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3日


    西元的新年在當時的人們中沒什麽影響,既沒有放假,也沒有獎金,連加餐都沒有,朱雀軍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訓練,再訓練。


    在1月3日這一天,楚劍功正在校場上盯著大家訓練呢,中軍官樂楚明跑過來報告:怡良大人來了。


    怡良?署理兩廣總督,廣東巡撫怡良?他來幹什麽?


    從林則徐開始,到後來的琦善,包括廣州八旗將軍阿精阿,廣東的封疆大吏們,在楚劍功練兵期間基本就是不聞不問,每月照撥銀子養軍就是。


    今天怡良可來得蹊蹺。楚劍功來不及細想,趕緊帶著陸達和樂楚明出外迎接。


    怡良笑容可掬:“哎呀,我說劍功啊,聽說今天是洋人的新年啊。”


    “是啊,今天是新年第三天。”


    “喔,那我還弄錯了。無妨,將錯就錯,今天我請你們朱雀軍的武弁吃飯。”


    啊!所謂武牟,就是低級武官了,因為低級武官都戴皮牟。怡良大人今天這麽好興致,要過個洋節?


    “那些把總千總,都是粗人,不通禮儀,怕衝撞了院台。”要知道,清朝晚期重文輕武,比宋代不遑多讓。七品的文案可以殺掉四品遊擊,四品道台能把總兵脫褲子打板子。就說提督,武人做到頂就是這樣了,直屬於總督的武官,要受巡撫下麵的布政使的指揮。


    怡良大人是滿人,也是翰林出身,這在滿人中也算不錯的啦。和文官們也有話說,如果現在他把廣東布衣文人們召集起來搞個詩會啥的,那是一點都不奇怪。


    現在要和把總千總吃飯?


    “劍功,我問你,現在朱雀軍有多少武牟啊?”


    “回院台,都司一人,就是陸都司了。”楚劍功一指陸達,“守備一人,千總二十五,把總一百。”


    “陸都司我是知道的,天子親軍出身,道光十九年的榜眼嘛。”怡良大人讚許的拍了怕陸達的肩膀。


    “這樣吧,劍功,你去把把總千總都找來,我見見。”


    “院台,現在正訓練呢,不宜打斷。”


    “這樣啊,那我就跟你說吧,劍功,我今天要請你們朱雀軍所有的千總吃飯。”


    啊!這也太過分了吧,怡良大人真是禮賢下士啊。


    “那好,院台,我去安排,還在上次和琦善大人、林大人吃飯的士紳家可好?”看來巡撫大人已經打定了主意,楚劍功也隻好應承下來了。


    下午的操練結束後,楚劍功安排好營中事宜,帶著陸達以下二十七人赴宴去了。(.無彈窗廣告)


    怡良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楚劍功心裏猜了個大概:“收買軍心。”


    朱雀軍現在是楚劍功的私軍這回事,怡良可能有所察覺了,其實以前林則徐、琦善甚至曾國藩,都可能看出點苗頭,不過事態不顯,他們沒有加以幹預而已。


    怡良是個官場老油條,楚劍功的這點伎倆很難瞞過他去。雖然楚劍功野心未露,巡撫大人還不清楚他真正要幹什麽,但未雨綢繆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代兵製,慣例是統領擇分統,分統選哨官。一省督撫,大概管得到提督、總兵、副將,而參將以下的各營統帶,督撫們是懶得管的。一鎮或者一協之內具體的職事安排,往往是鎮台協台撈油水的項目,督撫們絕不會在這兒問題上斷人財路。


    這也反映到滿清的軍製上,最大的固定作戰單位是營,從兩千人的參將營到兩百人的守備營不等,數個營組成一協、一鎮、或者提督的提標。


    作戰之時,提督可能轄製數個協或者鎮,但沒有權力把鎮下屬的營抽出來單獨指揮,例如江南提督下轄五鎮一協,但兩江總督所能向朝廷報告的人選不過一提督、五總兵、一副將,下麵的參將遊擊官銜雖有朝廷授予,但具體的安排就看總兵副將的了。


    故而今天怡良請朱雀軍下麵的千總吃飯,實在是了不得的大事,算是破了常例了。


    楚劍功想著,就和千總們到了那鄉紳的門口了,怡良的隨從和那鄉紳的管家在門口迎著。


    眾人見了禮,便往莊子裏走,眼見到了一處大院,大鍋子支著,幹柴堆在一邊,豬已經殺好了,剖開用鐵鉤掛著。


    楚劍功心裏那個緊張啊,一個勁的問自己:“怎麽辦?怎麽辦。怡良到時候要給手下封官許願怎麽辦?這些千總,都沒見過官麵,或者說,都還沒什麽覺悟。要是怡良許了,說不定就有人動心。”


    這時就聽那怡良的隨從說:“各位老總就在這裏吃飯,楚道台,陸都司,請隨我到廳房去,院台在那裏等你們。”


    噓!楚劍功暗地鬆了口氣,臉上不由自主的就笑開了:“那樣好,那樣好。”


    那隨從以為是楚劍功為吃小灶高興,也沒在意,帶著他和陸達就往廳房去。


    怡良啊怡良,你終究隻是個滿清的官員,脫不了習氣。如果你真的放下架子,和我這些千總把總一並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或者禮賢下士做到底,真的擺開宴席和這些千總們吃飯,我還沒什麽辦法攔著你往朱雀軍滲透。


    席間,楚劍功很高興,和怡良很是喝了幾杯,怡良酒意一上來,就開始作詩,一連寫了好幾。


    院台大人寫詩了,楚劍功和陸達不得不陪著,陸達比較老實,不會寫,那就背吧。“南北驅馳報主情”,還比較應景。


    楚劍功想了想,站起身來,詠道:“翠柏紅垣見葆祠,羔豚命祭複過之。兩言臣則師千古,百戰兵威震一時。道濟長城誰自壞,臨安一木幸猶支。故鄉俎豆夫何恨,恨是金牌太促期。”


    這是乾隆題嶽王墓的詩,他一開始念,怡良大人先就站了起來,陸達不明就裏,也站了起來。三個人做恭謹狀,直到楚劍功把詩念完。


    等念完了,楚劍功道:“學生別無它求,自以武穆王為表率,圖一個精忠報國。”


    “好,好一個精忠報國。”怡良讚歎道,“楚主事,喝了這一杯。”


    楚劍功吃了口小菜,心裏又寫了打油詩,算正是心中所願所想:“孔孟新解震儒壇,狗血炮灰死不完,列強給錢又給槍,清廷送錢嫁女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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