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風間城官府。


    “砰”地一聲,趙明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充滿藝術氣息的長胡須也被氣的一抖一抖的。


    “無恥!”趙明鐵青著臉,從牙縫兒裏擠出兩個字來。


    趙明的麵前,曾寶亮苦笑一下,附和著道:“是啊,公羊家的確太無恥了。”


    “公羊家無恥?曾總捕頭,你怎麽能這麽說?公羊家怎麽說,那也是國之三王之一,莫不是……“趙明臉上的神情,迅從鐵青變成驚訝,變臉之快,讓曾寶亮歎為觀止。


    曾寶亮頓時明白,自己一時不察,竟上了趙明的當了――人家隻說了“無恥”二字,卻並沒有指明是誰無恥,人家完全可以說自己指的並不是在昨夜的火災中置身事外的公羊家,而是那些放火的壞人,都是曾寶亮故意“曲解”人家的意思……


    曾寶亮心中明白,但也並不慌張,冷冷地反擊道:“趙城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趙明哈哈一笑,說道:“曾總捕頭何必驚惶,本大人隻不過是開玩笑的,哈哈。”


    曾寶亮氣的牙根子癢癢,誰tmd驚惶了?你丫的哪隻眼睛看見老子驚惶了?不過一來趙明官職比他大,二來人家現在占據著主動,所以曾寶亮隻好吞了這個死蒼蠅,忍氣吞聲地道:“趙城主英明,請您指示,該如何辦這件案子?”


    趙明一臉驚訝地反問:“如何辦案?曾總捕頭是問本官如何辦案嗎?嚇,天呐,本官還以為曾總捕頭是個中高手呢。“


    曾寶亮氣的老臉都青了,不過他反而冷靜下來,淡淡地朝趙明一拱手,說道:“下官愚鈍,還請城主大人指點迷津。“


    趙明哈哈一笑,搖頭道:“這可並非本官的擅長,這樣,曾總捕頭,本官委托你全權處理此事,請務必盡快破案,換風間城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曾寶亮心裏恨趙明恨得牙癢癢,不過臉上卻是平靜無奇:“那請城主大人簽特別搜捕令,否則下官無法履行職權。(.)“


    趙明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特別搜捕令,那可是專門對特殊場所的手令,比如一些有大背景的單位和場所,再比如公羊家府邸這樣的地方。開玩笑,雖然現在風間城名義上還是在官府的手中,但若是趙明真的簽了那樣的手令,恐怕他就算不死於公羊家的手中,也要被貶往他處――要知道,公羊家可是三足鼎立的三足之一,而且是始終中立的那一足,無論是曹氏還是呂氏,都不敢得罪公羊家。


    但是趙明又沒法把這事兒推到上官頭上。一來,簽特別搜捕令這本就是城主的職能之一,雖然這是新規名義上規定的。二來……趙明微微一笑,朝曾寶亮低聲道:“曾兄,此事事關重大,我們還是需要從長計議的好。“


    曾寶亮心中冷笑,嘴上淡淡地說道:“還請城主大人盡管吩咐,衙門一定照城主大人的吩咐去做。“


    趙明揉了揉眉心,苦笑……剛才做的有點兒過,現在輪到他苦笑了。


    趙明和曾寶亮都是新到任的,兩人分屬不同的勢力派係,經過上層建築複雜的鬥爭、妥協和交換,才最終來到風間城上任,自然都不會是簡單魯莽之輩,更不會一團和氣地相互配合,這也是正常情況。


    就在趙明和曾寶亮兩人在官府的公房當中掐個沒完的時候,豆腐街已經重新恢複了平靜,王少川也融入了這個平民階層的群體當中……不,現在可不是王少川、或者童虎了,而是許大棒子了。


    豆腐街屬於城西的平民街區。整個兒城西,絕大大部分的居民都是平民,豆腐街就是城西區當中不起眼的一條街。


    第二天上午,衙門派出的捕快和衙役已經完成了尋找起火點、排查起火原因、統計傷亡人口和財產等等工作,開始撤離現場,豆腐街的人們也陸續重返家園,重新開始平靜地生活……想不平靜也沒辦法,誰叫大家夥兒都是平民呢,若是放在城南的修士聚居區、城東的富人聚集區、城北的官吏聚居區,捕快和衙役就不敢這麽草率了。


    王少川也重新回到他的“家”。


    事實上,這還是王少川第二次進入他的“家”,上一次還是在昨晚,他隻是在兩間不大的房間裏掃了兩眼,然後就站在院子門口,火勢一起,他就破門而出。


    不過幸好,這個家昨晚被火燒了個麵目全非,倒剛好省了他不少的力氣,不然要真有個衙役來找他要杯水喝,他還真就要抓瞎了――資料裏麵可沒有許大棒子家的杯具擺放位置啊。


    今天上午陽光很好,光線充足,王少川心情放鬆地打量著破損不堪的新家。在未來的一段兒時間以內,隻要他還沒有當上衙門裏的捕快,這裏都會是他的落腳點,他的新家。


    院子很小很破,目測一下,大約隻有不到二十個平方,地麵直接就是泥地,角落裏的有一個棚子,棚子底下堆著做豆腐的工具,不過棚子已經在昨晚的大火中,被燒為灰燼了。


    房子也被大火燒的麵目全非,不過兩間房子還是兩間房子,一間正對著院門兒,大約十二三個平方,另一間挨著院門兒,大約**個平方,都是普通的磚木結構,沒有在火災中倒塌,真是萬幸,不然王少川就要露宿了。


    王少川關好院門兒,又確認了一下周圍的鄰居和環境。


    東隔壁是做麵人兒的老張,性格比較怪異,一個人住,平日裏和所有人都接觸很少,和許大棒子也不例外。


    西隔壁是城中海天酒樓的夥計韓老四,領著一大家子人居住,因為職業的關係,韓老四總能從酒樓裏帶回來剩飯菜,時不時地,韓老四還能帶回來一星半點的酒水來。所以老韓家雖然手兒裏的閑錢不多,但是夥食著實不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生的眉清目秀的。許大棒子人比較木訥,所以老韓家很少同許大棒子接觸,王少川內心猜測,也許是怕許大棒子過來蹭飯。


    北隔壁……其實已經不是豆腐街的住戶了,但是和許大棒子的院子,隻隔了一麵圍牆,主人名叫何細妹,是個做半掩門兒皮肉生意的暗娼,自然和許大棒子平日沒有任何接觸。


    南隔壁……當然還是豆腐街的住戶,不過其實是和許大棒子的房子隔著豆腐街的正對門兒,主人名叫李雨芳,是個女裁縫,帶著妹妹李玉芳一起住。根據資料,許大棒子是個摳門兒之極的人,衣服都是在舊貨市場買,因此這兩人與許大棒子應該也沒有多少接觸。


    環境嘛,豆腐街大約五米寬,兩百三十多米長,並非一條直路,而是呈“s”狀的弧形,沿街有一些門麵很小的商鋪店麵,但大多是住戶,算是比較的安靜。


    王少川的腦中閃過羅有才交給阿才的資料,阿才並沒有打一點點馬虎眼,實打實地都告訴了他,但是王少川還是心裏沒底。


    原因很簡單,他來到這裏才三個月,這三個月時間,他在非常認真地學習,但是同樣地,羅有才從找到和他身材容貌相似的許大棒子、到調查清楚許大棒子的家庭情況、社會關係、客戶網絡等等資料,總共絕對不會過三個月。


    才不到三個月時間的資料,能有多大用處?要說是三年的資料還差不多。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羅有才等不起,呂氏上台執政,新規隨之頒布,王少川肯定要趕上衙門招聘的第一波。而且羅有才的一切,都是公羊家扶持起來的,王少川在羅有才那裏住的越久,那麽他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公羊家不是傻子,他們的勢力非常龐大,所有羅有才的壓力非常非常大,能忍著三個月,估計已經到了極限了。


    所以,種種因素湊在一起,王少川就隻好將不到三個月的資料背的滾瓜爛熟,然後無奈地被推到前台――現在,一切都要靠他的急智了。


    王少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小院子滿目瘡痍的樣子,雄心壯誌一點點地蓬抬頭來……一切都沒關係,哥們兒有實力,哥們兒有腦子,所以哥們兒的努力一定不會白費,隻要再有一點點運氣的配合,哥們兒肯定能夠雄起!


    外麵傳來敲門聲,王少川向前走了幾步,歪著腦袋側耳傾聽,氣機感應同時悄悄布設,很快就現,院門口站著的應該是一個女人,不過不知怎麽地,王少川突然有種情況不妙、大事不好的預感。


    麻痹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王少川把牙關一咬,把心一橫,咚咚咚地走過去,把院門兒拉開一看,頓時愣了,門口站著一個妝畫的很濃的妖媚女子。


    因為這個女人的妝畫的太濃了,所以王少川一時沒認出這是誰來,可是他又不敢表露自己不認得她,萬一是個認識的人咋辦?唉,不到三個月的資料啊,真是害死個人……奶奶地熊!


    好在,沒等王少川開口,這個女人先說話了。


    “哎呀,許大兄弟,昨晚的火老大了,你沒事兒吧?”女人說著,朝王少川拋了個媚眼兒。


    王少川有點想吐,心想哥們兒也豁出去了,於是拉著臉喝問道:“你是誰?老子不認識你!“


    女人呆了呆,忽然尖叫起來:“***許大棒子,三個月前還拍著胸脯跟老娘說,攢夠了錢就娶老娘回家,再不讓老娘接客了,呆在家裏專門兒伺候你一個,才三個月!你***提起了褲子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王少川頓時暈了,額滴神呐,不到三個月的資料害死人呐……這女人肯定是隔了一堵牆的何細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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