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27日西北


    “同光改製詔”一出,生了林則徐和肅順都沒有想到的局麵。(.)


    自四年前英夷犯境以來,這幾年就沒安生過。匪共造反,匪起事,羅刹占了黑龍江北和烏蘇裏江以東。有點見識的,都要問一句,怎麽了。知道多一點的,就會說:“楚劍功所說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已經來了。”


    但清廷文字獄餘威猶在,沒人敢把心底的這些疑問說出來。但神機軍清君側,同光改製詔,“師夷、溶漢,整軍經武”三大政策一出,消息所到之處,人人談西學,處處論兵事。文儒者以機器工廠仿造洋槍洋炮為興盛要事。而熱血者則高呼千萬青年千萬兵,萬裏江山萬裏營。人人期盼能有一支新生力量,提出新的政治理想和綱領,有足夠的武裝,重新收拾天下局麵。一時間,各地督撫紛紛上表,盛讚林中堂,肅大帥英明果斷,朝廷有中興氣象。


    “同光改製詔”推行滿漢合流,要取消旗人的身份,旗餉入營,八旗神機軍擴充一倍,盡量招收旗人入軍。但實際執行起來,除了直隸,隻有奉天鑲藍旗、河南的鑲紅旗、徐州的正藍旗有招兵的名額。


    而沒有神機軍的地區,八旗將軍們自己想出辦法來,出現了若幹“暫編旗隊”,意思就是說,先按神機軍的編製把滿城的旗人編列起來,等待朝廷的正式改編。較大的幾個暫編旗隊有西安將軍阿精阿麾下的“通古斯”旗隊,杭州將軍多明保機組織的“長生天”旗隊,以及成都將軍和四川提督托明阿以旗人混雜綠營的“十三鎧甲”旗隊。


    神機軍擴軍的事情,有載垣和下麵的旗隊長忙活。肅順倒是每天到軍機處,與林則徐商量政務。


    但今天載垣卻派人來問一件事,“怡親王問,淳郡王奕綜搞得那個‘黃帶子’警衛旗隊,是不是要取締。”


    奕綜是道光的第五子,被過繼給了道光的五弟,繼承了郡王的爵位。從宗法上將已經不算道光的兒子。他本來領著正黃旗滿洲旗隊,但神機軍自施拉普那到來正規化以後,奕綜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實在跟不上訓練,正黃旗滿洲旗隊就被交給了蘇克金。


    羊羊羊革命神機軍二次擴編以後,遊蕩京城的的宗室子弟,根本沒有到軍營去吃苦的打算,他們便將奕綜抬了出來,各領自家的包衣,加起來有三四千人,合為一個旗隊,稱為“黃帶子”,奕綜為旗隊長,他的包衣德福負責實際指揮。


    肅順回答傳話的下人說:“當然要取締,直隸以內,不能有神機軍以外的武裝。”


    文祥在一旁攔住:“這些宗室子弟,總不能都抓起來,殺也殺不得,碰也碰不得,讓他們在京城裏遊手好閑,相反麻煩,不如用個旗隊管起來。不給他們槍就是了。”


    肅順一想也是:“那就幹脆稱作黃帶子警衛旗隊,類同神機軍領餉,不過駐紮到熱河去,按軍隊的規矩,沒有命令不得調動,違者處斬。就這樣回怡親王吧。”


    肅順不再理會黃帶子的事情,轉頭辦事。


    “鄭親王端華上《東北三將軍統一事權以禦羅刹表》。”現在各地督撫向朝廷的行文,因為是軍機處專斷,就不再叫奏折,而稱為表。而軍機處虛君,仍以同光帝奕詝的名義下文書,稱為《軍機處奉策令》,至於奉誰的“策”則籠統帶過。


    “我這三哥,想到咱們前麵去了。準他吧。”


    “曾國藩上《忠義救國團齊心剿匪並辦理學書院表》。”


    “準了,勉勵他專心剿匪,整軍經武一策,也有他曾國藩在內。”


    安徽巡撫蔣文慶上《開厘金局以補軍費表》


    “可否請旨妨下各路統兵大臣,會同本省鄰省各督撫,會同地方官及公正紳董,悉心籌辦。官為督勸,商為經理,不經晉吏之手,自無侵漏之虞。用兵省份就近隨收隨解,他省亦暫存藩庫,為協撥各路軍炯之需。”


    “各地兵餉自籌?”肅順想了想,“先在徽省試辦,看看效果再說。”


    “張家口正紅旗漢軍旗隊長孫武安,轉科爾沁親王增格林沁《問蒙古諸王公體例表》。”


    肅順說:“嘿,這幫蒙古王公,就惦記著自個那點封賞。旗人都要撤了……”


    穆蔭在一旁說:“要慎重啊,增格林沁手上還有三千騎兵呢。”


    “我沒說不慎重啊。蒙古諸王公體例不變,僧格林沁的科爾沁騎兵納入神機軍建製,與驍騎營前鋒營一體輸糧犒餉。匡源,你寫個安撫的行文,我蓋印。”


    這時候,軍機章京杜翰送上來一個表:“官文參左宗棠濫殺構釁,激怒番邦。”


    “啊!”肅順趕緊自取表章過來看。原來左宗棠在齋桑泊殺歸附俄國的部落二百餘人,俄國西伯利亞總督派人去責問清廷塔爾巴哈台參讚大臣官文。官文不知如何應對,又怕沙俄起兵釁,便一股腦兒推到左宗棠的頭上。


    肅順一時沒拿定主意,正想問林則徐,林則徐卻說:“我這裏已有一條參左宗棠的,是天山南路辦事大臣崇厚,參左宗棠‘私自結黨,圖謀不軌’。”講的是左宗棠辦複興社的事情。


    “林大人,您怎麽看?”


    “左宗棠待老夫以弟子禮,老朽有心說,左宗棠是個能臣,忠心耿耿。可是楚劍功殷鑒在前,老夫不敢打這保票。”


    “林大人是實誠人,肅順佩服。”肅順轉頭叫著一位軍機章京:“焦佑瀛,把關於左宗棠的,還有和甘肅有關的折子,表章,全都找出來。”


    “大人,這就來了,鄧廷楨《左宗棠請辦蘭州軍械局表》,怡良《左宗棠請伊利屯墾表》,阿精阿《左宗棠請送陝西流民並旗人新疆屯墾表》。明誼《西北勘界沙俄氣焰囂張表》。”


    肅順把幾張表章合起來看,將左宗棠在西北的活動拚出個大概。


    “林大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鄧廷楨,怡良,阿精阿都是您在廣東剿英夷的時候的同僚,虎門大捷,他們也有功勞是吧?”


    “是吧!”廣東之事是林則徐心中隱痛,他也不想多說。


    “我看左宗棠氣度恢弘,才具不在楚劍功之下,有他們幾位在,說不定能再造一個虎門大捷啊。”


    “肅大帥您的意思是?”


    “羅刹乃我大清之大敵,貪得無厭,聖祖年間兩國鳴炮誓天,劃定邊界,他居然就將黑龍江北奪了。對羅刹,不能客氣了,回書給官文和崇厚,誇獎一番左宗棠,他們就知道軍機處的意思了。這封回書,焦佑瀛你來寫吧。”


    林則徐卻憂慮的說:“西北之地,有甘陝總督,有伊犁將軍,有南北路參讚大臣,迪化、喀什二都統,政出多門,必有紛爭。”


    肅順讓章京報上新疆官製來。新進章京陳孚恩說:“新疆駐防伊犁將軍一人。乾隆二十七年置。參讚大臣一人。副都統二人。領隊大臣四人。分駐索倫、額魯特、察哈爾、錫伯。總管六人。副總管七人。兼司駝場、馬場。協領十有二人。佐領、驍騎校各百有八人。防禦五十有六人。”


    “那天山南路辦事大臣是怎麽回事。”


    “那隻是臨時設官,不是經製官,乾隆二十四年因事而設,葉爾羌領隊大臣也是一樣。”


    “原來崇厚是個臨時官啊,這就好辦了。滿漢合流,官製一定要改,就在新疆試行吧。將軍不動,參讚大臣官文改巡撫,各地領隊大臣改分巡道,崇厚的辦事大臣撤銷,讓崇厚去做庫倫辦事大臣,以後改任巡撫,算是提升他。左宗棠……”肅順一時想不好給什麽官職好,於是叫道:“別光看著,幫著想,按察使行不行?”


    陳孚恩動作快,一下子就湊出來了:“鎮迪分巡道署理按察使,巡河糧鹽茶兼水利、驛傳,兼關務、屯田;並佐籓、臬覈官吏,課農桑,興賢能,勵風俗,簡軍實,固封守,以帥所屬而廉察其政治。兵、糧、刑,全齊了,從三品。”


    “那就結了嘛。就這麽著吧,複興社?我給他同旗隊建製,也隸屬正白旗下,由我直轄。文祥,你看怎麽樣?”


    文祥心說:“你啥都安排好了,問我?不過這樣也是不錯,比較簡單。”他點頭表示同意。


    “羅刹逼迫日甚,蘭州軍械局的事情我也準了,把行文一道送過去吧。”


    左宗棠得了名義,便放開手腳大幹,甘陝綠營,因為鴉片戰爭大敗,剩餘殘兵有的自願留在了廣東,有的補入神機軍,大營為之一空。左宗棠便取了綠營名下暫存的軍費,大約十萬兩,鄧廷楨,怡良又補助了數萬兩,開辦蘭州軍械局。


    左宗棠的英籍顧問莫辛納幹,本是比利時、俄國的混血兒,在歐洲一向受人歧視,才到印度進而中亞冒險,左宗棠代之以禮,莫辛納幹早就有了入大清籍的心思。


    現在,按照左宗棠的提議,鄧廷楨給予莫辛納幹一個候補同知的頭銜,幫辦軍械局。並以夷戶的名義,讓莫辛納幹入了籍。


    西安將軍阿精阿得到軍機處裁汰旗人的命令,也不敢耽擱,便將西安滿城的旗人,選了一批,總到新疆屯墾,大致與錫伯人混居。


    左宗棠身為鎮迪分巡道,便在迪化附近設立複興社屯墾總站,同時展複興社組織。左宗棠在西北的屯墾,軍農相濟,一時開風氣之先。


    駐:清代新疆官製複雜多變,本章參照《清史稿誌五十一》所寫,本書重點不在官製變化,故將天山南路官職以乾隆二十七年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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