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草算什麽?這裏距方山又不遠,黑旋風能吃多少兄弟們即割多少捎去便是。那虎威軍許不許哥哥進方山?哥哥去趟方山瞧瞧便可知曉。”呼延雸見馬寶心思活絡了,趕緊打著保票。


    “那俺這家可就遷往方山了?”馬寶終究有些舍不得,萬般留戀地說。


    “去吧!哥哥把黑旋風帶往方山,也省卻了記掛。若是能安頓好黑旋風,哥哥再回來領著弟兄們與金人廝殺,也好報那奪馬殺父之仇。”呼延雸見馬寶的主意十分已定了八九分,便惦記著叫其回來一道與金人纏鬥。


    “那好!聽人勸吃飽飯!”馬寶大手一拍當即拿定主意,“就依兄弟的,明日與俺去山上牽馬,徑直去往方山。”


    就這樣,馬寶帶著黑旋風進到了方山。


    軍司留守營為此選了一塊上好草坡專為黑旋風辟了個馬場,又簽選些良種牝馬圈在一處,連馬棚皆是單獨的,這種馬場就算是搭建成了。


    身兼這牧馬監監正一職的馬寶瞧見那些個耐看又健碩的牝馬,心裏別提有多歡喜了,來年春暖花開時,便是這牧馬監忙碌之日,再來年,這馬場裏就有小馬駒嘍!


    嚴隆的民兵控製著婁煩道以西的半個縣境,唯獨縣城還在金人手裏。這裏的局勢不溫不火,金人就好似沒了脾氣的野狗卷縮在婁煩城裏一動也不動。屯兵於嵐、憲二州的女真萬戶憲裏,對婁煩之事不聞不問,就像那婁煩不在嵐州境內一般。太原的副都統蒙克也對丟失的糧草概不追究,似乎渾然不知虎威軍橫行在婁煩道上。就算一個活口也沒回去,那也該遣人沿途察看一番哪?嚴隆想不明白,但做山大王的直覺告訴他,肥肉自個兒送到嘴邊其中必有詐。


    不隻是婁煩,靈石三麵臨敵,除義棠鎮有兩座金兵大營虎視眈眈的,叫潘嵦營的陽涼北關一帶防線感到有些壓抑外,東線七十裏的綿山橫亙在靈石與威勝軍之間,阻隔了可能來自界東的偷襲,料那金人也不敢與虎威軍在此地爭鋒。南線陽涼南關一帶往南尚未有金人現身,葛飆的虎山營在南線已擺開架勢,隻等金兵來攻。南北兩道防線均起自汾水向東延伸,各自與綿山相接,二人各守一半的地域。俞鼐的步營駐紮在城裏,水葦的騎營占據汾水西側的原上,兩營以為靈石軍司的策應之師隨時可趕往任意一處吃緊的戰場,隻待一聲將令便可殺出靈石,突襲膽敢進犯之敵。刁威的兩哨水軍依托幾處水寨扼住介休南進靈石的水道,靈石南段的水寨也早已建造完畢,可在水上卡住南麵來襲之敵。


    虎威軍所據地域,石州在北,隰州居中,慈州在南,像一塊巨石嵌在河東,靈石與隰州相接,宛若一把尖刀探在外麵,把河東隔成兩半。靈石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所謂得靈石便可掌控河東。若要取得靈石必先奪下汾水西側的原上,這便是尖刀的刀把,刀把若是丟了,靈石必丟,故而這原上又是堅守靈石的重中之重。


    堅守這原上北側防線的重擔便由華猛營擔當,南側是賀晉帶虎山營防禦,以確保原上不被金兵搶占。這樣一來,靈石與隰州連在一處,山間的道路早叫虎威軍拓寬修整,騾馬馱運往來暢通無阻,戰事一旦展開,糧草軍資日日可送進靈石,兵員也可隨時補充,甚至戰事拖延日久還可成建製的叫士卒輪換上陣。


    可金人並未叫虎威軍如意,不說靈石南麵、東麵無戰事,就連駐紮在義棠鎮的金兵也不出營來戰,一如以往地設關收過稅,全無半點臨戰的端倪。不同以往的隻有一點,那就是往來義棠鎮與靈石城的商賈漸少,總叫人覺察有些一絲絲的不安。


    叫人多少感覺有些戰意的卻是在平陽府、絳州的東麵邊界。鄒霆一旅散在平絳東麵的崇山峻嶺裏,起自靈石縣境南端止於垣曲,滕駿營在北,殷奎營在南,計風營居中,諸多隘口險關要道皆有士卒守禦。鄒霆親帶一哨斥候為策應,以防不測。


    金人占據威勝軍、隆德府、澤州、孟州,比鄰平陽府、絳州諸縣,也卡住隘口要道不叫虎威軍的斥候越界。兩下裏經常是斥候見了硬探,冷不丁的偷襲一家夥,歿亡掛彩的雙方都有,誰也占不了便宜。唯有那金人但凡見有小道便試探著鑽進來,意欲踏進平絳地界,卻俱是被虎威軍打了牙祭,叫鄒霆多少有些心安。隻是金兵來一次也就百十來人的,沒有一次像模像樣的廝殺。而且,一條道金兵隻來一次,絕無第二回,此時已從北往南打了個遍,就好似應景一般。在鄒霆意料之外的,這金兵都是契丹人,混雜了些漢人,卻是一個女真人也不曾見到。


    金人意欲何為?倒是打與不打?虎威軍上下俱是不明就裏。趙武坐在沙盤前翻看著諸路訊報,不時地在沙盤上插上黑色的小旗,眼見小黑旗在平絳東界排滿了一溜。再看隱在東線威勝軍的綿上、沁源、隆德府的屯留、長子、澤州的沁水、陽城、孟州的濟源的諜者密報,圍在平絳的金兵皆是契丹都統馬武之兵,原本是欲屯兵於平絳兩地的,卻叫鄒霆擋在了界東。


    看來金兵已經由東南道南下了,這馬武之兵便是守護側翼,防備虎威軍半路上截殺的。算算時日,金人也該集結在孟州了,這便是不打算自東線攻打平絳兩地,而改為先襲破平陸芮城,也許還有垣曲,而後兜住虎威軍的屁股由南而北發起襲擊。也許芮城、平陸的事情該有個了結了!趙武盤算著,完顏宗翰恐怕也是發覺了虎威軍已收縮進了山裏,再像對付宋軍那樣一個一個城池的包圍攻打或是圍城打援已無可能,便放棄了進剿虎威軍的打算。


    完顏宗翰端坐在孟州大營的帥帳裏,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到了黃河北岸,沒叫虎威軍半路上截殺就算是萬幸。想想都後怕,若是在河東與虎威軍纏鬥日久,那南下的日子可就遙遙無期了。前兩次南下汴京俱是在河東耽擱日久,先是太原久攻不下,雖說僅憑六萬雄兵以圍城打援之策大破宋兵的幾路援軍計五十餘萬,叫宋人在河東幾無可戰之兵,大大地剪除了宋廷的羽翼,但畢竟是落在完顏宗望的後麵。那太原直到二次伐宋才堪堪的陷落,圍了八個半月啊!城裏的宋兵餓的已是皮包骨頭了,哪裏還有氣力廝殺?接下來的隆德府、澤州沒有一個不費盡力氣便拿下的城池,結果到了汴京還是晚了。雖說沒有耽誤圍城,可顏麵上總是有些過不去。此番不比以往,完顏宗望新亡,雖說那完顏宗輔晉升為右副元帥,可羽翼尚未豐滿,眼見朝廷上已無比肩之人,若是三番南下伐宋再落在完顏宗輔的後麵,那可就不是顏麵的問題了。


    朝堂之上,完顏宗輔、完顏宗弼諫言皇上,匯集天下之兵南下討伐康王趙構,滅掉趙家宗室以絕後患。那時不光是陝西就連整個趙宋江山也盡在大金國的手掌心裏,還怕它陝西跑了不曾?


    完顏宗翰擔心陝西與西夏相接,若是罷了陝西之兵,趙宋朝廷滅亡後,陝西諸路投向西夏豈不叫大金國的幾年的心血化為烏有?隻有舉全國之力先經略河東平定陝西以弱西夏之勢,再圖趙構不遲。不然,叫西夏憑空坐大,有了與大金國抗衡的本錢,且那耶律大石的西遼與西夏素有交往,虎威軍也頗多契丹人,若是三家聯起手來,趁本軍南下與趙構爭鬥之際,乘虛妄動,那黃河以北的局勢就不好掌控了,倘若被三家占了整個河東陝西東望河北豈不是斷了大軍回歸之路?不堪設想,不堪設想啊!


    一邊是軍中翹楚,宗室長房嫡孫,一邊是太祖三子、四子,所言俱是頗有見地,吳乞買思慮再三舉棋不定,直到七月,方才兼采雙方諫言,下詔曰:“康王構必須窮追,滅宋後立為藩輔;陝西之地,亦不可置而不取!”


    這一詔書叫完顏宗翰頓覺顏麵盡失,怎麽說某家也是位高權重,此時竟與宗輔那毛頭小子平分秋色,看來在皇上心裏,多少有些猜疑與吾,這天大的謀略就這樣叫分了勢力,搞不好河東沒有經略好,陝川平定不下來,那趙構小兒也拿不住,戰事久拖不決,豈不是叫大金國四麵受敵?戰火經久不息?罷了!罷了!無奈之下西京方麵也隻有穩住西夏,降服虎威軍,再平定陝西,以圖四川一策可用了。故而,完顏子偈回報虎威軍應下歸順之事,隻差要撥些安撫的銀兩,完顏宗翰便滿口應下了,痛快的將西京元帥府可動用的銀兩全拿出來了,餘下缺額報與朝廷撥付。豈料聖上龍顏大怒,遣人回書曰:“連年征伐,國藏無幾,爾等南征,意欲何為?不思為國索財,反欲割庫藏,弱國之根本,極目古今,安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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