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唐衣覺得眼睛酸瑟瑟的,他忽然間察覺,剛剛離開白謹謙剛剛認識海拓南的那幾年不正是自己事業上最進取,心思又簡單又純粹的那幾年麽?其實看似平淡無奇,卻有很多快樂是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好看的小說)太執著於所謂的愛與堅持,他真的忽略了好多人好多事。


    “那家店早就沒有了…現在滿大街都是港式奶茶和台灣芋圓。”鄭唐衣推著海拓南,一臉抱歉。“不過沒關係,紅豆是常見的輔料,每個甜品店都有。而冰沙又是夏天必不可少的…我找一家讓他們專門做給你――”


    “好!”海拓南爽快得回答,“但有一個條件,告訴他們絕對不能讓你插手…否則可就真的毀了。我可不打算臨死前還吃你做的黑暗料理…”


    “這麽毒舌死後上不了天堂的哦…”


    “別逗了,就你我這種人也想上天堂?”海拓南的笑聲有些沙啞。


    “你在這等一下,我過去馬路對岸的奶茶店…”鄭唐衣把輪椅停在一個郵筒旁邊,這是一條步行街馬路。不寬闊,人群卻是熙熙攘攘。


    “小妹,麻煩做一杯紅豆冰。”鄭唐衣遞上鈔票。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沒有――”小姑娘愣了一下。


    “蜜鬥汁澆在冰沙上,加一些煉乳。”鄭唐衣微笑道:“價格就按你們著最貴的甜點好了。”


    “小倩,”一個四十幾歲的婦女走上櫃台。


    “媽,這位先生要點紅豆冰…”女孩叫了一聲。


    “紅豆冰,嗬嗬,先生來的還真是巧。”那女人笑了起來:“現在的甜品五花八門,很少還有人能想起來要吃紅豆冰。說巧不巧,我還是姑娘家的時候就跟著奶奶在老城區開了一個小鋪子,專門做紅豆冰。這麽多年了,那個味道我一直都忘不了。”


    鄭唐衣記不得這個女人的臉,也許從少女時代走到中年,她的人生也如紅豆冰蛻變層層,忘記了當初的種種。


    女人取出一碗冰沙:“先生,這碗紅豆冰就送你了。我記得好久以前,總有一個年輕男人帶著個十幾歲的小弟弟,每次點一碗紅豆冰兩人分吃。小弟弟每次都悄悄多給我一碗的錢,他說讓我把那一碗做的大一些,這樣可以讓他跟他哥哥分享的是時間長一點…。”


    鄭唐衣望著冰沙上澆蓋著的紅豆漿汁,配上濃鬱粘稠的煉乳,散發著醉人的香氣。


    他笑著點點頭,卻還是留下了錢。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周末的好天氣最適合出行。抱孩子的攙老人的,小情侶甜蜜蜜,小夫妻手挽著手。鄭唐衣端著冰沙衝街對岸的海拓南招了招手,像抱著珍貴的寶物一般捧著那冰涼的塑料碗往這邊走過來。他似乎能看見隔著幾層人群的海拓南臉上洋溢著當年熟悉的笑容…如果一切都還能回到過去,鄭唐衣忽然麻木了記憶。他不知道自己還願不願意選擇這樣一條路。擁擠的空氣裏,那些已然逝去的靈魂仿佛擠在他身邊的每一個角落,呼吸凝視,一步不離。


    人們聚集在著喧囂的鬧市,鄭唐衣很怕手裏的甜點不小心被撞翻。於是小心翼翼得雙手捧在胸前低著頭大步往前走。饒是如此,還是有那愣頭青一般趕著投胎的小青年走路完全不長眼睛,一個踉蹌撞到鄭唐衣的懷裏。整碗冰沙全部扣倒在鄭唐衣的身上,好冷好冷的感覺,就像心被紮了個窟窿。


    鄭唐衣慢慢跪倒,他伸手觸摸到的不僅是甜膩膩的汁液,還有一把沒入腹部的匕首。


    周圍的人群忽然散開,有人尖叫有人逃竄。鄭唐衣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危險體,在四散的人群落幕後,孤零零得被留在原地。


    躺到在身下的血泊中,鄭唐衣感覺不出那所謂的疼痛是從身體的哪個部位傳出來的。眼前的景象不再受大腦控製,隻有海拓南的呼喚仿佛來自四麵八方。


    那呼喚聲越來越遠,就像有誰在他的鼓膜上生生貼了一層隔音紙。嗡嗡隆隆,嗚嗚咽咽。


    “阿南…”鄭唐衣極力將自己的意識聚在一起,那一刻所有的疼痛洶湧澎湃:“對不起…還是沒有給你送上紅豆…”


    “唐衣!我不要紅豆冰…你給我堅持住你聽到沒有!”海拓南的眼淚滴在他冰冷的臉上,如果沒有記錯,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麵前流淚。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會死在我之前…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讓你為了我,但就算為了白皚蕭――你知道他還在等你啊!”


    “我知道…”鄭唐衣抬起右手,那枚戒指的光似乎比以往黯淡了。也許是沾染了血跡,也許是…失去了靈魂。


    “可我…好想再見他一麵呢…”一滴淚水劃過鄭唐衣的眼角,他掙紮著脫下戒指按在海拓南的手心裏:“交…給他…”


    “小蕭,吃了飯再練習吧。”


    白皚蕭在畫紙上聯係著基本的圖形素描,他的圓圈已經畫得比一星期前圓潤了許多。尚佳軒白天釣上了鮮美的虹鱒魚,如今已是一鍋肥美的湯。


    “呼…真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像右手一樣熟練。”白皚蕭站起身來,放下畫筆:“比練習用左手拿筷子難多了。一開始,不管畫什麽都是相反的線條,倒像是在練習腦子反應力。”


    “熟能生巧嘛,天賦這種東西其實是大腦裏形成的印象。手不過是把它聚現化的工具罷了。”尚佳軒盛了一碗湯遞給他:“這麽多年,我從來沒跟你討過一副墨寶。”


    “你這種人麽,又不懂得附庸風雅。如何會欣賞我的才情?”白皚蕭端起湯,忽然被燙了一下。啪嚓一聲整碗打翻在地。


    “沒事沒事,歲歲平安。”尚佳軒趕緊去收拾。


    “佳軒…”白皚蕭低聲道:“我怎麽覺得心裏有點慌,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打個碗而已,你還這麽迷信啊?”尚佳軒笑道。


    “等等!”叫住了正要抱著一堆瓷片丟到垃圾桶的尚佳軒,白皚蕭倒吸一口冷氣:“我的戒指掉了!”


    望著白皚蕭空空的手上,尚佳軒趕緊從瓷片裏扒拉一番,卻始終沒找到。


    “應該是滾到角落裏去了吧。我幫你找――”尚佳軒趴在地毯上,不忍白皚蕭急得眼淚都快出來的神色。


    “電話!”


    尚佳軒不得不起身去接手機,一秒兩秒三秒鍾,他望著白皚蕭的眼神越來越絕望,最終啪的一聲將手機掉在地上。


    “佳軒?是誰打來了?”白皚蕭揚起疑惑的眼睛,這麽多年來,他自認為從來沒有看見過尚佳軒這般絕望的神色。


    “於豹…”


    “哦,海拓南死了是吧…”白皚蕭說不出是輕鬆還是遺憾,他蹲下身來繼續尋找戒指。


    “小蕭…”尚佳軒的淚水滴在白皚蕭的手上:“我,帶你回國好不好…鄭唐衣有事要見你…”


    尚佳軒無法想象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裏他要怎樣若無其事得麵對著白皚蕭的各種疑惑…在沒有看到真相之前,他有一百萬分之一的希望去看到一個他不想看到的結果。


    可是鄭唐衣死了,白皚蕭遲早要麵對那慘白的床單下,熟悉卻冰冷的容顏。


    於豹在機場等著尚佳軒,他一襲黑衣,神色淒然。


    “海先生昨天下午過世的,在鄭先生離去後不到一天的時間。這個東西,是海先生委托我交給你的。”望著一臉不知所措的白皚蕭,於豹將一枚戒指呈現在白皚蕭的眼前。


    “佳軒…他在說什麽?”白皚蕭接過戒指,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戒指除了鄭唐衣沒有人還會擁有。[]“海拓南死了是不是?那唐衣去哪裏了?”


    “小蕭…我…”尚佳軒的眼神躲躲閃閃,卻始終不敢麵相白皚蕭的眸子。


    “我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他,他在街上遇到了以前中信海運的殺手。可能是為了替蘇合景報仇…他…他殺害了鄭唐衣。”尚佳軒最後的尾音幾乎拖到沉默,抬頭看到白皚蕭目不轉睛得盯著自己,仿佛石化一般。


    “你說…唐衣被人…”白皚蕭的瞳孔慢慢縮小,眼裏聚集的絕望讓人不忍直視。


    “我帶你去看看他吧。”尚佳軒的淚水再一次決堤。


    白皚蕭不記得自己是在怎樣恍惚的狀態下走進那間充滿著消毒水氣息的白色房間。那裏滿滿得排放著好多床,於豹帶著他在其中一張床前停下。掀開白色被單,下麵是那張令他在無數個深夜魂牽夢縈此刻卻是最最不想看到的臉。


    白皚蕭竟然笑了,他認得那個男人,就如初次見麵時那淡然恬靜的神色。連吐出的煙圈都那麽優雅自若。他唇角微揚,像無數次欲言又止的曖昧,把一切情感都隱遁在棱角眉峰裏。


    白皚蕭單手摟住他的肩膀,他實在太熟悉那健碩的質感流線型的體魄,隻是今天…格外的僵硬冰冷。


    “唐衣…我的左手也能畫畫了,我還欠你一副素描,你坐起來好不好…”白皚蕭試圖單手將他抱起來,無論怎麽樣也無法撼動那僵直的遺體。


    “小蕭你別這樣…”尚佳軒去拉他,於豹去拉他。白皚蕭卻在兩個男人若即若離的蠻力下,發出歇斯底裏的吼叫:“你們給我滾!”


    白皚蕭俯在鄭唐衣的身體上,將那絕望的吻深深的印在他冰冷的唇上:“你答應過我的事都忘記了麽?所有的承諾都是狗屁麽?你怎麽可以說死就死!怎麽可以死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鄭唐衣,我恨你!我恨你!我不要你的遺言,不要你的戒指!你給我起來啊!我求求你――你起來啊…”


    “小蕭!”尚佳軒抱住白皚蕭的腰:“小蕭,你別這樣了!你這樣我心痛得受不了…”


    “你放開他吧。”於豹拍拍尚佳軒的肩膀:“昨天…我也是這樣拉著海先生的。沒過幾個小時,他就走了…現在想想,我寧願讓他力竭在他心愛的人身邊。白皚蕭也一樣,你就讓他最後瘋狂一次吧。”


    “小蕭…”尚佳軒的手從那筋疲力盡到幾乎掙斷手臂的身體上鬆開,看著白皚蕭箭一般的身影衝到愛人再也無力回抱的身體上。他的哭聲像個絕望的女人,瘋狂,低沉,毫無顧忌。仿佛天地之前除了他的悲痛再也不配擁有其餘的情愫。


    “小蕭,回去吧…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尚佳軒第無數次想要把白皚蕭從殯儀間拉走,他卻隻是一動不動得坐在地上。端詳著鄭唐衣的臉,像在看一副完美的藝術品。


    “你要吃點東西,不然身體會垮掉的…”尚佳軒蹲在他身邊。


    “我想要好好看看他的臉,我怕我一閉上眼睛就記得不那麽真切了。”白皚蕭喃喃得說,“你說…如果我就這樣坐在這裏陪著我,他會不會不忍心,會不會幹脆把我也一起帶走呢?”


    “白皚蕭我他媽真的是上輩子欠你的!”尚佳軒的淚水一下子就下來了,他抓住白皚蕭的肩膀,衝著他失神的眸子傾力吼道:“我愛你愛得都快要發瘋了,你除了用折磨自己的方式來折磨我還能給我什麽?”他一把將白皚蕭摟在懷裏,嗓音完全被抽泣聲所蓋壓:“你要是喜歡我…該多好?我眼裏心裏都隻有你,沒有那麽多責任和道義束縛,也不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丟下你一個人死去…”


    “佳軒…你可知道,”白皚蕭單手抱著他的背,淚水摩挲著他一刻也沒從鄭唐衣身體上移開的視線。最終滴落在尚佳軒的肩膀上:“如果沒有遇上鄭唐衣,時至今日…你都無法認識這樣的白皚蕭。我想我終其一生,除了感念和思慕…再也無法快樂了。”


    鄭唐衣的葬禮在三天之後,不吃不喝不說不動的白皚蕭竟然忽然從床上下來。尚佳軒擔心他做出極端的行為,幾乎是寸步不敢離開。這一大早發現白皚蕭不見了,嚇得他鞋子都沒穿便跑下樓。


    白皚蕭對著洗手間的穿衣鏡正在打領帶,沒有了右手他的動作十分別扭,先用牙齒咬著一端,然後繞過脖子的另一端。


    “小蕭…我幫你…”尚佳軒緩了一口氣,走上前去。


    “今天是唐衣的葬禮,都有誰會來…”白皚蕭凝視著尚佳軒的眼睛:“我要站在哪裏?親人…還是來賓…”


    “親人…”尚佳軒回到桌上拿了一個扁扁的信封:“其實鄭叔在之前就把這個發出去了…”


    那是一個精致的米色信封,封口的地方映著簡潔大方的花印。展開來,裏麵是一張設計高端,典雅大方又不落俗套的婚柬。


    “這是…唐衣親筆寫的?”白皚蕭的手顫抖了,那熟悉的的字體,約定落成的時間:“其實不管海拓南是不是已經病故,他早就打算好了下個月初七…跟我…。”


    “是的…”尚佳軒點點頭:“鄭叔說要我隱瞞著你,想給你一個驚喜。”


    “他不是…放不下海拓南麽…”


    “鄭叔說,虧欠海拓南的不該以犧牲你的守候來兌換。他對不起海拓南,但他隻愛你…其實這裏也有海拓南催促的成分,他說他窮盡一生若不能伴在鄭唐衣的左右,唯一的心願就是看到他心有真愛時的那副幸福神情。”尚佳軒合上了請柬:“小蕭…在鄭叔的最後一刻,心裏一定也隻有你。”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白皚蕭沒有再流淚,他扶了扶眼鏡甩開空蕩蕩的衣袖走下樓梯。


    葬禮很簡單,簡單指的是流程和布置。白色和翠綠的基調填滿了全場的四分之三,白皚蕭站在鄭母身邊,扶著幾乎昏厥的老人。據說鄭父依然拒絕來參加兒子的葬禮,其實尚佳軒悄悄告訴他,老人在聽到噩耗的當場就中風住院了。人心之複雜可以變幻出多少口是心非的情感,卻永遠隻在無法挽回的時候才明白浪費了那麽多時間。痛心疾首不過是種態度,卻什麽悲劇也無法改變。


    簡單的葬禮幾乎無法容納在場那龐大的來賓群。白皚蕭看了看簽到簿,那些人來自各行各業,有些人都是從國外徹夜不休得趕回a市。


    尚佳軒告訴他,他們都如自己一樣,尊敬愛戴著那個永久長眠下去的男人。


    每個人經過白皚蕭的時候神色各有異樣,大概把他當做遺孀一般慰問。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告訴白皚蕭,他在美國做律師,當初是鄭唐衣從一個肮髒酒吧將差點被變態客人虐待至死的自己救出來的。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將一摞照片交給白皚蕭,她說她是一名自由攝影師。第一台專業相機是鄭唐衣送給她的畢業禮物。


    一個年逾八十的老人在別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得送上一束白菊,他說他和他心愛的伴侶曾因為世俗的眼光攜手在湖邊打算殉情。是鄭唐衣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並將自己那慘痛的經曆說出來分享,讓他們勇敢得麵對著一切。


    白皚蕭聽著聽著,大腦裏已成記憶體環繞。唐衣,這一生你承了無數的恩情,累不累呢?


    “佳軒,”所有的人終於散去,墓碑奠成,孤墳依山。白皚蕭站在烈烈的山風裏,努力讓自己習慣那個人已變成一方矮矮的石碑的事實。他靠著墓碑疲憊的坐下,來自背部的硬冷感覺讓他覺得空虛不已。“其實我在想,如果我走了另一條路會是怎樣?”


    “哪一條路?”尚佳軒在他身邊坐下。


    “我想,我會作為白謹謙的兒子,接受唐衣無微不至的照顧。供我上學,供我學藝術。今天的葬禮上來賓上,會多一位遠道而來反哺憑吊的畫家,少一位站在家屬區心如死灰的殘疾人…”


    “……”


    “隻可惜,我愛上了他,一切就都不一樣了。”白皚蕭仰起頭,臉頰貼在墓碑上:“但我直到現在,也不後悔…他是那樣好的人,這一世能與他相愛,其實我很榮幸。”


    尚佳軒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這是邢青交給我的,一直藏在鄭叔臥室的床頭櫃子裏。”


    那是一張很舊的照片了,整容之前的鄭唐衣與現在的輪廓還有些許相似。那時他不過二十幾歲,目光更犀利,神情更剛毅。他坐在照片的正中央,懷裏抱著個三歲大的男孩。


    他的右邊是一對父子,小男孩的五官精致俏皮,很容易從中看出尚佳軒的痕跡。


    “你小時候長得比現在好看呢…”白皚蕭輕笑:“你爸爸很英俊的…”


    “那個女孩你看得出是誰麽?”尚佳軒指著鄭唐衣身後的小姑娘。


    “沈梨若咯,你看她那雙桃花眼…旁邊那個小孩子就是他弟弟沈家壁對不對?還有那個一臉臭屁的半大男孩就是海拓南吧。”


    左邊一家三口,男人高大粗獷,女人瘦削蒼白,懷裏抱著的男孩也不過三四歲年紀。白皚蕭看得出:“這是蘇子喬一家吧。”


    尚佳軒點頭,又指了指最後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個是阿亮。這幅照片上還活著的人…貌似就剩我們兩個了。”


    “我們?”


    “鄭叔懷裏抱著的就是你啊。其實…你們早就見過麵了。”尚佳軒指著坐在鄭唐衣膝蓋上的男孩,他肉呼呼的,眼睛一個大一個小。


    “媽媽有次發病把家裏的相冊全都燒了,我都不記得我小時候長這樣子…”白皚蕭伸手摩挲了幾下:“唐衣的褲子上是怎麽回事?”仔細看看,鄭唐衣的膝蓋下方有一片不明顯的水漬。


    “當然是你給尿的咯…嗬嗬,鄭叔以前跟我說過,快門一響…你嘩得一聲就尿了…”尚佳軒笑道。


    “也許唐衣做夢也想不到,這個還會在他身上撒尿的孩子有一天會在他的生命裏經過這樣一段故事吧。”白皚蕭伸了伸麻木的腿:“這是什麽時候的照片?”


    “有一年鄭叔帶著大家去海濱度假時拍的,”尚佳軒道:“其實鄭叔跟你爸爸那些年分分合合了好多次,這時應該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吧。他趁暑假叫了你爸爸帶上你…”


    “那我爸爸怎麽不在照片上啊?”白皚蕭又數了一遍人。


    “他是拍照的呀。”尚佳軒示意他把照片翻過來。


    照片的背麵是一行熟悉的字體:攝於年月日,白謹謙。


    白皚蕭凝視著那行字,視線越來越模糊。他忽然仰起頭拚命地眨了眨眼睛,在尚佳軒詫異的目光下掏出了一隻打火機。


    火焰從照片的一角開始吞噬,暖暖的火光散發著絕望的溫度。一層層灰燼卷過了每個人的臉,風一吹,消散在鄭唐衣的墓碑前。


    “也好,已經不在的人,就隨著他們去吧。”尚佳軒攙扶著白皚蕭慢慢站起來。


    “佳軒,”白皚蕭凝視著遠方:“你說那片雲裏會不會帶雨?”


    “恩?應該不會吧…”


    “嗬嗬,沒什麽。我隻是不想讓唐衣一個人孤零零得淋濕…。”白皚蕭望著天邊的眼神越來越遠,似乎看到了那個最重要的人。否則,還有誰能讓他的笑容那麽純粹呢。


    (全文完)


    ------題外話------


    終於完結了,抱歉非常be,一虐到底…。


    便當一個一個得發,發到尚佳軒就發不下去了。好歹給他留個活的吧,否則白皚蕭實在太可憐了~555555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隱愛癮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咬尾巴貓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咬尾巴貓咪並收藏隱愛癮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