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船也太小了,”同樣在期間皋華麗號上的海軍司令巴加說:“陣型這麽緊密,真是排炮的好目標。”


    第二分艦隊的司令官和他想得一樣,看著清兵的師船慢吞吞的來了,便有條不紊的拉出一條戰列線,下錨,穩定船體,準備射擊。


    伯蘭漢號在最北麵,後麵是布朗地號,嘟嚕義號,鱷魚號等,一直到最末尾的保皇黨人號。


    伯蘭漢號上有炮七十四門,其中十六門五十四磅炮,這時,清兵的師船已經進入了它的攻擊範圍,但它隱忍著,等待著,讓對手落入陷井。


    福建水師最前麵的是十一艘快船,這些船體積較小,頭型較尖,借著西北風,溜溜的向英海軍第三分艦隊衝了過來。


    稍後的是福寧鎮二十一艘師船,排成個大致的雁行陣,左翼由福寧鎮總兵曹壽親領,右翼則是由他的親信參將汪百孫率領。


    提督竇振彪帶著水師提標和其他三鎮跟在後麵。


    “鎮台,今日要讓竇軍門一幹人等,看看我福寧鎮的手段。”曹壽身邊,一個年輕人大聲說道。


    曹壽大約五十多歲,目光炯炯,但總有一股閃爍之意:“石頭仔,切莫輕敵,還記得這一陣子我和你說的話嗎?”


    “是!”那青年是曹壽的義子,叫熊石頭,靠著總兵的提拔,二十多歲已是都司了。


    ……


    去年夏季,還是鄧梃楨督閩的時候,英軍艦船竄犯過一次廈門,此後,曹壽、汪百孫就把熊石頭叫道了僻靜的書房裏,和他交代福寧鎮這一支的傳承。


    還是在前明天啟皇帝的時候,遼東東江鎮下的水師一部,移陣福建,以剿滅劉香七、鄭芝龍等海寇,這就是福寧鎮的來曆。當時東江鎮總兵毛文龍感覺時局艱苦,便將自己的一個侄子送來福寧鎮,以傳下一脈香火。(.無彈窗廣告)


    後來,闖軍大興,崇禎皇帝上吊,福寧鎮就成了南明小朝廷麾下的一支武力,由於常年追繳海寇,和後來被南明視為長城的鄭成功部甚為不和,在鄭成功放棄廈門遷台後,福寧鎮卻留在了大陸,被後來的靖南王耿繼茂收編。


    在清初時,這福寧鎮的諸將還希望尋覓時機,恢複大明,三藩之亂的時候還摻和過一陣,後來見事不可為,又向清廷降順。此後人心思定,福寧鎮中反清的思潮也就慢慢消散,隻是在諸將的一些後人中留了個故國衣冠的影子,一代一代的傳下來。


    去年英軍來襲,曹壽是知兵的人,便隱隱感覺大變將起。但他生在清朝,長在清朝,心裏對前明可沒什麽念想。不過是看看有無機會“驅除韃虜,恢複故國衣冠”罷了。


    當天曹壽講到這裏,那熊石頭很聰明,便道:“義父,你要借機興兵,借英夷的手反清複明?”


    “胡說,那些英吉利生番,一看就是食人不眨眼的,比滿清還要歹毒十倍。”


    “那義父對孩兒今天說這番話,是什麽用意呢?”


    “大敵當前,自當奮勇殺敵,那英夷炮火犀利,為父隻怕會沒於陣中。今日喚你進來,和你講清楚福寧鎮這段傳承,你便存個心眼,他日義父和你鮑叔父都不在了,你便好自己拿主意。”


    “孩兒記得了。”


    ……


    在廈門外海之上,福寧鎮的師船已經離英軍的戰列線越來越近了,大概不到半裏地。


    這時,就聽見海麵上傳來一陣軍樂聲。


    那是曹壽、熊石頭等人從未聽過的樂器演奏出來的,音樂莊嚴低沉,又帶著一絲激昂。是英夷在演奏。


    就在皋華麗號的艦橋上,軍樂隊正在演奏《特拉法爾加紀念曲》,米字旗在桅杆上高高飄揚。一隊海軍陸戰隊員對著國旗行持槍禮。


    “真是讓人心潮澎湃!”璞鼎查說。


    “是啊,自從特拉法爾加以來,我們就沒正正經經打過一場海戰。在北美海岸捉迷藏?在地中海嚇唬土耳其人?前段時間在廣東和炮台硬拚?現在好了,艦隊與艦隊,正規的決戰,決戰。”


    第三分艦隊正在掃蕩小金門炮台的殘敵,第二分艦隊麵對著福建水師,嚴陣以待。


    “給他們打旗語:恪盡職守!”巴加海軍少將興致勃勃。


    “太小題大做了。”璞鼎查微笑著想,“人人都想模仿納爾遜啊。”


    突然,海的對麵,開始傳來一片鼓聲。


    福寧鎮的師船上,戰鼓響了,催促著前麵銅山營的十一艘快船。


    在每艘快船上,也有一麵大鼓,應和著後麵福寧鎮的鼓聲響了起來,連成一片。


    借著鼓聲的威勢,銅山營十一艘快船乘著西北上風的優勢,箭一般衝了過來。


    英海軍第三分艦隊開火了,伯蘭漢號打出了第一輪連射射,三層甲板,六十六個炮窗,加上尾的八個炮位,一共七十四出火光,從前閃到後,又從後閃到前,如同一掛幹燥的鞭炮,七十四枚開花彈,迎著銅山營就打了過去。


    借著,其他的英軍軍艦也開火了。


    如同一排火牆,結實的拍在銅山營頭上。兩百九十炮彈,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命中率,第二分艦隊每輪射一次,也有三枚炮彈命中。


    而清軍的小船是承受不起哪怕兩枚開花彈的。在銅山營自己的火炮夠得著英軍之前,英軍已經打了三輪炮彈,六船被擊毀,兩船起火。


    幸好營遊擊的座船沒有被擊中,他帶著剩下的三艘船,繼續往前衝,不久葬身火海,至此一炮未。


    銅山營剩下的兩艘船掉頭逃跑。


    “來呀,與我炮,把他們趕回去。”福寧鎮總兵曹壽大喝。


    師船上零零散散的打了幾炮。那兩艘快船會意,往福寧鎮靠攏過來,輕捷的掉頭。


    這時候,整個福建水師的“大小梅花陣”看起來就像一個圓盤。


    “圓陣有他的優點,也有他的缺點。”璞鼎查像個旅遊的閑人,隨意的點評著。


    “是啊,力量均勻,結陣嚴密。”


    “我記得是這麽評價的,但這是優點還是缺點?”


    “都是。”


    以福寧鎮為派頭的福建水師大陣向著英海軍第二分艦隊靠攏了。第二分艦隊不慌不忙,對著頭裏的福寧鎮雁行陣開火了。


    開花彈、鏈彈,一陣暴風卷過福寧鎮師船的前列,二十一艘師船,幾乎每船都有中彈,幸好損傷都不大。


    “小的們,整備炮。”熊石頭大聲疾呼。


    福寧鎮在剛剛將英軍的艦隻納入射程,就開炮了。麵對對方的炮彈雨,幹挨打誰也耐不住啊。


    老式大炮,命中率基本靠蒙,又處在射程極限上――全部脫靶。


    福寧鎮還在勇敢的前進。


    這時候,第三分艦隊已經完全清掃了小金門島。也到了小金門島北側。和第一分艦隊距離很近。


    “命令第三分艦隊逆風西行,從敵陣側翼略過,然後或尾隨攻擊,或穿插,視戰況自行決定。”璞鼎查下令道。


    通訊手段不足,戰場上又硝煙繚繞,旗艦對於離自己過遠的軍艦,便無法指揮。


    第三分艦隊以七十四門炮的邁爾威力號打頭,同級的威力士裏號緊隨其後,然後是安杜明號,一艘接一艘,相距大約2oo碼,直到最後的載炮十六門的冒險者號。


    由於是逆風,第三分艦隊的航並不快,即使對於側身而過的福建水師,其相對度也足以實施兩次漫射。


    六百餘炮彈,直接打進福建水師陣中。英軍艦船根本不管戰果如何,直接向著西方駛去。


    福建水師挨了這頓炮,直接損失倒不大,陣中卻有不穩重的管帶,試圖脫離陣型。


    福建水師的陣型本來就排得密,陣中有船亂了航跡,於是大隊都被攪亂了。


    提督竇振彪趕緊升起提督旗,整理隊形。


    前方的英軍第二分艦隊還在輪射,炮彈不停的打到福寧鎮的師船上,已經有幾艘船起了火。


    福寧鎮又打了一輪炮,這次似乎有些準頭了。


    “小的們快上啊,我們就打中英夷了。”熊石頭喝道,“擊鼓,擊鼓。”


    福寧鎮的師船雁行陣順著風一馬當先向著第二分艦隊殺來。


    這時候,第二分艦隊起錨了。以旗艦伯蘭漢號打頭,向北運動,然後轉向西麵,繞著福建水師的梅花陣轉了個彎。


    這一下,對福建水師可麻煩了。各艦集體轉向,保持圓陣不變,是最好的應對方法。但集體轉向是一項複雜的操作。


    左翼的海壇協十八艘船變成前隊,而前鋒的福寧鎮的雁行陣則要變成一字長蛇陣在梅花陣的右翼。提標也要集體左轉,麵向北方。


    但是,清兵缺乏實際的指揮通訊能力,也沒有羅經點等術語來布統一的命令,加上提標中陣處於調整陣型的混亂中。


    結果,訓練有素的福寧鎮集體左轉,轉向正北,但中心的提標還不知道英軍的第二分艦隊已經移動了。提標沒有轉向,直接向著福寧鎮的長蛇衝了過來。


    曹壽忙令人掛起號旗,指明左轉。提標會意,但他是前後左中右五營構成的一個小梅花,轉向也是也是複雜,隻好放慢了度,從容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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