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府議事堂內,金甲侍衛頭領斐無病、楚家玄甲護衛頭領董悲、城守徐千軍、巡守聞高牙等二十餘人,齊聚一堂,彼此議論紛紛,不知此次楚扶搖為什麽會將以前的所有金甲侍衛舊部都聚集在了這裏。


    這一年多來,楚扶搖早將他們拆分開來,用在了城中各重要位置上。他們雖是侍衛,但終究在皇帝身邊待得日久,學了不少,在進入金甲侍衛之前,又曾在各地曆練,因此在各自位置上,做得有聲有色。


    在他們看來,楚扶搖年紀雖輕,可看人極準,知人善任,恩威並重,賞罰分明,至少在管理一座城池上,是一點問題也無。


    當然,以斐無病的毒辣眼光,還是能看出他心藏天真,撇開他武力不說的話,要在朝廷之中當值,還欠缺火候,但經過一番曆練,他日在朝廷之中呼風喚雨,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斐無病的這份信心在,其他的金甲侍衛自然也覺得跟著楚扶搖,定有一天能夠風聲水起,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楚扶搖遲遲未到。


    金甲侍衛們已等得有些焦急,他們揣測楚扶搖一定是有大事宣布,才齊招金甲侍衛舊部全員集結。而楚扶搖遲到這種事,他們從來沒遇到過。


    “來了,來了。”在堂外不遠處觀望的聞高牙遠遠望見楚扶搖,連忙返回堂內,向眾人說道。


    一眾金甲侍衛,無論職位高低,仍以以前陣列整齊站立,在堂中分作兩列,麵對麵站立,在中間讓開一條道來。


    他們曾與楚扶搖從敗落的險境之中共同走來,是他最看重的一群人,這一點大家心裏都有數,因此臉上帶有敬服之外的親近神情。


    楚扶搖一襲長衫,腳下掠風進了議事堂,卻隻站在門口,不再向前走去,那架勢似乎是要隨時離開。


    他臉上神色略顯嚴肅,但絕不是怒氣,進門之後,一手背立,一手捏拳,隻顧著打量金甲侍衛,不發一言。


    金甲侍衛被看得心內忐忑,不知發生何事,不禁都瞥了瞥斐無不病,盡管如今金甲侍衛各在其位,互不統屬,但斐無病以前是他們的頭領,大家仍習慣尊他為長。


    斐無病負責的金甲侍衛是楚扶搖親隨,本該是最先知道楚扶搖的事,可斐無病這次是一籌莫展。


    他頓了下,跨前一步問道:“主上,召集我等前來,不知何事吩咐?”


    楚扶搖用手捶了捶額頭,低頭長歎了一聲。


    這一長歎,各金甲侍衛麵麵相覷,彼此心中都更加緊張,在楚家敗落成那樣的時候,楚扶搖表麵上也沒表現過這樣的為難。


    “主上,我等皆是直爽之人,有話不妨直言,我等當全力為主分憂。”徐千軍說道。


    眾人皆是望了一眼他,這句話顯然失了分寸,差不多是在催促楚扶搖有屁快放的意思。


    楚扶搖卻似沒聽到他的話,焦急來回踱步。


    這時,對麵屋簷之上一道黑影閃過,再出現時,已在議事堂門口,眾人一看,卻是風塵仆仆的馬俊方。


    斐無病不禁訝異,數日不見,馬俊方的武道境界卻是已遠超眾人,剛才的步法飄逸靈動,不似《斬金訣》剛烈沉穩,跟楚家的《風雷訣》倒是有類似之處,但比《風雷訣》催生的風勁又更加迅捷。


    他能看出,其他金甲侍衛眼力也不弱,也感覺到了多日不見的馬俊方,武道境界大不一樣了。


    但當前情形,卻是不適合去詢問他武道提升如此之快的原因。


    “如何?”楚扶搖有了說話的心思,朝馬俊方問道。


    馬俊方調順氣息,說道:“皇宮傳來消息,皇帝確實已連招數位大將軍入朝議事,嵐國三大精銳軍隊,逐步在向都城集結。”


    眾人聽到馬俊方的話,終於明白楚扶搖會如此焦急的原因,是跟國家大事有關,召集大將軍議事,三大精銳軍隊集結都城,是國之戰亂的征兆。


    楚扶搖走向堂上高榻,坐了下來,馬俊方緊跟在後,站在了近旁。


    楚扶搖說道:“諸位都是明事之人,俊方剛才所言之事,大家應該已經明白。國亂將起,嵐國近五百年繁華,恐要毀於一旦。”


    “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狗膽,敢冒犯我國天威!”徐千軍劍眉豎起,手緊緊捏住了劍柄。


    其餘金甲侍衛也是齊聲咆哮,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似要衝殺出去,為國盡忠效力。


    “諸位稍安勿躁。聽完來龍去脈,再憤慨不遲。”楚扶搖示意馬俊方將事情原委說給金甲侍衛們知曉。


    金甲侍衛們安靜下來。


    馬俊方麵無表情的將嵐國乃是偽皇族所建之事說了出來。


    金甲侍衛們越聽,神色越加萎頓,剛才的憤慨,在刹那間煙消雲散,隻剩下震驚與詫異。


    敢情效忠的皇帝,竟是條偽龍!那內憂外患頓起,也是理所當然了。


    楚扶搖早知會出現這種情形,真相本不用說,他可以學著嵐國皇帝素雨淵的做法,死不承認,而且,他也有把握,能讓金甲侍衛繼續為其效死。


    但是,他不想這麽做。


    他緩緩說道:“此事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嵐國必將大亂,你們繼續效命於我這個偽國婿,必將遭受牽連,而你們遠在他方的家人,也將因此荼毒。因此我將真相告訴諸位,好讓你們自己選擇去留,離去者,我以百金相送,希望能助你們尋得一安穩所在,保護家人安全,又或尋得一真龍皇族效力,光大門楣。”


    金甲侍衛們聽完,各懷心思。誰也不曾到情勢會直轉而下,原本想著跟隨楚扶搖能直上青雲,現在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盡管楚扶搖的確是個不錯的主上,但偽皇族是不能倚靠的,不管楚扶搖實力再強,也難左右一國歸屬,繼續效命於他,前途未卜。而他們都有家人,若被真龍皇族發現他們在為偽皇族效命,到時必將連累家人。


    就此離去,斬斷瓜葛,是最聰明的做法。


    斐無病解下頭盔衣甲和魚鱗刀,放在地上,向楚扶搖行了家族之禮,轉身朝堂外走去。


    沒有解釋,無須解釋。


    任何人都不是無牽無掛,家中還有一幹家人。


    而且,就算嵐國皇帝真能在各方的壓力之下撐個三五十年,也沒有用,偽皇族必滅無疑,一個國家怎能撐得住其餘十五國真龍皇朝的壓力,國內又有多少真龍末裔,在等待和謀算著有朝一日霸國。


    斐無病離去之後,其他的金甲侍衛也都紛紛解甲,有些想向坐在高榻上的楚扶搖說句什麽,但終究隻是輕歎了一聲,道了句保重。


    沒多久,議事堂中隻剩下了四人。


    徐千軍,聞高牙,董悲,馬俊方。


    他們是楚扶搖最為倚重的人,他們自己也很清楚。


    “主上以後有何打算?”徐千軍問道。


    “我已陷入局中,身不由己,但對行軍打仗一事,我又一慨不知,隻能以一己之力,死守江南,看能堅持到什麽地步吧。”楚扶搖苦笑道。


    “我們一旦離去,江南城的秩序必將混亂,恐怕國未亂,城先亂了。”徐千軍緊皺著眉頭,輕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楚扶搖點頭,“亂不可怕,亂上一陣總會有新秩序出現。隻要我還在,江南城就還是我說了算。”


    徐千軍說:“那倒也是。”越小的地方,武力的作用越大,以楚扶搖的武力,足以威懾眾人。


    餘音為歇,徐千軍解甲離去。


    又等了半個時辰,剩餘三人仍然未動。


    “你們不用顧念家人嗎?”楚扶搖問道。他明白,這三人是留下了。


    “我曾是死囚,已和家人斷絕往來。”馬俊方回答。


    “江南城的美女讓我神魂顛倒,我已忘了家在何處。”聞高牙摸了摸後腦勺。


    董悲卻是靜立無語。


    “你呢?”楚扶搖好奇。


    “我沒有家人。死絕了。”董悲忽然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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