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關天培也來到了靖遠炮台上,楚劍功上去行了個禮。


    關天培看了楚劍功一眼,問道:“這洋人說了些什麽?”


    楚劍功答道:“他稱讚大人治軍嚴謹。炮膛之中一塵不染。”


    “哈哈哈。”關天培撫須大笑,“楚通譯,關某別的不敢說,這麾下的孩兒們可聽話得很。”


    “隻是這炮台還有改進之處,等操演完畢,我畫了圖樣,再請大人參詳。”


    有兵丁來報:“英夷向我威遠炮台開炮。”


    楚劍功一愣:“大人,我沒聽見炮聲啊?”


    “楚通譯,一來,我們船小,裝不下大炮,二來這時操演,總不能自己人真的拿炮對轟吧。走,前麵看看去。”關天培大手一揮,走在前麵,而楚劍功和傑肯斯凱緊緊地跟著。


    隻見江麵之上,一隊大型師船魚貫而入,倒也井然有序。楚劍功問傑肯斯凱:“如何?”


    傑肯斯凱撇了撇嘴:“古代戰法,能如何?我雖然不是海軍軍官,但也是見過鯡魚的。”


    楚劍功道:“看下去,回頭再說。”


    關天培一聲號令,兵丁在靖遠炮台上揮動令旗。靖遠、威遠、鎮遠、橫檔四炮台回應令旗。不一會,兵丁來報:“軍門,我炮台炮,隻有半數命中,敵船雖然受創,卻無一沉沒。”


    關天培回答:“切勿懈怠,繼續炮。[]”又轉頭對楚劍功說:“英軍堅船利炮,非我師船可比,所以,我命令將我方的炮擊戰果,一律減半。”


    “真是好設定啊。”楚劍功心想。清兵對於火炮時代的戰爭毫無概念,對火炮鑄成後的抽樣檢驗、校射、定標等全都沒有做過,對大炮的戰果基本靠蒙。演習命中率設為5o,自以為已是非常嚴格,其實不過是空自想象,沒有任何依據。清軍已經和英國人在九龍和官湧打了兩戰,但對於戰鬥過程的數字化統計,比如艦船的有效射距,命中率之類,連一張紙都沒看到。


    “他說什麽?”傑肯斯凱問。


    家醜不可外揚,楚劍功說:“沒什麽。命中率減半計算。”


    傑肯斯凱嘟嚷了一句,楚劍功沒聽清。


    這時,兵丁又來報:“英夷轉向,要搶入橫檔水道。”


    關天培道:“炮火稍緩,讓他們突入水道。”關天培又扭頭向楚劍功說:“江麵寬闊,英軍大船易於馳騁,我且放緩炮火,誘它突入橫檔水道,再行三麵夾擊。”


    “軍門好謀劃。”楚劍功恭維了一句,轉頭向傑肯斯凱解釋了一番,問道:“你怎麽看?”


    傑肯斯凱不置可否,隻是說:“看下去。”


    片刻後,兵丁來報:“英夷的兵船,已經全部駛入橫檔水道。”


    關天培精神一振,大喝:“來呀,升起提督旗,眾炮齊。”


    靖遠炮台升起提督旗不久,包圍橫檔水道的橫檔、永安、鞏固三炮台都升起了應旗,表示已經向英軍船隊開炮。


    這時,兵丁又來報,英夷要突出橫檔水道,直逼虎門港。


    關天培虎嘯一聲:“麥莛恩,還在等什麽。”


    正說話間,橫檔水道的尾部斜抄出一小隊師船,大約十來艘的樣子,便堵在了那橫檔水道。


    賴恩爵的“英軍艦隊”進退不得,在橫檔、永安,鞏固三炮台的夾擊中,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兩艘船掛起了降旗。


    賴恩爵還在支撐,岸上觀戰的綠營開始大聲鼓噪,喧嘩之聲甚至越過寬闊的江麵,傳到靖遠炮台上來。


    “此戰法如何?”楚劍功詢問。


    “很難說。”傑肯斯凱說道。


    “為什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因為,你們最關鍵的力量,那種決定戰局的部分,你們的底牌,我還沒有看到。”


    “你是說最後的大虎山炮台?”楚劍功解釋道,“那隻是備用,以防萬一罷了,不過32門炮。橫檔周邊的六座炮台,有炮24o門,才是攻防的重點。”


    “閣下,”傑肯斯凱麵帶譏諷的說:“您不會不知道納爾遜的名言吧。”


    “王國興亡在此一戰!”楚劍功有些疑惑,“你是說士氣問題?”


    “越扯越遠了。”傑肯斯凱有些失望,提醒說:“炮台、炮台。”


    “沒有水手,傻瓜才會和炮台對抗!”


    “太對了,這裏的水手,實際上是指登陸作戰的步兵,或者說,海軍陸戰隊。”


    “你是說,要考驗清軍抗登陸的能力。”


    “別說得這麽……”傑肯斯凱頓了頓,似乎要找個合適的詞匯,“……先進。我觀察過了,作為一隻15世紀的軍隊,登陸、反登陸這種用詞還是免了吧。簡單的說,你們有能力對抗英國人的步兵嗎?”


    “步兵?”楚劍功似懂非懂,他畢竟不是軍人出身。


    傑肯斯凱也明白了楚劍功的基礎,開始從頭解釋:“以拿破侖戰爭中的經驗來說,隻要和陸地相關的戰鬥,步兵,始終是戰場的中堅,戰爭中的皇後。一個步兵排的價格,可能還不如一門火炮,但一個步兵排,卻肯定可以消滅孤立的火炮。拿破侖戰爭中,拿破侖的所有勝利,都是由步兵取得的,雖然人們喜歡談論他精妙的指揮騎兵和炮兵,但步兵,就像這堤壩的基石,沒有他們,就沒有勝利。……”


    楚劍功打斷他,說道:“我明白步兵的重要性,請你直接聯係目前的局勢講解吧。”


    傑肯斯凱說:“英軍的艦隊非常強大,你們不可能在海麵上和他們爭雄,這一點,相信你們是清楚的。你們隻能依靠炮台。”


    “是,是這樣。今天的演習,也是這樣想定的。”


    “可是,你們把英國人當傻子,以為他們會用艦隊硬衝,而不使用步兵奪取炮台。”


    “步兵奪取炮台?”楚劍功一瞬間終於明白,前幾日軍議之時,自己始終認為關天培死守虎門炮台不可取的原因了。步兵。他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江對麵的綠營兵,烏蘭烏蘭的一大片在岸上看熱鬧呢。


    傑肯斯凱沒有注意到楚劍功的表情:“一隊一隊的紅衣英軍,排著整齊而密集的隊形,插著刺刀,向著靖遠炮台衝鋒,你們準備好了嗎?”


    英軍?英國的艦隊是令人敬畏的,英國的步兵?


    “英國的步兵是世界上最堅韌的步兵,經常以少勝多,美國獨立戰爭中,一小隊英軍常常麵對數倍於己的大陸軍的圍攻,堅定不移,直到對方崩潰。拿破侖時代,英軍的戰術素養可謂歐洲之冠。”


    “難道連拿破侖的法軍也不如英軍。”楚劍功明白傑肯斯凱的意思,卻偏偏想和他抬抬杠。


    這時,炮台上一陣歡呼,“英夷的兵船”已經全部被“擊沉”了。


    關天培十分得意,過來問道:“這洋人在說什麽?”


    楚劍功看了看傑肯斯凱,法國流亡者抿著嘴唇。


    “法國專家看罷秋操一言不,驚呼大清不可戰勝。”楚劍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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