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你沒事吧?”聶婆婆後怕不已,以她所了解的楚扶搖,斷然不可能是豐盛的對手。可沒曾想,他勝得有驚無險。


    “虧得在來路上有奇遇,不然我是死定了。”楚扶搖輕歎,“聶婆婆,這楚雲非到底是什麽人?你好像知道他。”


    “我是聽宗家下人偶然說起過,這個楚雲非是當今宗主的親兄,三十年前,為了在家試中取勝,暗修魔道,不過遮掩極好,一路順當進入首冠之爭,但卻遭到對手力壓,兩人纏鬥三個時辰,他求勝心切,結果露了魔道痕跡。當時的宗主大怒之下,親手用雷勁打散了他全身蓄氣之所,他自此成了廢人,後沒多久,就上吊死了。”聶婆婆道出原委。


    楚扶搖望了眼地上的屍體,說:“豐盛本想拖延時間趁機反撲,也無須說假話,看來這楚雲非並沒有死,要在這家試上鬧騰一番。”


    聶婆婆說:“想必也是如此,隻是牽扯了魔道,這事可有大麻煩。”


    楚扶搖明白,魔道眾生向來以雷霆報複出名,常常對殺害魔道弟子的人施以滅門屠殺,血腥之舉,令人發指,所以一般武道中人,從不願意與魔道弟子發生糾葛。


    “等我元氣恢複,就將此屍體扔進深山去喂妖怪,毀屍滅跡。”楚扶搖說道,“聶婆婆,你也先行回去,好些養好身體,今晚之事,斷不可要讓任何人知道。”


    聶婆婆點頭,兩人就此分別。


    楚扶搖休息了兩個時辰,等先天元氣恢複大半,這才起身。


    之前他感覺先天氣怎麽都用不完,直到境界突破之後,才發現也有不夠用的時候,不過令他寬慰的是,修行《風雷訣》的楚家武者,在武道境界突破象境之後,以元氣化萬象,變化出的不過是些電蛇,電蟒,電鞭,即使到象境巔峰,往往都隻是三、四來長,攻擊能力十分有限。可他現在在象境初窺所化出來的雷狻猊,體型驚人,威力之大更是足以破開地獄道的防禦。再加上這些變化出來的事物,可以隨著武者的心念有如活物般移動,所以身形高大的雷狻猊,無論在速度還是攻擊高度方麵,都占有絕對優勢。


    想到此,楚扶搖心下喜悅不已。他提起豐盛屍體,在林間飛馳,向著深山老林奔去。


    越往北去,樹木越高,林深藤密,很多高達二三十米,巨木參天。


    這種森林之中,即便是居住在這裏的宗家人士也很少涉足,因為這種地方,極有可能存在著另一種詭魅的生靈――妖。楚扶搖在江南時,不止一次聽林鳳語提及,楚家能在九雷山安宅上千年,正是與九雷後山中一隻大妖達成了契約,相互扶持,不過,這隻大妖是什麽,誰也不清楚,沒到九雷山存亡之時,絕對不會出來。


    除了這隻大妖,也還有其他妖類,楚扶搖便是想找一隻妖怪,給它吞了豐盛屍骨,讓他同門無跡可尋。


    行了百餘裏,林中隱約可以聽見怪聲怒吼。這裏離俗世不遠,因此都是些聚靈期、天愚期的妖怪,這兩個級別的妖怪外形大多是怪獸類型。不過,它們不同尋常牲畜或是野獸,而是喜歡晝伏夜出,以吞噬它族,或是吸取月華提升修為。


    楚扶搖居高臨下,四處尋找,遠遠看見一隻成年赤瞳璿牙虎,這種妖怪,不通智慧,喜歡以腐屍為食,正好用來毀屍滅跡。


    “給你送夜宵來了!”楚扶搖吹了下氣,發出一聲嘯音,立刻便吸引了赤瞳璿牙虎的注意,朝樹下跑來。楚扶搖將豐盛屍體扔下,虎跳躍而起七八米高,一口銜住,往藏身洞穴裏去了,以防遇到附近的其它同類爭奪。


    楚扶搖跟了幾步,確保它全部吞下之後,這才拍拍手,往回走。他卻沒有看到,當那赤瞳璿牙虎把豐盛的屍體吃掉之後,倒斃在地,半個時辰後再站起身時,原本赤色的雙瞳變成了青色,它眼望著楚扶搖離開得方向發出一聲低吼,跑出山洞,朝著山林外跑了出去。


    在茂密的山林裏,要一步五裏是不可能的,隻能不停借力,在大樹椏上一停一躍,行到一半,卻見樹下有個人影一步三搖在走。仔細看去,那是個身穿鵝黃長衫的女子,臉蛋被淩亂的長發擋住,看不清,上襟敞開,露出繡著黃色花紋的抹胸,胸部實在太小,隱隱隻看到一點胸巒,她赤著雙腳,月白的雙腳上被荊棘和石頭刮得滿是血跡,但她渾然不知。


    傳聞中,某些荒山野嶺之上,常有山精狐女出現,衣著暴露,勾引男子交合。楚扶搖暗暗一笑,心想自己怕是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但看來看去,又覺得此女不像是楚家的女人。楚家以《風雷訣》為本家武學,服飾花紋以風紋雷紋居多,衣色多為青色,即便門徒仆人,也多是白色。這種特征在這個女人身上都沒有表現。


    楚扶搖好奇心重,決定跟著女子,看看她究竟是在做什麽。


    女子走得極慢,約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了一處湖邊,楚扶搖定睛一看,這湖不就是先前和豐盛相鬥的那湖麽?隻是這湖方圓十多裏,女子所在的地方,並不是之前打鬥的那一片,她走近湖邊,雙腳浸在湖岸冰涼透亮的水中,朝水中央走去。她越走越深,鵝黃長衫被水浸濕,浮起來,而人卻慢慢沉下去,脖頸,嘴唇,鼻子都浸入水中,眼看就要完全淹沒。


    天空裏,月色朦朧,暗雲越積越多,天地間變得更加幽暗,一陣若隱若無的腥風從湖麵拂來,湖下水底深處,兩個燈籠大的亮光逐漸明朗,似乎是要潛出水麵。


    楚扶搖精神頓為一震。天地間,萬物生靈各有氣息,雖然他對辨氣之術隻懂皮毛,但剛剛這腥氣是妖氣無疑,不過終究是水平太低,不親眼見到分辨不出是什麽妖怪。


    “想不到這小小山湖中也有妖怪作祟!”楚扶搖暗道,此時他已明白,恐怕這女子並非有意前來,而是在睡夢之中被妖怪施了妖法,患了失魂症。失魂之下,所作所為自身全不知情。


    眼見那湖中兩盞燈籠越來越亮,湖水在女子身邊盤旋,瞬間出現一個方圓數百米的大漩渦。楚扶搖一步踏出,騰身到半空之中,大聲喝道:“妖怪,膽敢傷人!”恢宏氣勢,有如從天而降。


    那妖怪正要吞人,腦袋中嗡得一聲,知曉自己這暗下勾當被人發現了,連忙朝湖底逃去,消失了蹤影。楚扶搖發聲暗含雷勁,是以震懾到它。而鵝黃長衫的女子此刻也被驚醒,嗆了一口水後,四肢胡亂撲騰,漩渦勢猛,她被越卷越深。楚扶搖腳踏湖麵,縱身入湖,如錦鯉般遊動,將女子攬腰抱起,略一提氣從湖中竄出。


    女子溺水中遇到救星,尖叫著攬緊了楚扶搖,她全身被湖水泡得冰涼,遇到楚扶搖這個溫暖的身體,隻想緊貼著才好,也顧不上管他究竟是誰。


    楚扶搖在湖邊飄然落地,見女子不通武道,手上元氣迸發,頃刻驅散了女子長衫上的涼水。女子這才感到溫暖,一時才顧及到自己身份,慌忙從楚扶搖懷中掙脫,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姑娘,你沒事吧?”楚扶搖目力極好,在夜空之下視物如同白晝,眼前女子年齡不過十三、四歲,一張小臉略帶紅潤,睫毛上還有幾滴細小水珠,看著有幾分可愛,小小胸巒,配上這臉蛋倒生出幾分韻味。


    少女聽得楚扶搖的聲音清朗,頓時心中一動,她雖不知道自己怎麽到了湖中,卻知道是被這人所救,特別是被此人抱著在湖心踏浪而行,感覺奇妙,當即側過身去,“沒事,我挺好。”


    楚扶搖說:“你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少女抿抿嘴,四處一片青暗,她全然不知東南西北,借著淺淺月色,也隻能看清眼前男子一襲黑影,看不清他的長相,但看個頭偉岸,按理該是才俊之士,輕聲說:“我住在山腰別宮之中,卻不知該怎麽走。”


    別宮?楚扶搖有些犯難,一時不知少女所指。


    正在這時,樹林之中人影憧憧,火光星星點點,有人在高聲大喊:“琴月公主,琴月公主?”


    楚扶搖這才醒悟,原來眼前這人,竟是嵐國的公主。嵐國皇帝為了觀賞九雷山勝景,在半腰修有別宮,隻是沒想到他們現在住在這裏。


    幾頭黑毛巨獒從林中竄出,很快帶著那些人影來到了湖邊,這是數十個金甲侍衛,見到公主立刻圍了上來。侍衛首領眼力不弱,見楚扶搖一身楚家衣飾,沒有為難,心下卻想不明白公主怎麽會跟這麽個醜八怪在一起。


    “屬下護主不力,請公主責罰。”侍衛首領行禮叩拜。若不是半夜宮女發現公主失蹤,他們火速來尋,恐怕第二天腦袋要齊齊搬家。


    “無礙,我隻是……”公主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回頭瞥了一眼楚扶搖,一看之下,嚇得立刻踉蹌退出數十步,也顧不上公主威儀,指著楚扶搖,“你,你怎麽……這般……怪異!”


    楚扶搖經過休整,聲音恢複了以前十之二三,在公主聽來已猶如天籟,但麵貌漆黑如炭,頭發稀鬆,一眼望去,實在醜陋嚇人。


    “公主,這楚家子弟是不是對你不敬?”侍衛首領頓時握在刀柄之上。


    公主難以承受刺激,雙眼一翻,軟倒在地,其他侍衛無人敢扶,侍衛首領倒沒避嫌,將她抱住,爾後抬手一指,怒聲道:“先將此子拿下,押回別宮,聽候皇上發落!”


    楚扶搖輕歎一聲:這年頭,好事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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