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源華滿腔的狂霸,並沒隨著部下們的淪陷而減弱半分,在他看來,這些部下的實力一開始就不值得信任,被人打敗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唯一值得信任的隻有他自己以及“那東西”。


    這一點,在他八歲那年,從烏邪荒野的荒奴巢穴裏逃回時,就已經明白了。那一年,被父親安置在一起曆練的兩個哥哥為了逃走,故意把他留給了茹毛飲血的邪惡荒奴。


    他被荒奴囚禁在陰暗的土穴裏,靠草根和露水生活了十五天,直到遇見了“那東西”,才逃出生天。


    那東西告訴他:地界之上,沒有任何事物值得懼怕,也沒有人能擋住他前進的道路!在實現皇圖霸業之前,他絕不會死去!


    那句窺破天機的話,是他生存於世的依憑。


    狂霸之氣的源泉!


    未來就在那裏,狂奔過去就行了!沒有什麽比這更簡單的事情。


    “誰是我一合之將!”錦源華的長劍如狂龍攪風,一瞬間的來回穿刺,挑飛了迎麵撲上前的三名玉麵玄甲衛。


    真龍之氣破開玄甲,洞穿內裏人體,血雨如櫻華,灑落在附近的草地上。


    玄鐵已是地界之上最堅硬材質之一。而玉麵玄甲衛是楚扶搖重點栽培的屬下,因此各種符文、甲咒、玉石……任何可以增強攻擊和防禦的輔助手段,他都放置在了玄甲之上,如此一來,玉麵玄甲衛們身體已臨近刀槍不入的境地。(.)


    錦源華輕而易舉的破開了玄甲,戰意越加猖狂,肆掠掃過附近,塵土化作煙雲蓬鬆升空。


    “我來!”有玉麵玄甲衛應和著錦源華的聲音,不顧氣勁迎麵衝撞,腳下用力抓著地麵,朝前方衝去。在他腳旁,躺著剛落敗下來的同僚屍體。


    盡管強敵在前,玉麵玄甲衛們誰也不願退,因為他們都知道主上在後。近兩三個月的時間,他們的武道實力在楚扶搖的幫助之下,增加了超過三倍。這是無論自己多麽努力也無法實現的狀態。


    身後城樓上的那個少年,有著讓他們變得更強的能力和手段!隻有悍不畏死、竭力表現,才能讓他青眼相加。


    忠誠,仁義?


    這類虛無的詞語,如今還沒有在他們身體之內種下,他們隻想變得更加強大!


    變得強大之前,跟隨強者的步法就好!


    “去死!”錦源華怒吼著。三百玄甲衛圍在他周圍,密密麻麻的黑影漫布,一模一樣的麵具晃動,就好像一個永遠打不死的人在跟他做無休止的糾纏。


    他的頭發亂了,眼睛紅了,手上的劍卻更穩。


    地麵的血和屍體越多,他就越有信心堅持到最後。(.)


    “那東西”可是最喜歡血和屍體了。


    越來越多的玉麵玄甲衛倒下,人數超過三分之一。


    城樓上,嶽大方焦急了,麵對於人群,破陣訣十分有效,可現在隻剩下錦源華一人,而且雙方實力有些懸殊,破陣訣能起到的效用極小。


    嶽大方瞥向拿劍的楚扶搖,想要催他上前救人,可一想到先前楚扶搖求他之時自己沒有答應,心裏難免底氣不足,嘴中嘟囔,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楚扶搖遙望戰局,他本打算是要上前對錦源華做最後一擊,不曾想,錦源華孤身陷入囫圇,還能保持先前的狂霸,不禁又按捺了下來,準備多觀望一陣,看能否有所領悟。


    這一觀望,玉麵玄甲衛們便又多了不少死傷。


    楚扶搖絲毫沒有救場的心思。


    一段時日以來,他早已想清楚,他麵臨的未來充滿險惡和危機,弱者無力替他承擔任何事情,他們要麽被強行淘汰,要麽自己離開。


    總而言之,除了他想保護的人之外,任何弱者都不能留在他身邊。


    現今看來,這些玉麵玄甲衛,每個人都有著繼續變強的心,這令他很欣慰。


    有了前進的方向,因此而死,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想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必須要有付出生命的覺悟。


    楚扶搖望著錦源華的目光中重新燃燒氣了灼熱的火苗,錦源華的霸氣越足,楚扶搖眼中的火苗越旺,嶽大方卻感覺到他的眼越冷。


    好似觸手可及的冰,讓人渾身寒毛豎起。


    見慣了百萬人生死的嶽大方,在這一刻目不轉睛的側頭盯著楚扶搖,一口渾濁的氣憋悶在胸口,一點點的呼吐出來。


    粘稠而渾然。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練兵數載,死無定數。


    要練出強兵,死在演練場上的數目,遠超過疆場上的數目。這樣留存下來的精兵,才能在死生的殺場上,所向披靡,值得被主將信任。


    “你想走到哪一步?”嶽大方沉著眉頭,內心裏暗暗嘀咕。他仿佛看見楚扶搖身後,有一個巨大的暗影在膨脹著,要蓋住這天和地。


    那地麵上將玉麵玄甲衛一一挑翻的錦源華,雖有著霸絕沙場的風姿,可是,在這暗影之下,卻如同一個騎豬的小孩要鬥戰天神,散發出幼稚而絕望的氣息。


    楚扶搖捏緊手中仙劍,踏出一步。


    嶽大方瞳孔猛然收縮。


    鋪天蓋地的殺氣與殺機猝然釋放,天空為之一暗,大地顫栗,所有的聲音消失了,一群飛鳥無聲息的飛過天空。


    楚扶搖的身影消失,又再出現。


    出現在錦源華的上空,大開大合,一劍斬下。


    “來接!”楚扶搖衣衫獵獵,動作如雀鳥張開羽翼,朝下緩緩落來。


    錦源華感覺不到楚扶搖身上的威勢和氣勁,心髒卻似被一隻用力的大手握住,快要被捏破。


    嘴中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眼中裏莫名泛起一陣空白,那是他從未有過的神情。


    恐懼。


    “這一劍,接不住!這一劍,我接不住!”有個聲音在他腦海裏轟鳴。


    他想逃。


    逃遁的念頭剛出,二十多年來堆聚在他身體裏的狂霸氣息,土崩瓦解!真龍之形亂撞,好似巢穴毀滅,遊龍出逃。


    “一定要接住!我可是被“那東西”認定的中府霸主!”錦源華朝天怒吼,奔逃的遊龍又凝聚回來,將兩個不知死活湊近的玉麵玄甲衛撞成一地碎肉,無從拚湊。


    “好!”楚扶搖朗聲大喝,笑顏盎然。


    沒有任何多餘花招的當頭一劍,斬下!


    意境巔峰,意氣風發。精神振奮,氣概豪邁!


    如果對手要躲,這進階的一劍,威力要小許多。棋逢對手將遇良材,豪情揮灑,當灑在豪情之士麵前。


    錦源華手中劍斷,胯下青驄虎駒化作血泥,他踩著的地麵皸裂開來。


    楚扶搖的劍鋒斬在他脖子上,入肉三分。


    錦源華卻在笑。或者可以說,是“那東西”在笑。那東西,從烏邪荒野而來,在錦源華身體裏蟄伏了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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