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搖在雪浮塔裏承受地獄般折磨。


    與此同時,澳海之上,一葉孤舟靜靜的漂浮著。


    遠處驚濤駭浪,卷起巨大的水牆,仿佛有無數惡獸在其下翻滾搏鬥,偏偏小舟停留的地方,卻安穩得有如井麵,不起一絲微瀾。


    極致矛盾的景象,卻又如此理所當然的存在著。


    虎玉琅站在舟頭,向北方注目,舟上,一名身穿繡龍皇袍的年輕男子依靠舟身躺著,手不時撩撥著幾乎要漫入舟裏的靜謐海水。


    “父皇等待著嵐國大亂,好一舉鏟除那些皇族,沒想到,卻被我那妹夫一人給化解了,現今嵐國那些皇族,又縮回了老鼠洞裏,哈哈,把父皇給弄得哭笑不得。”年輕男子一臉笑容,似是覺得天氣太熱,忍不住把領口扯開了些,露出胸膛來。


    若不是一身皇袍顯示了此人身份,外人看了,還以為是個正喝得微醺、不顧禮節的酒鬼。


    “如此異數,就算是君上怕也始料未及吧。”虎玉琅沒有回頭。


    “唉,他壞了父皇的大事,也壞了我的大事,害我不能早些上岸,一天到晚隻能待在海上,身上都是臭魚蝦的味道。要能見到那小子,我非一腳踹他屁股上不可!”年輕男子雖在歎氣,可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就仿佛那是一張麵具,任何情緒都無法影響它的變化。


    “清靜仙門的弟子丙甲死在了他手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超多好看小說]能不能見上他,還未可知。”虎玉琅說。


    對於楚扶搖的所作所為,他看在眼裏,雖然佩服,但熱血過後,卻也覺得楚扶搖太過輕率,敢於屠戮有天界生靈護佑的皇族,到時引來天界怒火,恐怕死無葬生之地。


    “清靜仙門這次丟臉算是丟到爺爺家。要是大動幹戈,再用一大群仙人來對付一個凡夫俗子,隻會更被其他天界生靈恥笑。我估摸著他們在內部狠狠的責罰一下失職的仙家供奉,也就作罷了,沒必要出這種頭。保護皇族是天界生靈的一個共同協議,要對付我家妹夫,用不著他們自己來。”年輕男子手指上沾起一滴海水,放在眼前打量。


    “也就是說,清靜門若不出手,楚扶搖麵臨的對手將更強大?”虎玉琅回頭問。


    “你們虎家存在千年,在天上可有什麽老人坐鎮?”年輕男子卻沒回答,而是反問。


    “據我所知,虎家祖上也有五位登了天門的,其中立族的老祖宗,七十三歲就登了天門,距離現今一千餘年,按理也該登了好幾重天了。隻是他們這些人,一心往高處走,從來沒下界過,要知道他們的訊息談何容易。”虎玉琅轉身,穩穩站立於船頭。


    “我倒是知道楚家立族的先祖楚狂生,十年前下了地界。”年輕男子眼盯著海水珠,細數著裏麵的蜉蝣。


    虎玉琅不由一怔,隨即問道:“他從幾重天而來?”


    “這我就不清楚了。”年輕男子甩動手指,把水珠重新甩回海裏,然後洋洋灑灑的打了個哈欠,“據說他登天門的時候,反將十八條天鞭雷火收為己用,毫發無損的上了天,想必這千年來登上的重數不會太低吧。”


    “若是有他護佑,一重天界的生靈們要動楚扶搖,倒是要掂量下了。”虎玉琅說。


    “父皇就是知道楚狂生下界,才有了把月琴嫁給楚家的念頭,不過楚家出了這麽大事,也沒見楚狂生露臉,不知道究竟去了哪裏。說起來,父皇這招棋下得凶險,把這麽個仙人算計進霸圖天下的大事,弄得不好,會傷了自身。”年輕男子說道。


    虎玉琅沒有接話,毫不忌憚的評說素雨淵,素雨家十位皇子裏,大概也就隻有眼前的素雨欣然。


    “你見過我家妹夫幾次,對他印象如何?”素雨欣然又問。


    “他自稱胸無大誌,但其勢如風雷,就算不想有所作為,也會因時勢而名動天下,遲早要成就一番大事。”虎玉琅垂了垂眸,回答道。


    “如果不想做大事,卻被時勢造就,那我等有誌之人,豈不是更應當奮起,嘿嘿。”素玉欣然抬眼,“如果他能為我素雨家所用,不啻為一柄征伐天下的利劍。可惜啊。”


    “殿下為何歎息?”虎玉琅疑惑,“他如今已對皇族動手,遲早要與素雨家並肩作戰。”


    “你真是這麽認為?”素玉欣然玩味的打量著虎玉琅。


    虎玉琅心下沒有太多底氣,他很清楚自己看得夠遠,但是,卻沒有素玉欣然能看到的那麽遠。


    “其他皇族因為害怕他,所以藏了起來,要想讓他們再次冒頭,就必須除去這個威脅。更何況,我家妹夫短短時日,實力增長得能殺戮仙人,或許跟楚狂生有很大關係,父皇一定不敢再駕馭楚家。因此,過不了多久,他與我們家,就不會存在任何關係了。”素玉欣然用手遮住日頭,望向遠處。


    遠處的海麵,密密麻麻的海賊船如蝗蟲般破浪而來。


    虎玉琅右手舉起,摸向背上扛著的巨劍,朝那海賊船隊斬去。


    海水無聲息的分向兩邊,裂開一道巨大的縫,所有在巨劍劍鋒所指方向上的船隻,以及船隻上的人,全都分撕裂成兩半。


    “以後見了我家妹夫,我就隻能喊楚家主了,說起來,這小子還不知道有我這麽個大舅子存在呢。”素玉欣然摸了下額頭上沾到的海水,雙手做枕,翹起二郎腿,完全躺進了舟身裏,望向天穹。


    天上的雲,也裂開了,就像天裂開了一般。


    在素玉欣然說完話的下一刻,一隊輕騎自嵐國皇城南門而出,攜帶素雨淵的諭令,朝江南城進發。


    再半個月,當這隊輕騎抵達江南境內,雪浮塔中的楚扶搖失去了全身的血肉,完全成為一具白骨骷髏,連慘叫聲也都消失,甚至沒有任何生的跡象。


    紫微卻感到異常欣喜,在他眼中,楚扶搖骨骼上,出現了密集的氣穴,氣脈正在迅速的連接。


    對於楚扶搖的存活,他不持任何懷疑。


    隻是,他想不通一件事:為什麽楚扶搖沒有以往“那人”的任何記憶,頑固和堅韌的程度卻一如“那人”。


    難道,“那人”真的在楚扶搖身上留下了什麽印記嗎?


    不過,無論有怎樣的疑問,他都沒辦法知道答案了,因為自此之後,他就不存在了。


    “七殺,我先走一步,以後的事,交給你了。”紫微說道。


    在他身旁,身穿黃袍的七殺點了點頭。


    “有閑暇的話,給他講講我的故事。忽然之間,感覺很寂寞,這一走之後,那些事是我留在這世間的唯一東西了。”紫微笑道。


    “那必然會永世流傳下去。”七殺說。紫微不再言語,身體漸漸消隱,而楚扶搖的骨架之上,開始長出新鮮的血肉。每一顆血肉微塵,都像陽光一樣耀眼,鼓動之時,宛如風雷呼嘯。那是紫微的精魂所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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