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學會如何藕斷絲連


    武媚娘大奇,道:“簡單?你且說說,到底怎麽個簡單法?”


    她少女時代便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母親,就算想聯係,也隻能找機會托人帶個口信回家,而她在宮裏,這種機會又是少之又少,而就算帶回家口信,也是讓母親放心,不要擔心自己,至於說到怎麽讓人擔心,她實是半點經驗也沒有,所以感覺這種事一點兒也不簡單。


    黃小丫看著武媚娘,心想:“她怎麽還不喝茶啊,她要是不喝,我就沒法喝。唉,早知道她這麽磨嘰,我剛才沏茶時就該自己先嚐嚐的,這麽好的茶,我還從來沒喝過呢!”


    武媚娘看出她眼中的期盼,覺得這小丫頭可真沒出息,嘴巴饞到這種地步,就知道吃喝拉撒睡,一點誌向和報負都沒有,真真的就是一當丫環的命!


    她底下頭,聞了聞茶水,道:“這是西南的貢品,是專給皇家喝的極品好茶!”


    黃小丫咦了聲,道:“楊大嬸,你怎麽知道這是給皇家喝的好茶?”心裏挺納悶兒,大老爺隻是把楊大嬸當成個漿洗婦罷了,想讓她幹粗活兒,雖然現在沒有大批的衣服堆過來,可想必以後是少不了的,這麽個末等仆婦,為何歐陽大爺給她送這樣的好茶來?


    啊,不會是歐陽大爺看上她了吧?一個是老光棍兒,一個是頗有幾分姿色……她哪有什麽姿色,就一個粗笨的使喚婆子罷了!可是,為什麽歐陽大爺要送這樣的極品好茶給她呢?哎呀,難不成歐陽大爺喜歡的人是我?他送茶來時,雖然說是給楊大嬸的,但卻是將茶交給我的啊!難道,難道……


    想到歐陽大爺的身份,又想到他的威風,黃小丫想入非非,滿臉的期盼,兩眼的小星星,太幸福了!


    武媚娘道:“以前我家還富貴時,曾喝過一次,這種味道我一直沒有忘!喂,喂喂,你想什麽呢?”


    黃小丫哦了聲,從無限的遐想中回過神來,自己現在還不是歐陽夫人呢,還得伺候好這個使喚婆子才行!


    她道:“我沒想什麽呀……啊,楊大嬸是問我咋能讓爹娘惦記吧?這還不簡單麽。”


    武媚娘搖頭道:“簡單簡單,你盡說簡單了,可到底怎麽個簡單法兒,你到現在也沒說出來呢!”


    黃小丫心想:“問這個幹嘛?啊,我又明白了,她想和那個拋棄她的男人藕斷絲連,想讓那個男人再回來找她!真是做夢,那個男人跑到哪裏去都不知道了,就算想他回心轉意,你也得先找到他才成啊!”


    她道:“等過幾天的,要是我爹娘不來看我,我估計他們一定會來的,可如果沒來,那我就去求求歐陽大爺……”說到歐陽大爺四個字,她竟然現出幾分嬌羞來。


    武媚娘看著她潮紅的小臉蛋兒,心想:“這小丫頭片子想什麽呢,怎麽有點傻不拉唧的,說個話都說不到重點,亂七八糟的!”她低下頭,輕輕地喝了口茶,當真是好茶,看來王平安還是很關心自己的。


    黃小丫接著道:“我就求歐陽大爺派人去我家,幫我送個口信兒……不,是送兩個口信兒!”


    武媚娘皺起眉頭,道:“兩個口信兒?為什麽要送兩個,一個口信兒說不清楚事情嗎?”


    黃小丫搖頭道:“窮人家的孩子命賤,爹娘就算心疼,可也終不如富貴人家那樣慣著。當初我剛生下來時,爹見又是個丫頭,就把我給送人了呢!”


    武媚娘啊了聲,道:“把你送人了?”這丫頭可夠可憐的,不過想想也是沒法兒,窮人家生了孩子,要是養不起,往往送人,要麽給人家當丫環,要麽送給別人當童養媳,這種事情倒是很常見,也是父母被逼得沒法,才想出的下策。


    兒子舍不得送,但把女兒送人確是很常見的,那個丁丹若就是王家的童養媳。


    黃小丫點頭道:“是啊,把我送人了,等我長大一點懂事了,我才知道這麽回事,可那家人對我不好,我就想能不能回自己家呢?別人家也有和我一樣的,她教了我一個法兒,我照著做了,結果就真的被我爹娘要了回去,隻不過花了一筆錢,我家更窮了,我和我爹也總吵架,我看不上他為了喝酒,把我送人。”


    武媚娘奇道:“那時你應該不大吧,你現在也不大啊,怎麽就想出好法來?別人是怎麽教你的,快快說來我聽!”


    黃小丫喝了口茶,心想:“這茶真香啊,看來我得多藏些,以後自己慢慢喝。嗯,再送點回去給家裏,隻不過這麽好的茶不見得能讓娘和姐姐喝上,說不定又得讓爹賣了換酒喝!”


    她道:“她教我的法子是求同一個人去我家裏報信兒,這個簡單我們小姐妹間互相幫忙就行。這兩個口信兒要連著送,第一個口信兒說我過得不好,怎麽慘怎麽說。然後離開我家,等過一段時間,這個時間得算好了,比如說往返我家一次,要三個時辰,那就按這個時間算。”


    武媚娘道:“第二個口信兒要這麽送?這是為什麽呀?”


    黃小丫道:“因為這可以證明,送信的那個人從我家離開,回來見了我,然後又急急忙忙的趕回我家啊!”


    武媚娘點了點頭,這是從時間和路程上算出來的,可算這個幹嘛?


    黃小丫又道:“窮人家嘛,都知道自己的孩子被送走,肯定過不上好日子,所以第一個口信兒就算把我說得再慘,爹娘也不會把我要回去的,因為那是要花錢的啊,人家養我好幾年,不得花錢啊,得把錢補給人家!”


    “對,所以關鍵是在第二個口信兒上。那第二個口信是怎麽送的,把你說得更慘,說你要死了?”武媚娘問道。


    黃小丫一波浪腦袋,象看傻子似的看著武媚娘,她道:“要是說我要死了,爹娘更不會把我要回去了,花錢要個死丫頭啊?我家窮得都吃糠咽菜揭不開鍋了,借錢往回要個死丫頭麽,那當初幹嘛還把我送走?”


    武媚娘想想也對,貧賤夫妻百事哀,送走女兒也是沒法子的事,一來是減輕家裏的負擔,二來也是希望女兒能活下去。要是往回要個快死的女兒,那就是沒希望讓她活下去了,那就算再心疼,也不會往回要了。


    她問道:“那該怎麽送第二個口信兒呢?怎麽把你說得更慘呢?”


    黃小丫道:“就不能再我說慘了,要說我一切都好,還要讓爹娘不要擔心,要說我吃得好穿得好,啥也不用做,反正和第一個口信兒正好相反就成了!”


    武媚娘更奇怪了,她道:“這是為什麽呀,你這麽一說,你的爹娘豈不是更不會往回要你了?”


    黃小丫很得意地道:“我們那些被送走的小姐妹,為了能回家,什麽法子都想過了。當然了,十個法子裏有九個是不成的,就算是成的那個法子,十個人用起來,也頂多就一個能成的,有可能連一個成的都沒有,可偏偏我用的這個法子就好使,也偏偏就我回了家。當初娘和爹大吵一架,把家裏最後的幾畝地賣了,這才把我要回去的。”


    武媚娘沒有再往下問,她心想:“這個法子用王平安的話來講,就是已經被辨證過的藥方,是好使的。可這麽做的目地是什麽呢,怎麽能讓對方掛念,並且掛念到要賣最後幾畝田,不惜走絕路的地步呢?”


    她終究是個聰明人,雖然從沒接觸過這種事,可隻要用心去想,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隻片刻功夫,武媚娘便道:“你的第一個口信兒,是告訴你爹娘你真實的處境,而第二個口信是告訴爹娘,你是一個多麽懂事的孩子,為了不讓他們擔心,你寧可自己吃苦,對不對?”


    黃小丫笑了,這個楊大嬸不笨啊,竟然能看出這個方法的關鍵之處來,難不成她以前也被送走過?她道:“對,就是這麽回事兒!”


    在古代,這種方法當真是很少有人能想出來,那真得是集體的智慧,而且必須是當事人,在身臨其境地情況下,才能想出來,才能去試驗的,不親自處在那種環境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種方法的。


    在現代,從心理學上講,這是利用了親人的內疚心理,從而達到目地。當然了,嚴格來講,也不是用在所有人身上都好使的,就算是黃小丫用這招,也隻是讓她母親傷心到極點,非把她要回去不可,換了黃大敗家子,他仍是不肯要回女兒的。


    那麽乖巧懂事的女兒,又那麽小,又過得那麽淒慘,當娘的能不心疼麽,砸鍋賣鐵也得把她要回去啊!


    武媚娘喃喃地道:“怪不得你總說你爹的不是,想必當初你娘不和他吵,他還是不會要你回去的吧!”


    黃小丫道:“是啊,楊大嬸你真聰明,一下子就能把事情想明白。”


    武媚娘輕輕搖頭,自言自語地道:“我一點兒都不聰明,我就沒有想到過這個法子!”


    黃小丫撇嘴道:“楊大嬸,你也是當過童養媳的吧?怪不得你男人不要你,就因為你沒想到過這個法子!”


    武媚娘道:“誰教你的這個法子,每次都能好使嗎?”


    黃小丫搖頭道:“也是個和我一樣的童養媳,隻不過她當時快成親了,她男人對她可壞了,天天打罵她。她那天被打哭了,便和我說了這個法子,想求我去她家送信兒,我就去了,可她家太窮了,沒法要回她,還說這就是她的命。可沒想到她沒用好這個法子,我用好了。所以說,爹娘也不能太窮,太窮這個法子就不好使了!”


    武媚娘的眼珠不停地轉著,太子可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而自己也不是要讓他立即迎自己回長安,而且太子特別多情,特別優柔寡斷,如果自己使出這招,太子定會內疚,感覺對不起自己,成天想著自己,而他又辦事拖拉,肯定不會立即要王平安把自己送回去,時間上一拖,沒準都得等自己把孩子生下來了,他才會有所行動。


    估計太子沒膽子把自己單獨弄回去的,但他會對王平安使勁兒,把王平安調回長安回,那樣自己不就能跟著回去了,而且太子對自己的內疚會在看到孩子時,達到頂峰,自己豈不就入宮有望,而且還能獨霸寵愛了嗎?


    這招用在別人身上十成不見得有一成的把握,可用在太子的身上,那就會有十成十的把握!武媚娘太了解李治了,她立時下定決心,要把這招用在他的身上。


    武媚娘道:“好了,小丫啊,你回去睡覺吧,這茶你喜歡喝,以後你就多喝點兒,等喝光了,再管歐陽大爺要,他一定會給你的!”


    黃小丫大喜,說了這麽半天,說得口都幹了,楊大嬸既然肯把茶給自己,那就太好了。得趕緊把茶都喝光,然後去找歐陽大爺去要,趁機和他多說幾句話。她出了屋子,喜滋滋地回自己屋裏睡覺去了。


    武媚娘把房門上閂,又坐回了桌前,她提起筆來,開始寫第一封信。信裏大提自己的想思之苦,而且寫自己在路上吃了很多的苦,還得了病,雖然舅舅給她治好了病,可卻身子一直不好,每日裏隻想著太子,以至於都瘦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都是雙層的了。不過沒關係,反正李治也看不見,就寫自己瘦了。


    這封信寫的淒苦之極,隻要李治看了,非得鬧心不可,說不定還得掉眼淚。


    寫好了第一封,她又開始寫第二封。第二封信便和第一封完全相反了,她說自己沒得過病,要李治不要擔心,她和孩子都好,還說自己胖了,一點沒瘦,每天吃得好喝得好,一沾枕頭就能睡著,從不輾轉反側……要李治千萬不要擔心。


    最後,她在信的末尾寫到,第一封信她是亂寫的,就是寫著玩的,她托人帶信後,因送信的人走得匆忙,她沒來得及要回,所以才特地寫這第二封信,一切消息以第二封信為準!


    寫完信後,她又從頭到尾念了一遍,心想:“別說太子看了會掉眼淚,就算是我這寫信的人,念一遍都會感到鼻子酸酸的!”


    她將兩封信放進信封裏,用火漆封好,卻又發起愁來。一個問題解決了,又會出現另一個,信是寫好了,可由誰送去呢?兩封信,要兩個人送出去才行呀,而這兩個人又必須是都能見到太子的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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