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師船順流而下,如同離弦之劍,英軍當其衝的就是最北麵的貝拉蒂斯號。


    這艘軍艦在西水道就受了重創,船尾炮被打壞,現在隻是拖在大隊裏。


    麥莛恩看準機會,帶著自己的船隊將這艘軍艦團團圍住,開始圍毆,一百二十門大炮,乒乒乓乓打得熱鬧非凡。


    貝拉蒂斯號被師船圍著打了一頓,卻沒受太大的損失。但它還是倉皇向珠江口逃竄。


    “半將,我們快追!”麥莛恩的親兵興奮得大叫。


    “這種小船沒有意思,我們打前麵那個大個的。”麥莛恩所說的大個的,就是下一艘,海阿新號。


    官湧之戰,海阿新號從未把師船放眼裏,可現在受創極重,十艘師船圍攻他,仿佛在負重極限的駱駝背上加了一個秤砣,於是,這艘船突然之間就沉沒了。


    “打得好!”關天培在定遠炮台上捶案大叫。


    “我大清水師果然犀利無比,連這麽大的船都打沉了。”李穎修在一邊敲邊鼓。


    “明明是我們炮台打沉的,偏偏這些小師船來撿便宜。”炮台上的水師副將陳連升說道。


    “讓洋人見見我們師船的厲害,洋人船大炮猛,可敵不過我一腔忠烈。”麥莛恩對炮台上的各種反應毫不知情,他又看上了另一艘六等戰艦窩拉疑號。


    鱷魚號給領艦窩拉疑號旗語,要求撤退。窩拉疑號的大副對保羅因斯準將說:“我們已經完成了任務,摧毀了上橫檔島的同安炮台,可以撤退了。”


    “絕不,我將親自奪取戰鬥的勝利。”保羅因斯準將吼道,“不列顛海軍絕不在黃猴子麵前退卻。”


    “這艘船看來是個頭啊,兄弟們上。”十艘師船操演純熟,一下子就將窩拉疑號團團圍住。


    這時的窩拉疑號,曆經苦戰,已經不成船形,主桅杆和第二主桅杆都已經被打斷,全船從前到後都在燃燒。這艘雙層甲板二十八門炮戰艦,能夠射的炮隻剩下六門。


    “準將,我們集中炮火打擊那些小船吧。”大副向保羅因斯準將建議。


    “不,我們的任務是壓製炮台,集中全部火炮,向炮台射擊,不要去管那些小蒼蠅。廢棄火炮推落入水,減輕船隻負重。”在這危機關頭,保羅因斯仍舊指揮得有條不紊。


    師船圍著窩拉疑號轟擊,他們在極近的距離上,把炮彈打到窩拉疑號的船身上。可惜的是,這些師船上的火炮比炮台上的還要老,而且炮很小,炮彈能造成的最大破壞就是在窩拉疑號鋼骨橡木的船殼上打出一個個的坑。


    窩拉疑號的下層艙的夾板門打開了,一些被打壞的火炮被從甲板上推了下來,在船體周圍濺起一圈水柱。窩拉疑號的負重明顯減輕,船隻向上一縱。窩拉疑號上的英軍叫喊著,把還能用的六門炮集中到一側,轟擊武山上的炮台。


    定遠炮台居高臨下,向著窩拉疑號射擊著,副將陳連升叫道:“快啊,快啊,把那艘大兵船打沉了,別讓麥莛恩撿便宜啊。”


    保羅因斯準將舉起了他的佩劍,他的士兵按照佩劍所指,開炮射擊。


    保羅因斯準將突然唱起歌來。“上帝保守女王,祝她萬壽無疆,天佑女王!常勝利,沐榮光;孚民望,心歡暢;治國家,王運長;天佑女王!”


    豪邁的歌聲感染了他身邊的士兵,大家跟著準將唱了起來“揚神威,張天網,保王室,殲敵人,一鼓滌蕩。破陰謀,滅奸黨,把亂萌一掃光;讓我們齊仰望,天佑女王!”


    周圍的炮火,映紅了保羅因斯艦長和他的士兵,他們的臉龐,在火光下閃閃亮。大家齊聲唱著歌,一邊向炮膛中裝填著炮彈。


    突然,從炮台上落下一枚開花彈,這枚開花彈從早已破損不堪的艙頂打入,砸在二層甲板上,爆開,絢麗的火花如同雷管,引爆了附近的彈藥。窩拉疑號的整個二層甲板生了殉爆。


    劇烈的爆炸聲中,歌聲還是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願上帝恩澤長,選精品,傾寶囊,萬歲吾王!願她保護法律,使民心齊歸向,一致衷心歌唱,天佑吾王!”


    麥莛恩帶著十艘師船,圍攻窩拉疑號,窩拉疑號掙紮了幾下,就被推倒了。保羅因斯準將在高亢的歌聲中,高舉著他的佩劍,與艦同沉。


    領艦一沉,鱷魚號和康威號自行撤退,麥莛恩帶著師船追擊。


    師船剛出東水道口,劈頭蓋臉一陣炮彈打來,英軍的主力艦隊正等在這裏,他們已經摧毀了南麵的致遠炮台,正在攻擊威遠炮台的側麵。


    麥莛恩的師船兩艘傾覆,一艘起火,“走啊,走啊。”麥莛恩的師船上大旗揮動。他帶著師船掉頭,退回珠江內河。


    伯麥少將指揮著英軍主力艦隊,短時間內,就打垮了威遠炮台,這時,武山山頂的定遠炮台開始集中仍然能夠射的大炮,攻擊英軍主力艦隊。


    而諸如鎮遠、靖遠炮台,是麵向西麵的江水,英軍艦隊等於是在他們的側麵。


    又有三艘運兵船開了上來,約一百名英軍,在武山的正麵,威遠炮台的破口處登陸了。


    按李穎修和傑肯斯凱的想法,和英軍艦隊交戰這麽久了,不分勝敗,炮台的守軍至少是敢於和英軍正麵對戰的。


    一百名英軍衝向了威遠炮台的跑壘,明晃晃的刺刀迎麵而來,威遠炮台上的守軍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呐喊,然後……一哄而散。


    李穎修本來在定遠炮台的前方安排了四門12磅炮,用來防止英軍突破,但現在炮兵失去了步兵的掩護。


    英軍軍艦上的艦炮仰角有限,無法對高出射擊,伯麥指揮艦隊從側麵轟擊靖遠炮台和鎮遠炮台,這兩個炮台的守軍還呆在陣地上,但反擊很微弱。經過一天的鏖戰,這兩個炮台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現在真正能夠打擊英軍艦隊的,隻有上橫檔島山頂的橫安炮台和武山山頂的定遠炮台。但他們需要時間來瞄準移動中英軍艦隊。


    英軍在威遠炮台登陸的部隊開始順著山石攀爬,要用白刃解決武山山頂的定遠炮台。


    伯麥少將觀察著戰場上的局勢:“武山山頂上的那個炮台,才是最大的防禦點,嗯,那個炮台上懸掛著一麵獅子旗,看來,他們的主將應該就在那個炮台上,隻要我的步兵衝上了那個炮台,清國人的指揮機關就會被殲滅,戰鬥就結束了。”伯麥遙望著武山山頂,關天培提督,目前在英國唯一為人所知的清國將領,就在那裏吧。


    李穎修命令傳令兵:“快,去把第九連叫回來。有可能,十連也回來。”傳令兵聞聲去了,武山側背的登陸點,英軍已經被解決得差不多了,預設陣地霰彈轟擊,步兵反衝擊,的確不是什麽難事。九連甚至十連趕回來的話,解決這1oo多英軍的不成問題,但現在遠水救不了近渴。


    正麵強攻的英軍努力向上攀爬著,他們靠在山壁上,定遠炮台的大炮不可能打到自己的下方。


    山石之間,傑肯斯凱安排人預先埋了些西瓜雷,有幾個英軍踩到了,被炸下山去,其他人視而不見,毫不停頓的繼續向上爬。


    李穎修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又隨手拎過一把單刀。他在海上行船,也數次和海盜有生死之博,但上戰陣還是第一次。


    傑肯斯凱拔出自己的佩劍,用白手帕仔細擦了擦,在劍刃上輕輕一吻,左手扣住劍,又拔出自己的手槍,扣下推藥扳機,然後手指扣住射擊扳機,等待著,等待著英軍進入射程。


    關天培威風凜凜,把鬥篷解下,隨手丟給親兵,說道:“把老爺的關刀請來”


    兩名親兵抬著關刀,到關天培身邊。關天培用一隻手握住刀杆,接了過來,刀柄重重的在地上一頓,嗡的一聲巨響,刀身不住的晃動。七旬老將紅光滿麵,大聲說道:“李先生,炮台事務托你指揮,小的們,跟我殺啊。”


    炮台上眾人應道:“軍門威武。讓洋人見識見識軍門的厲害。”一時士氣大振。


    這一聲吼罷,關天培第一個衝了下去,然後他的親兵二十多人跟了下去。


    炮台上有些清兵喊了聲:“軍門……”似乎準備攔住他,但關天培已經衝下去了。有些人受到關天培的感染,跟著往下衝了幾步,卻看見別人不動,便頓住了。


    炮台上,還有關天培的提標二百餘人,他們本來的職責就是保衛關天培的,卻也留在炮台上。沒有任何人責怪他們,沒人認為不正常。


    李穎修壓住自己腦筋裏的問號,繼續觀察炮台下方的情勢。


    正在攀爬山石的英軍見有人衝了下來,便都停住,各自借地勢穩住身體,舉槍,瞄準,射擊。


    砰砰一陣槍響,在炮聲轟鳴後的戰場間格外清脆。關天培的幾個親兵倒了下去。


    關天培滿頭的白格外好認,他也不停,直著衝向最近的一名英軍,一刀斫下,將那英軍砍倒。後麵的親兵跟上來,和爬在前麵的幾名英軍白刃交手。


    英軍槍長,從下往上挑刺,頗占便宜,大多數親兵被刺倒,有幾個仗著身手靈活,砍倒了英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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