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恩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回美國工作,他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不愛程蘇,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程蘇和大哥在一起而無動於衷,最好的辦法隻能遠離,也許隻有時間和距離可以改變一切。


    楚媽媽當然十分不舍,她強烈反對少恩離開身邊,楚鴻顯也不讚成,現在自家公司裏就需要人,兒子居然要舍近求遠,楚少恩也隻得強忍心中的難過想出一大堆的理由來說服他們。


    楚少遠隻能默默地看著,一向有主見的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表態,他心中雖然不希望少恩走,但是他也明白,對少恩來說,留下來是一件殘忍的事。


    他隻好勸說父母:“少恩都這麽大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趁年輕時出去也沒什麽不好,說不定出去闖個三兩年,他又會想回來了,再說現在交通這麽達,你們隨時想去看他或者他回來也都是很方便的事情。”


    程蘇沒有說什麽,她知道說什麽都不對,從她做出決定的那刻起,她就明白她不該再有別的表示。


    離別的那一天,楚少遠和程蘇一起送楚少恩到機場。楚少遠開車,楚少恩坐在副駕,程蘇靜靜地坐在後麵,她看著坐在前麵的兄弟倆,命運把她和他們拴在一起,他們都對她那麽好,她愛他們,不希望他們傷心,卻注定必得讓一個人傷心。


    愛情真是一件甜蜜的事,也是一件痛苦的事,亦是一件麻煩的事。不愛是煩惱,愛多了亦是煩惱。如果想遠離愛,生活卻又無趣至極。


    三人一路無語到了機場,聰明的楚少遠沒有下車,他讓程蘇送楚少恩進去,他想留給他們一段單獨告別的時間。


    楚少恩臨下車前對著大哥眨了眨眼,關上車門後拉著程蘇一起走進候機室。


    程蘇回過頭看了看車裏,暗色的玻璃窗看不到楚少遠的表情,程蘇對著車裏笑了笑,反握住楚少恩的手一起走進候機大廳。


    楚少遠苦笑著看他們倆牽手走進機場,他並沒有生氣,他隻是慶幸程蘇選擇了他,否則今日他就真的隻能目送少恩帶走程蘇。


    楚少恩對著程蘇笑:“你說大哥會不會以為我要帶著你跑了?”


    程蘇笑:“楚少遠又不是傻瓜,他才不會這麽想呢,我連美國的簽證都沒辦,你能帶我去哪兒呀?”


    楚少恩黯然:“哪裏都可以,幹嘛非得是美國?蘇蘇,你願意跟我走嗎?”


    程蘇低下頭默默地看著腳尖,如果可以,她早就跟著他走了。


    楚少恩長歎一口氣:“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對的……蘇蘇,這是我第一次這麽任性。”


    程蘇抬起頭,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霧氣氤氳,楚少恩抱住她輕輕地親吻她的眼睛呢喃著:“蘇蘇,蘇蘇……”


    過了好一會兒,楚少恩才果斷地推開程蘇轉頭而去。


    程蘇看著楚少恩的背影淚流滿麵,她深深理解了媽媽所說的無奈,人生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無奈,感情的無奈,生活的無奈,她心中突然一陣悲哀,我們手中真正能把握的東西實在太少太少。


    和楚哥哥那段四年的生活有如一場美夢,從此,她將跌入凡間,和楚少遠過著柴米油鹽的生活。


    楚少遠看著失魂落魄的程蘇坐上車後什麽都沒說,他隻是動車子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走,程蘇也沒有問要去哪裏,隻是一徑對著窗外呆,她不是不知道她這個樣子楚少遠心中一定會有想法,但她就是任性地不想掩飾。


    直到天色漸漸由明亮到曖昧的昏暗,直至漆黑,燈火亮起,楚少遠才把車開到一條小巷口停下。


    程蘇被他拉著下了車走進巷子,離巷口不遠有一家小小飯店,裝修十分簡陋,裏麵卻人氣十足,總共就七八張小桌子,全都擠得滿滿的,屋裏到處蒸騰著熱湯的白色水汽,空氣中飄蕩著胡椒和煲仔飯的香氣,跌入凡間的程蘇這才真切地感覺到肚子餓了。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楚少遠摸了摸她頭:“餓了吧?”


    程蘇點點頭,楚少遠笑:“還得等會兒,你忍忍吧。”


    他轉身向老板娘拿了一個圓形的塑料小牌子,上麵寫著個阿拉伯數字“5”,然後又熟門熟路地在門邊掛著的筆記本上寫“5號牌兩人19:4o――臘味煲仔飯兩份,豬肚雞湯一個小份,蒜蓉炒西洋菜一份,然後和老板娘點了點頭就拉著程蘇往小巷外頭走,“逛逛再來,很快就輪我們了。”


    楚少遠的手掌很大,穩定有力,他緊緊地握住程蘇的手,漫無目的地在小巷外麵那條大馬路的騎樓下來回地走,程蘇不出聲,他也不出聲。


    走了兩個來回,程蘇終於忍不住了:“你是來這裏巡邏的?這條騎樓來回都走了兩遍了。”


    楚少遠笑:“我們拿的是5號牌,前麵還有四撥人等位,我算過,差不多走它四五個來回就可以去吃飯了,這才走了兩個來回。”


    程蘇道:“旁邊那麽多小商店,要不我們進去看看吧?這麽走來走去的人家還以為我們有毛病。”


    楚少遠笑:“你想看我們就進去看,你如果不想看我們就在外麵走,沒關係的,如果有人覺得奇怪,我可以承認有病的是我,你隻是陪護。”


    程蘇噗地笑出來,她拉著楚少遠隨便進了一家小精書店,兩人無目的的東翻翻西看看,程蘇饒有興致地拿起了一個糖果色的塑料骰子笑了起來,楚少遠站在她後麵看向骰子,一看之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那個骰子的六個麵分別寫著洗碗、拖地、洗衣服、看電視、翹腳等,楚少遠在程蘇耳邊輕聲道:“還有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這上麵沒有。”


    程蘇想了想,即刻明白楚少遠所謂有意義的事情是什麽了,她轉頭狠狠地白了楚少遠一眼。


    楚少遠悠然道:“古人果然說得對,做賊的人也覺得別人都長著賊相。”


    程蘇又白了他一眼,楚少遠拉著她笑:“看這孩子,餓得都直翻白眼了,趕快吃飯去吧。”


    程蘇無力地白了他一眼,兩人到了小飯館,果然已經輪到第四位,馬上就勝利在望,程蘇看著老板在翻動大鍋的雞湯,忍不住饞,“好香,餓死人了。”


    一邊的楚少遠和老板都笑了出來,楚少遠道:“老板,快點吧,再慢一會兒,有人要餓暈了,你的豬肚雞湯隻能用吊針給她打進去了。”


    說笑了一回,總算輪到他們入座,一張四人桌子已經坐了一對情侶,他們一起並桌,入座沒多久,小妹就端上楚少遠點的飯菜,楚少遠打開煲仔飯的砂鍋蓋子,一股香氣撲鼻而來,程蘇拿起筷子就想動手。


    楚少遠按住她:“等等,太燙了。”


    他拿了碗把飯從小砂鍋裏打起來遞給程蘇,“這樣吃才不會太燙。”


    程蘇搖頭推開飯碗,她拉過砂鍋,用勺子刮粘在鍋底的鍋巴高興地吃起來,楚少遠忍不住笑:“這哪兒來的孩子呀?怎麽這麽可憐呢?”


    程蘇低頭刮著鍋巴,一雙大眼睛從砂鍋的邊沿無辜地看著楚少遠,楚少遠笑不可抑:“跟頭小流淚狗似的。”


    旁邊那對情侶也忍不住笑,程蘇瞪了楚少遠一眼,楚少遠搖頭:“燒焦的鍋巴容易致癌,別吃了。”


    程蘇無視地據案大嚼,楚少遠拿起勺子從她鍋裏搶了一口視死如歸地吃將起來,“好,要死一起死。”


    後麵的老板娘聽到不樂意了:“我們的飯沒有毒的。”


    大家一起笑起來。


    程蘇又刮了一口鍋巴:“以前我媽媽最討厭我這樣吃東西了,說我難看相,我爸爸倒是不嫌,隻要我高興,我爸爸全都沒意見。”


    楚少遠想起住在對門的程少南和蘇謹慧,問程蘇道:“想爸爸媽媽麽?”


    程蘇點了點頭,楚少遠問她:“想不想告訴爸爸媽媽?”


    程蘇搖了搖頭:“我很想念爸爸媽媽,可是,現在已經有一個程蘇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看程蘇含著口飯皺著眉,楚少遠安慰道:“先吃飯再說吧,有我呢,我替你想辦法,來,先吃飯。”


    程蘇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麽,她對楚少遠有一種說不出的信賴,楚少遠的穩重和篤定讓她放心,程蘇當下安心地吃將起來。


    楚少遠默默地看著低頭正吃得香的程蘇,她現在總算屬於他。


    他明白程蘇的心裏一時半會兒很難忘掉楚少恩,但他一點兒也不著急,他可以先占領她的身體,然後再占領她的心。就象一個國家占領另一個國家一樣,先從形式上占據它的領土,然後再一步一步影響它的文化和意識形態。


    那天晚上,兩人上床後,楚少遠從後麵抱住程蘇,在她耳朵邊輕輕道:“我愛你,蘇蘇,我會讓你幸福的。”


    程蘇點了點頭,楚少遠這一天裏的包容和體貼都讓她感動,她明白,任性,也是需要節製的。


    所以,當楚少遠的手循循善誘地勸說她的身體時,程蘇沒有特別拒絕,當他的手漸漸挑動起她的熱情時,她的腦袋裏不禁想起亨利米勒《北回歸線》裏的一句話,“henyoufused,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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