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


    聞言華臻挑眉,仔細端詳起麵前的人,對他沒頭沒尾的問題置若罔聞。


    嚴昀痛呼出聲的時候肩膀脫臼雖然令他疼到表情扭曲,但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裏卻仍被困惑不解的神色籠罩著。


    見狀華臻目光微微一暗,骨節分明的手就順著嚴昀的後脊梁骨一點點向上摸去,哪怕隔著一層衣服,他的手也有著點燃一切的燥意,他近乎虔誠地用指尖親吻過自己路過的的每一寸領土,活似一個再自然不過巡視自己國土的皇帝。


    他早就想清楚了。


    這個人是他的,便每一寸都是屬於他的。


    末了,他那慢悠悠撫摸上去的手終於以一個極其曖昧半擁半扣住了嚴昀的肩頸。他的手背和披散在嚴昀褻衣外麵的懶散長發彼此纏繞私語著,就算隻有片刻的相接都帶來了無上的喜悅與滿足。


    不過華臻並沒有被擁著對方的這份滿足感所動搖,他並不急著把嚴昀的肩膀安回去,反而像是欣賞他那副痛苦扭曲的表情似的,盯了他的側臉好一會兒,才對他剛才的問題做出了反應。一道溫熱的氣息拂在嚴昀冰冷蒼白的肩窩上,語氣柔和:“哦?你這是何出此言?”


    與此同時,手上卻半分情麵也不留地將肩膀卡了回去。


    嚴昀痛呼的聲音卡在嗓子裏,卻還是在這麽冷的冰床上流著冷汗,一邊攥著自己發紫的指尖,喃喃自語:“這種被人拉脫臼肩膀的感覺太過熟悉,總覺得並不是頭一遭——而且還是同一個人做的,但為什麽我會完全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在嘀咕什麽?莫不是想胡言亂語好叫我分神,然後再圖謀趁機溜走?”華臻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遊弋才繼續道,“還是說……是紅砂閣的人同你說了什麽?”


    這紅砂閣的人指的自然就是柳如期。


    嚴昀搖了搖頭:“我隻是想起來了幾個片段,但是遺忘掉的倒像是更重要的內容似的,大概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我從前確實見過你。可我想不起來在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嚴昀沒有注意到華臻的臉色一點點陰了下去,他慢慢和嚴昀拉開了距離,最後幾乎是將手虛搭在嚴昀的肩上,眼裏一片冷淡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忘掉也好,也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記憶。”


    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冷然又鋒利的眼神讓嚴昀不禁心裏一陣翻滾,一麵覺得無比熟悉,同時卻又有一股悲傷的恐懼從心髒深處湧了上來。


    “為什麽?”


    華臻臉上毫無表情,像是在敘述一件毫無特別的事情:“因為我遇到的,是謀財害命也安然若素,野心勃勃與虎謀皮的……柳少主。”


    “少主”二字他特地咬著重音,好像是在咬牙切齒輾磨這兩個字。


    嚴昀啞口無言,嘴裏有些發苦:恐怕七年前不會是什麽好事情。他愣神間,華臻已經將那頂熟悉的毛領披風解了下來,模樣還是冷冰冰的,也不如往日裏說的話多,但是唯有那給他披上披風時差點勒死嚴昀的“不經意”舉動,不難看出他的心裏不似表麵上的毫無波動。


    沒辦法,即便嚴昀眉眼間的氣勢已經發生了微妙的改變,但此刻他身上不自覺地因為寒冷而顫栗,身上還披著雪白的裏衣,幾乎是瞬間就讓華臻想到了之前他那副扮作“男寵”的模樣。也正是因此才會讓他脫口而出又叫他小白兔。


    即使他很清楚這隻小白兔的皮下麵藏著的根本就是毒蛇。


    “……與虎謀皮嗎?”嚴昀輕輕低喃著,失笑著心裏感歎,誰說華臻不是一隻令人生畏的山中老虎呢?但是現在這隻老虎都殺到自己老家來了!


    他的父親大人不會惱羞成怒吧??


    嚴昀皺著眉頭看著果然空無一人到詭異非常的地道,扭頭看“老虎”:“你到底做了什麽?”


    華臻的眼睛好像黑不見底的兩口小井,滿滿地映著嚴昀的身影,盯了一會兒才緩緩扯出一個微笑:“閣主大人一開始不想說你在哪兒,我就把他另一個兒子給綁起來了……不過,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你那位人稱‘鬼畫子’的‘族弟’其實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嚴昀隻覺得頭更疼了:“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你居然用任北望要挾他?”


    華臻挑眉:“莫非你以為隻有你能看出來柳閣主臉上的人/皮/麵/具不成,你倒確實是和以前有些一樣……”


    華臻突然不繼續說下去了,嚴昀心知他說的“以前”不是指鏡華城的時候,而是七年前的自己。


    此時他也已經被華臻半攙著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裏,他屏退下人之後不禁更加好奇:“你一開始撿到我的時候,不知我就是你厭惡的那個……他嗎?”


    華臻本來不想回答和當年的那個柳少主有關的問題,但一側頭撞進嚴昀的雙眸中的時候,他沒忍住還是回答了:“他……我是說,你,當年滿臉都纏著繃帶,聲音身量也尚且年幼。七年前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你那真氣凝成縷,貫穿機括和秘銀鏈子,將之變為斬首利器的獨創邪門武功。”


    而半年多之前見到嚴昀的時候,正值他武功全失,寒毒入體不說,還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華臻要是還能認出他的武功就奇了。


    嚴昀抖轉一件絳紅色的外袍披在肩上,托著下巴認真道:“按你的描述,這武功確實很符合我的審美呢。不過七年前的我,也未免有些太不識情趣了,除了用來斬首,這鏈子明明還有很多功用……”


    嚴昀惋惜地搖搖頭。


    “什麽?”華臻話音剛落就感到身上不對勁,下意識低頭,原來不知何時自己的腰帶竟被一條細細的銀鏈子勾了開,外衣已經開始往下滑,而那鏈子的另一頭自然連向絳紅色外袍下的瑩白指尖……


    “你——你恢複武功了?”華臻震驚地看著嚴昀,但隨即又蹩起了眉心,“莫非又在騙我?林恩明明說過你的經脈脆弱……”


    嚴昀充耳不聞他的追問,直接將人按在床榻上,壓著華臻的兩隻手,挑挑眉:“如何?”


    被內力鎮壓的感覺給了華臻最好的證明,更何況這人還變本加厲地將手伸進他的領口:“怎麽樣?是不是那讓你印象深刻的‘與虎謀皮’之人應有的內力?”


    “是。等……你在幹什麽!”


    嚴昀手指還帶著涼意,他將手探進領口,在衣服底下捏著小小一粒,不要臉道:“摸虎皮,看看我到底要不要謀這張皮。”


    他的手撚得有些重了,指甲邊緣刮過的瞬間華臻便呻/吟了出聲。嚴昀的手剛要往下遊走就被華臻按住了:“你的身體……”


    嚴昀臉埋在他頸畔:“我已經好了。”


    華臻的手在他背後半抱著,順著他的後脊梁骨撫著半披在他身上的絳紅色美豔外袍,也不知是在安慰還是撩撥,但他的語氣卻已經斬釘截鐵:“我知道你還沒好。”


    嚴昀不說話了,心裏憋著的不知是悶氣還是欲/念,隻得咬牙切齒地拿下巴往華臻肩窩裏戳,像是在戳他這個沒良心的情人。


    華臻哭笑不得的摟緊了他的腰,任由他的重量壓著自己:“你快點把身體養好,便是了……”


    “嗯。”嚴昀臉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聲音悶悶的,不置可否。但與此同時,那雙往日裏總之盛滿了各種感情的眼裏卻像是一灘死水一樣,沒有一點波動。


    ……


    翌日,本應該在武林大會之後,替嚴昀暗中回到鳳關城裏調查方鳳茹下落的洛冉和顧飛翎幾人,卻意料之外地原路折回了紅砂閣。而奇怪的是,回來的人裏顧飛翎不見蹤影,洛冉身邊卻又跟著據說應該一直在方府裏“待嫁”的方大小姐,方麒。


    他自然又恢複了男裝打扮,嚴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似乎每當方麒在洛冉身邊,他整個人就會變得格外的放鬆、真實。


    但即使如此也掩蓋不了他們神色裏的凝重。


    “什麽?君和不見了!”


    嚴昀一把拉住了洛冉,低語道:“不是說所有紅砂閣的事情讓秦慕留出麵就可以了嗎?你和君和隻要暗中調查方鳳茹一件事便可,沒有必要摻和方家的其他事情。”


    洛冉早就知道少主會這樣以為,而顧飛翎突然離開她也心急得很,於是她連忙打斷他:“不是方家的事情,而、而是在半路我們碰到了護劍山莊的幾名弟子,落腳在同一家驛站。”


    嚴昀眉頭一挑:“付香城應該還沒有回到護劍山莊,君和為什麽會對他產生興趣?”


    洛冉半天還沒講到重點,她已經快被自己的嘴笨弄哭了,還好方麒及時幫她補充完了最關鍵的內容:“也不是因為付公子。事情是這樣的,那些弟子談話中說到護劍山莊有個姓楊的莊主夫人小友,恰好被君和真人聽到了。”嚴昀眼皮不祥地一跳,就聽到方麒繼續道,“好巧不巧,就被君和真人聽到了其中一人笑罵‘那個楊唱舟我一看就是淫久成疾的小賊,夫人怎麽會收留這麽個病癆子!’,他聽了之後就像瘋了似的……”


    嚴昀恍然大悟,怪不得君和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反常,原來是因為楊唱舟。


    但以他對楊唱舟那幾日的相處,和之前對於鳳關城包括小倌館等各大地下勢力的了解,楊唱舟並不是一個荒/淫無度的人。事實上,雖然在他們初遇的那天,楊唱舟看似和欒玉、旗青等人一樣是小倌,但他實際上卻是鳳關城那家小倌館背後真正的老板。而且鳳關城裏還有著不少他的其他產業,準確來說,他甚至是個比嚴昀還成功的商賈。


    雖然不知道在自家小倌館“欲圖上客人”是怎樣一種變態的嗜好,但是楊唱舟絕不會是那幾名護劍山莊弟子所揣測的那般不堪。


    ……可是偏偏這些事情顧飛翎並不全然知曉,他別是蠢到會信了旁人的道聽途說吧。


    嚴昀見方麒說話微微皺眉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並不認同那些護劍山莊弟子的胡言亂語。連外人都能看出來,君和不會看不出吧?


    但是嚴昀一想到顧飛翎在朱氏祠堂一遇上楊唱舟就渣氣四溢的樣子,心裏很清楚顧飛翎還真有可能在楊唱舟的事情上變蠢。


    “你剛才說他發瘋,他可是威逼著要求人家帶他去護劍山莊?”


    嚴昀話音剛落,洛冉和方麒就雙雙尷尬地咳嗽了起來,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洛冉才在方麒的眼刀子裏無奈地開口:“才沒有那麽好呢,當時君和直接一腳將那發話的弟子踹倒在地,然後那人差點被他打死,護劍山莊的其他弟子也全部被波及到,肋骨被打斷的不在其數,就更不用說那發話之人有多慘了。”


    她不是不知道顧飛翎的厲害,但是那也隻限於在紅砂閣裏,誰不知道君和真人在外麵總是一副提不起來精神的姿態,能用三成力氣去應付就絕不會展露十成的實力。因此他那副認真想要殺人的模樣,確實極少見的。


    不過洛冉可沒有一點想擔心顧飛翎的意思,她見少主眼中有淡淡的擔憂,撇撇嘴角一臉嫌棄地補充道:“這麽一鬧那些人自然是住不下去驛館了,他們打道回府的時候,君和他……就暗中跟了上去。”


    而洛冉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當護劍山莊的弟子捂著殘破的身體怒叱顧飛翎為何要加難他們的時候,顧飛翎隻陰惻惻地說了一句“你爺爺我欠著嫖/資的人,你也敢肖想?”,他那琉璃珠子一樣顏色淺淡的眸子裏冒著鬼火的樣子,恐怕已經變成了那群護劍山莊弟子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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