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15日


    木蘭圍場,秋高氣爽馬正肥。


    道光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以及一幹文武大臣,站在山丘之上,觀看神機軍校閱。


    “今天八旗神機軍分作兩部,互相對敵,兩黃旗,兩紅旗為甲部,由正黃旗都統怡親王載垣指揮,軍械總辦鮑比霍頓為顧問,兩白旗,兩藍旗為乙部。鑲藍旗都統鄭親王端華指揮,槍械教練博拉—米盧蒂洛維奇為顧問。而負責講解戰局的,就是八旗神機軍總教頭施拉普納。”


    施納普那捋了捋自己頭上不多的幾根金,對著道光淺淺的鞠了一躬,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吾皇陛下,您很快就能看到這一年以來的訓練成果了。”


    “施教頭費心了,朕必有重賞。”


    “多謝皇上。”


    這時候,神機軍列隊而出,各旗的軍服都是仿照英軍的軍服,但顏色不同,兩紅旗是紅衣,兩藍旗是藍色軍裝,兩白旗是白色軍裝。隻有兩黃旗,因為避諱,不能穿黃色的軍裝,而是身著藏青色軍服。


    “那三隊人馬是什麽?怎麽穿著鐵黑色的衣服。”


    “皇帝陛下,”施拉普納說,“那是您的禦前親兵營,虎槍、銳建、善捕。”


    “他們平時在宮外執勤的時候,朕看見他們還是穿的傳統的號衣,沒想到這鐵黑色的軍服這等威風。”


    禦前親兵三營踏著正步,行進到道光所在的土丘前麵。道光仔細打量他們。


    這些禦前親兵身著鐵黑色的軍服,帶著寬簷帽,每人的右臂肘部上都帶著一個紅色的袖套,袖套上有兩道交叉的閃電。


    “施教頭,為什麽這樣裝束?”


    “皇帝陛下,禦前親兵,也就是近衛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他們不僅保衛皇帝,而且代表皇帝,懲惡揚善,維持軍紀,因此裝束上與別的軍隊絕不混同。紅色的袖套代表紀律,而閃電在北歐神話中代表勝利。”


    說完,施拉普納左手一揮,下麵的三營禦前親兵整齊的雙腳一並,舉手行禮:“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手臂如森林般高舉,吼聲在草原上回蕩。


    “真乃虎賁之師。”旻詝的老師杜授田在一旁讚歎道。


    “這禦前親兵背上背的,是我的母國普魯士陸軍的秘密武器,德雷澤後裝線膛步槍,可以精確射擊一千五百尺以外的敵人。普魯士陸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沒有之一。八十年前,曾經力挫法蘭西、奧地利、羅刹和瑞典四國圍攻。因此普魯士君主被尊為腓特烈大帝。”趁著霍頓和米盧不在,施拉普納開始吹捧他的祖國。


    道光跳上禦騎,緩轡而下,到跟前去看看自己的親兵。他縱馬從親兵營前麵跑過,每到一處,親兵們就大呼“皇帝萬歲!”


    道光見過了銳建營旗隊長德興阿,善捕營旗隊長布忽闊闊,來到虎槍營旗隊長齊圖的麵前,突然饒有興致的問道:“你為什麽還拿著翻天畫戟。”


    “回皇上,”齊圖說:“這是家父平準有功,乾隆爺欽賜的。”


    齊圖將自己的翻天畫戟呈了過來,太監曹蕉接過。道光仔細看畫戟上刻著“大清呂布,衝陣第一。”


    “好。真是將門虎子。”


    “禦前親兵營是裁判隊,負責監督各個旗隊,防止作弊。也負責向我們通報戰場的情況。”施拉普納解釋過後,一聲令下,禦前親兵營就地解散,十人一組,分赴各個裁判要點。


    “甲部進攻,乙部防守。”施拉普納解釋說。


    這時候,怡親王載垣展開了他的部隊,兩黃旗在中間,兩紅旗在兩翼,各個旗隊都排出縱隊,每行半個佐領,踏著散步,向敵方走去。


    載垣騎在一匹黃驃馬上,走在正黃旗滿洲旗隊的側麵。腰背挺直,幾個號手圍在他的馬邊。


    “快看,五哥!”道光身邊的奕訢突然叫道。他說的,是道光第五子奕碂,已經被過繼給淳郡王,在宗法上已不算道光家的人,但奕訢小孩子不管這麽多。


    奕碂作為正黃旗滿洲旗隊長,雖然年僅十一歲,穿著一身小軍服,由他的包衣德福牽著馬,跟在載垣後麵。


    守方乙部以橫隊展開,肅順的正白旗最靠近道光這邊,其他三旗順著展開,奇怪的是,指揮官端華的鑲藍旗在最遠的一翼。


    各旗的炮兵參領,按照施拉普納的建議,被集中起來使用,編成了兩個炮兵大營:神威營和威遠營,騎兵也是編成了驍騎和前鋒兩個大營,而不再是分屬各旗。現在兩個炮兵營各屬一方,守方的威遠營已經將三十六門十二磅山地榴放列開來,模擬轟擊著。而攻方的神威營則一字排開,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進入射程以後,神威營有條不紊的放列火炮,開始模擬射擊。


    “施教頭教練有方。”道光稱讚著。


    這時候,載垣將自己的馬鞭高舉,揮動了一下,他身邊的號手一齊吹起號來。


    四個旗的神機軍一齊呐喊,越過炮兵的戰線,以散步向前突擊。


    “小夥子們,像豹子一樣。衝啊!”施拉普納興奮地大叫起來。


    最靠近道光這邊的兩個旗隊,一攻一防,打得熱鬧非凡。道光問道:“這是那兩支旗隊?”


    施拉普納仔細看了看軍裝,都是純色,沒有鑲邊。


    “這是正紅旗漢軍孫武安旗隊進攻,正白旗漢軍苗人鳳旗隊防守。”


    道光又拿起千裏鏡看了看:“不錯不錯,攻守有度。”他又疑惑的問:“正白旗的肅順這是在幹什麽?”


    施拉普納仔細看了一會,說道:“這是搖旗幟,穩定戰線。奇怪,為什麽是肅順指揮?”


    突然,身邊的旻詝大叫起來:“看那,鑲藍旗拐過來了。”


    這時候,就見最遠端的鑲藍旗斜著突進,整隊拐彎。包抄上來。


    “好!”道光一聲讚歎。連他這個外行都現鑲藍旗到了攻方的側麵。


    這時候,按照載垣的指揮,攻方最外側的鑲紅旗漢軍整隊變成向外的橫隊,防守鑲藍旗的進攻。


    “載垣這孩子不錯,有乃祖之風。吾家千裏駒啊。”


    道光拿起千裏鏡看了看,皺眉問道:“鑲藍旗漢軍怎麽回事,領隊的有個女人。”


    賽尚阿在一旁答道:“回皇上,那是鑲藍旗漢軍旗隊長範鐵錫之妻,董瀟瀟,她是蒙古紮克撒王公之女,身份親貴,又是將門虎女,巾幗不讓須眉,深得士心,不是尋常女子。”


    “喔!”道光不再計較。


    這時候,就見鑲藍旗左右兩翼旗幟搖動,號聲響成一片,漢軍、蒙古兩個旗隊齊刷刷的抽出刺刀,安在恩菲爾德前裝步槍上,改正步,如牆而進,如同四排波浪般向前湧動。


    鑲紅旗被這氣勢所震懾,居然隊形鬆散了……不到一刻鍾,鑲藍旗擠垮了攻防的側翼,勝負已定。


    道光非常高興,將各位都統找來訓話:“載垣、肅順調度有方,端華奇兵製勝,都不簡單。”


    端華回答道:“這側翼的布置,都是米盧蒂洛維奇教頭設計的。”


    “好好。真是西洋高人。”


    施拉普納在一旁笑嘻嘻的說:“其實,這就是我普魯士腓特烈大帝所創的斜線戰術。集結重兵於一翼。”


    道光說道:“來呀,把突破側翼的兩個旗隊長找來,朕要勉勵一番。”


    端華忙讓傳令兵去找,不一會兒,鑲藍旗蒙古旗隊長馬千山,漢軍旗隊長範鐵錫都來了。


    “馬千山,朕記得你,鎮江之戰,你和山海關參將宋慶一起救過奕經的命。”


    “末將微功。不值一提。”


    道光說道:“今天看到神機軍這樣,真就放心了。隆文,擬旨!”


    “著鑲藍旗都統,鄭親王端華,為奉天將軍,東北剿狄總辦大臣,鑲藍旗移師奉天,防備羅刹,等候朝廷準備妥當揮軍北上。”


    “著正白旗都統肅順,為華南剿匪總辦大臣,帶領正白旗,正藍旗,鑲白旗,前鋒營,神威營南下武昌。先剿滅匪,再南下剿共。安內之後,朕要親率兩黃旗,兩紅旗,北上攘外。”


    “皇上,糧餉呢?”軍機大臣何汝霖問,“去年賠款買貨,前年的稅就白收了。前年打戰,兩江打爛了,免了他們的稅,以休養生息。天下財富,三分在兩江,,這就去了三成。廣東造反,賠款的銀兩全都陷在廣東不說,去年的廣東稅收也完了,這就又去了一成。匪造反,湖廣糜爛,今年湖廣的糧食也做不了指望。也就四川河北,還有錢糧,勉強維持用度。哪還有錢兵。神機軍本身還要錢,每個月五十萬兩,真是花錢如流水一樣。”


    道光想了想,做了決定:“鄭親王端華,加銜東三省八旗地區領袖,總督東三省錢糧。糧草白銀,你自取之。”


    “謝皇上隆恩!”端華趕緊跪下磕頭:“臣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李鴻章!”


    “小臣在。”


    “朕命你為兩淮鹽提舉使,坐衙安慶,為華南剿總督辦糧草。兩淮鹽稅,都歸你調用。”


    “謝皇上。”李鴻章也跪下磕頭。他心花怒放。天津軍械幫辦,雖然也是個肥缺,但清廷以前沒有這個官位,不入流。兩淮鹽提舉使,每年至少八百萬兩的白銀從手頭過。那是多少人眼紅的位置啊。


    “皇上,不妥。”軍機大臣祁俞藻反對,“李鴻章是安徽人,本省人做不得本省官。”


    “李鴻章,你會勾結地方,圖謀不軌麽?”


    “臣不敢。”


    “諒你也不敢。”道光哈哈大笑起來:“李鴻章為朕找回十萬火槍,百門大炮。沒有他,就沒這神機軍。這等大功,還沒有賞他。剿匪之時從權,讓他做鹽提舉使。之後在另調一省巡撫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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