭聲,莫離也就沒有多說,端了碗出去,開門的時候,回眸一笑,道:“早點睡吧。 ”


    被他笑的一愣,小莫先是點了點頭,見莫離出去後,才忽的一下倒在**。


    今天發生的事,可真多。


    蝴蝶啊。 小莫舉著手。 靜靜的看著那隻翩然欲飛的藍蝶。 記憶中,蒼家一向看不上這些旁門左道。 刺青便隻是為了附魔,根據妖魔地種類、能力,在心中估畫出最恰當的圖騰,然後分毫不差的呈現在主顧的皮膚上,這才是小莫從小就被教導的東西。


    像這種隻不過為了美觀而用來裝飾的刺青,是被長輩們嚴令禁止地。


    ……但是,很好看啊,不是嗎?就算沒有魔力,就算不能給她任何幫助,但是很漂亮啊,光這樣看著,就心生喜歡。


    門外,莫離透過門縫看著小莫癡癡的盯著自己的手,笑了笑。 轉身快步走向莫漢大媽的氈房。


    出來後,則又慢悠悠晃蕩著往回走,他抬頭看了看天,群星閃耀,月明媚,是個好天氣。


    “阿離。 ”


    刻意壓低的聲音自某個氈房後飄出,莫離轉了頭,意料之中的看到阿蒂站在不遠處衝他招手。


    “東西都準備好了。 ”待他走進,阿蒂一把扯過莫離隱到陰影處,緊張的四處看了看,見無人注意這邊,才稍稍安了心,仍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阿離,東西已經照你說的準備好了,馬匹就拴在營地外不遠處的小樹林裏了。 ”


    “謝謝你,阿蒂,真是幫了大忙。 ”


    眉眼彎彎地莫離看在阿蒂眼中,幾乎與星月齊暉,羞紅了芙蓉麵,點亮了燦星眸。 小手怯怯地抓住莫離的衣袖,不確定地問道:“你答應過,會帶我看看外麵的世界,不會反悔吧?”


    忍住皺眉的欲望,莫離不著痕跡的拂開阿蒂的手,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聲音裏染上淡淡的不悅,“當然,你不信我?”


    “信,我信的!”不信的隻是,這樣如夢似幻的男子竟然會鍾情於自己。 阿蒂覺得胸口幾乎被幸福漲暴,此時,蕭家也好,在外奔波的母親也好,有誰能比得上麵前這個長身玉立的少年?


    失魂的向前走了兩步,阿蒂伸手想要攬上莫離的腰,卻被他一把推開。


    “有人過來,我先走了。 ”不待怔愣阿蒂有所反應,莫離一偏身閃了過去,走出幾步遠,聽到背後莫漢大媽頗有底氣的聲音,“阿蒂。 大晚上地,你跑來這裏做什麽?”


    撇了撇嘴,莫離在心底,頗有些惡意的會了一句:做什麽?會情郎唄?


    “少爺?”


    “先回去,四周有幾隻?”莫離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氈房,邊走邊在心裏問道。


    那個軟糯稚嫩如嬰兒般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繼而說道說道:“三隻。 左前方一隻,另兩隻離得比較遠。 ”


    哼笑了一聲。 “三隻嗎?倒是少了不少。 ”


    “大概是要分出人手盯著小姐。 ”


    “盯她做什麽?八成跟那場火分不開關係,正好蕭子粲不在,雪空也不在,這時候不走,更待何時?”莫離的心興奮的狂跳起來,就快了,自己想要的。 就快要到手了。


    安分地待著這麽久,隻為了尋機會得到蕭家的秘術,雖說現在還沒到手,但比起這個,另一樣更重要!


    一把推開門,冷風跟著莫離地身形卷進屋內,放在**的百妖譜,書頁顫動著翻了兩下。 停在畫著青狐的那一頁。


    “月見,我睡一會,子時叫我起來。 ”莫離一把揮開那本書,蹬開鞋躥到**,幾下鑽到被子裏。


    一隻小狗一樣的頭顱自黑暗中浮了出來,金黃色的眼睛眨了眨。 又縮了回去。


    入夜後,小莫沒再過來,隻托人送了晚飯,因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梁塵飛便也沒有太上心。 他想,這丫頭大概是還在害羞呢。


    晚飯吃的湯麵,胃裏舒坦,睡地也就格外的舒服。 隻不過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的感覺異常靈敏,猛的張開眼。 向側麵一翻。 堪堪躲過那隻按上來的爪子。


    梁塵飛暗自唾棄了一下自己,果然是安逸日子過的多了。 竟然會把武器放的那麽遠。 現在地狀況卻讓他無暇細想,隻得扯出枕頭丟了過去。


    青狐身型靈敏的往邊上一閃,繼而更快速的衝了過去。


    梁塵飛重傷未愈,躲閃的便有些吃力,繞是如此,那青狐與他糾纏了許久,竟還是沒能將他製住。


    另一抹黑影自打剛才便守在門邊,梁塵飛因他一直未動,便把重心都放到青狐身上,當下見他衝了過來,在顧不得其他,幾下翻滾,在背上又添幾道血痕,好在刀終是拿到手裏了。


    然,隻取刀這麽一頓,便被青狐抓住了破綻,另一邊的黑影以身相撞,青狐趁勢壓住梁塵飛的身子。


    那撞過來地身子溫熱,是人!梁塵飛幾乎瞬間就做出判斷,但誰會想要對他不利?感覺有隻手滑到自己的頭頂,他奮力揮出一刀,利刃破開血肉,隻微微‘噗’的一聲。


    身後的人悶哼一聲,手卻還是在梁塵飛頭頂頓了一下。


    似乎有什麽自身上被抽離的感覺,梁塵飛心下一驚,胸前的傷口早已被撕裂,溫熱的血浸了滿身,手中的刀卻越揮越快。


    黑影輕巧的退至門邊,不再動作,隻青狐在與他周旋。


    但很快的,另一個黑影自黑暗中浮出,加入戰團。


    這次地不是人……隻因它地身子是扁的。


    如果說看到青狐地時候,梁塵飛還沒有很確定,那麽在看到禦鬼時,他幾乎就已經肯定了方才那個人就是莫離。


    在武力麵前,任何質問都是蒼白的。 與其費工夫去叫罵,倒不如快些把那青狐搞定。


    隻是現在自己的身上有傷,不知還躲得過、躲不過……


    飛快的將這個想法自腦海中掃去,多想無益。 梁塵飛凝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對付麵前的敵人。


    莫離kao在門邊靜靜的看著,梁塵飛三個字在他心中反複的叨念,見到他慢慢的被月見和禦鬼逼到角落裏時,緩緩的勾起一抹笑。


    你終是比不過我,莫憂是我的,誰也奪不走!


    拉開門,莫離一身黑衣立於月光之下,寒風吹拂著,衣袂翻飛,仿若小莫手上的那隻藍蝶。 暗夜中隱約著有些躁動,有人或狼族發覺此間狀況不對,似乎正在趕來。


    角落裏,禦鬼慢慢的覆上梁塵飛的身子。 握緊了手中的定魂針,莫離扭身,飛快的閃回自己的氈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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