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在徐冬蘇醒後, 醫生和護士們從頭到腳給他做了一遍檢查, 他除了身體還有些虛弱以外,精神還算不錯。


    用他自己的話講,“一口氣睡了一個星期,把這輩子熬的夜都補回來了, 精神能不好嗎?”


    而孟雨繁也從他的嘴裏, 聽到了完整的事實真相——如他所料,那天徐冬去打野球時,在賽場上遇到了丁蠻, 因為徐冬不肯配合丁蠻打假球,被心胸狹窄的他一球悶在了腦袋上!


    “……真的太可怕了。”即使現在回想起來,徐冬依舊在情不自禁地微微打顫,他的眉骨和鼻梁都包裹在紗布之下,眼神裏滿是後怕,“我根本反應不過來,完全沒有躲避的空間,那絕對不是意外, 那一球就是衝著我的腦袋來的!”


    徐冬和孟雨繁說話時,特地把他的父母支開,擔心長輩聽到後情緒激動。


    孟雨繁第一反應就是報警。“他這是故意傷害!你必須報警!”


    “怎麽報警?”徐冬苦笑道, “首先,我根本沒有證據,僅憑借我的一麵之詞,警察不會相信的。而且……”他搖搖頭, 無奈地說,“他們從上到下是有完整團隊的!我參與的那場野球帶有賭博性質,背後肯定會牽扯到黑社會,我爺爺現在還在醫院,我不敢拿他的安危去賭……”


    正是因為料到徐冬無法報警,對方才會這麽猖狂。


    孟雨繁問:“難道就這麽算了嗎?”


    “我不想算了,我當然不想就這麽算了!”徐冬痛苦極了。


    他的手掌因為正麵接受了籃球的衝擊,手指骨折了三根,現在用保持器固定著,即使康複,未來也會影響運球時的手感。“我恨不得給他套上麻袋,狠狠揍他一頓!”


    “套麻袋算什麽報仇?”孟雨繁說,“他是打籃球的,咱們也是打籃球的,報仇當然要堂堂正正地在賽場上打敗他!”


    “‘堂堂正正’?你覺得丁蠻會給我堂堂正正打球的機會嗎?”徐冬說,“你剛剛都說了,他在那麽多攝像機的包圍下,都有膽子墊腳!你難道覺得我可以跑到他麵前,和他說:‘我要用籃球打敗你!但是你不準玩陰的!’然後他欣然接受嗎?”


    “不,你說錯了一點。”孟雨繁打斷他。


    “……哪一點?”


    “不是‘你’。”孟雨繁看向自己的好友,慢慢吐出兩個字,“是‘我’。”


    “什……”徐冬突然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說,“繁子,你要幹什麽?這件事和你無關,你別做傻事!”


    “怎麽會與我無關呢?我的朋友被他打到在醫院昏迷了整整一周;我的隊友被他廢了一條腿,再也打不了籃球;而未來總有一天,我會站在cba賽場上和他對戰,這一次是你們,那下一次就有可能是我……難道我要當作這件事完全沒發生過,下次在賽場上碰到他,和他恭敬的打招呼,請他手下留情嗎?”


    受傷的人不是孟雨繁,孟雨繁大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他沒有。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正直、仗義、執拗。


    他傻得要命。


    “籃球不應該是這樣的。”孟雨繁說,“籃球不應該成為斂財的手段,也不應該成為他私人泄憤的工具。”


    “……”徐冬語塞。


    半晌,徐冬沉沉地歎了口氣,問:“……那你想怎麽做?”


    “我需要你的幫助。”孟雨繁扶住了他的肩膀,“把那個野球經紀人的聯係方式給我。還有,這件事不準告訴楊笑,我不想讓她擔心。”


    ……


    “阿嚏!”楊笑揉了揉鼻子,喃喃道,“難道是感冒了?”


    “太陽這麽大,怎麽可能感冒呀。”咖啡廳的玻璃窗前,劉悅月笑嘻嘻地看著坐在對麵的楊笑,揶揄道,“說不定是大孟同學念叨你呢!”


    自從楊笑調去衛視頻道之後,她和劉悅月見麵的機會並不多。楊笑在忙著籌備《籃板之王》的上線,劉悅月也忙得腳不點地,她一邊要寫畢業論文,一邊要負責《午夜心路》的選題,一個人簡直要被劈成兩半了。


    雖然這麽忙,但劉悅月狀態很好,和半年前剛進電視台相比,那時的她幼稚、莽撞、完全是個傻乎乎的學生,現在呢,她則成了獨當一麵的實習編導,備受新上司器重。


    節目組的新領導同意了她的轉正申請,也就是說,隻要她一畢業,就能拿到電視台的正式offer了!雖然隻是一個最初級的“節目聘”,但隻要踏實幹兩年,換到“頻道聘”、乃至“台聘”都是有可能的!


    “楊姐,要是沒有你之前的指導,我肯定不會有這麽大的成長。”劉悅月拉住楊笑的手,“節目改版後,新領導已經讓我獨立做過兩期了!而且在選題會上,同事也會傾聽我的意見,不會把我當一個打雜的實習生。”


    再看看和她同期入台的其他實習生,還在做打雜的基礎工作,很多人實習結束後就要離開台裏,根本拿不到正式offer。


    現在的劉悅月,不知有多少同學羨慕。


    她變得自信了、聰明了,但是在楊笑麵前,她還是那個乖乖的小丫頭:“楊姐,我要怎麽感謝你呀?!”


    楊笑反握住她的手:“這是我今天找你出來的理由——姐不需要你道謝,但是姐現在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劉悅月:“什麽事?”


    楊笑:“你上學期有個什麽深度調查作業,當時有個播音主持係的男生坑了你,讓你去寫野球,差點給你惹上麻煩,對吧?”


    “是有這件事。”


    “你現在還能聯係上他嗎?”楊笑終於說出了她今天的來由,“他應該有些門路吧?你讓他給我查查看,最近有沒有哪場野球比賽,是那種……帶賭博性質的?”


    ……


    楊笑找到程姬,托她的關係從台裏借來了一套偷拍設備。


    程姬有些擔心她:“你要針孔攝像機做什麽?不會要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吧?”


    楊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叫她放心。


    “算了算了,你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麽東西。”程姬憂心忡忡地拿出一台比硬幣大不了多少的小設備,它的外表偽裝成了紐扣的形狀,黑色的鏡頭不及紅豆大小,隱藏在了紐扣的花紋裏。“這個東西我們體育頻道沒有,我特地搭人情從新聞頻道借來的,他們一個頻道隻有幾台,做暗訪用的,貴得要死。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楊笑說,“我怎麽把它帶走的,我就一定會全須全尾地給它還回來。”


    “你以為我在擔心它嘛,我在擔心你!”程姬氣道,“相機有保險,有gps定位,摔碎了自動發送定位信號,輪不到我操心。我是害怕你犯傻,故意去做危險的事情。”


    楊笑語氣輕巧:“再危險能有臥底黑工廠危險?”


    她說的是一樁舊事,那時她和程姬以實習生的身份剛進新聞頻道,他們的領導黃老邪想做個大新聞,決定派幾個年輕女孩去那種不正規的紡織工廠做臥底寫報道。本來這工作應該苗夢初去的,不過那時候苗夢初就和黃老邪勾搭上了,死活不願意去,於是這任務就落在了楊笑和程姬頭上。


    聽到楊笑提起那段回憶,程姬語塞。


    小小的針孔相機僅有十幾克重,楊笑鄭重地把紐扣縫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上,這裏比較不會引人注意。


    她已經下定決心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動搖的。


    製作人說需要證據證明邢飛和丁蠻的罪惡,那好,那她就去找證據。


    ……


    邢飛這幾日過得有些不痛快。


    他投資了一檔籃球綜藝,以飛揚運動飲料的規模來看,能在華城衛視這個全國前五的上星頻道上占有一席之地,純屬撿漏。若不是原定的投資商被獼猴桃綜藝撬走,這麽好的果子絕對落不到他頭上。


    哪想到,節目剛錄了第一期,就鬧出了個煩心事。


    在比賽裏,他最看好的選手丁蠻弄傷了一個退役老後衛。真是奇怪了,籃球比賽是熱血運動,磕磕碰碰完全正常,他甚至可以說,那場比賽是他見過的最“文明”、最不激烈的了。那個後衛受傷怎麽會是丁蠻的錯,明明是對手太弱,不過被絆了一跤就進了醫院。


    可就是這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節目組卻不依不饒,製作人周繪到現在也沒給他一個準話,說“丁蠻參加錄製的資格還需要重新考慮”。


    真是可笑!


    他是讚助商,他想推誰、捧誰、讓誰成名,節目組照辦就是了,居然還敢向他甩臉色?


    整個節目組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地方讓他看得順眼!


    尤其是他的前女友楊笑,節目錄製時故意在他眼皮子下麵晃悠,還在手上戴鑽戒,嘴上說已經有未婚夫了,偏偏還穿那麽緊身的牛仔褲……如果她想引起他的注意的話,那麽很好,她達到她的目的了!


    當初分手時,楊笑頭也不回地走了。現在她看他扶搖直上,成為了節目的讚助商,心裏不知道怎麽後悔呢。


    邢飛不禁陷入了思考——如果楊笑回過頭來求複合,他能接受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就在邢飛沉思之際,秘書敲門走進辦公室,告訴他有人拜訪。


    邢飛不快地問:“誰?”


    秘書:“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說要和您談談丁蠻的事情。”


    “是周繪?”邢飛冷笑,“我的態度從始至終很明確,我要保丁蠻;而且,那個受傷滾蛋的後衛,他不是進醫院退賽了嗎?那個名額我也要。如果她不答應這個要求,我和她沒有什麽可談的。”


    “不是周製作人。”秘書恭敬地把手中的名片奉上,“是楊笑,說是編……”


    “楊笑?!”邢飛一愣,下意識地就想從沙發上起身,但他立刻壓下心裏的那絲躁動,複又坐回了沙發中。“……把她帶進來吧。”


    秘書提醒:“邢總,七點半的時候還有一場‘比賽’,您還有十分鍾就要動身去現場了。”


    邢飛:“沒關係,我和她沒什麽好說的,十分鍾就夠了。”


    秘書領命離開,很快,楊笑便走進了他的辦公室裏。


    之前兩人交往時,楊笑也來過幾次邢飛的公司,那時她就覺得這裏說不出的奇怪——邢飛在cba某地租昂貴的辦公樓內租下了整整半層,按理說足夠容納上百人一起辦公,但他的公司永遠空蕩蕩,看不到幾個人。


    楊笑曾經問過邢飛是做什麽生意的,但邢飛隻告訴她:“男人生意上的事情,你們女人懂什麽?”根本不允許她打聽,久而久之,楊笑也不再問了。


    那是她第一次談戀愛,她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現如今她跳離了那段可怖的關係,進入一段穩定的互相尊重的感情後,再反思過去,終於意識到邢飛有多麽惡心。


    他想把她打造成他臂彎裏的精美娃娃,卻不允許娃娃有自己的思想,還妄想讓她為他傳宗接代……


    他根本不是小說裏的“霸道總裁”,他完全是個大清亡了一百年還苟活在世上的僵屍!


    楊笑暫時把心中激蕩的憤慨壓下,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邢總,我今天來找你,是受我們製作人的委托,來和您談談丁蠻的問題。”


    “有什麽可談的?”邢飛打量著麵前的女孩,手裏的雪茄徐徐燃燒著。


    兩年未見,她變了,變得更鋒利、更漂亮……也更誘人了。


    紅色的呢子大衣裹住她的身體,腰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部曲線,一雙小腿自衣擺下探出來,踩進高跟鞋裏……


    邢飛想,楊笑一定是故意的!她裝什麽談工作,她居然化了妝,她一定是在勾引他!


    楊笑對他淫邪的目光視若不見:“丁蠻在賽場上故意傷人,使一位優秀的後衛受傷,永遠的離開了賽場。我們認為,他應該為他犯下的錯做出補償。”


    “哈!”邢飛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補償,什麽補償?是那個後衛技不如人,受傷純屬活該。所以比賽都會又競爭,有磕碰,如果沒有競爭,那還叫比賽嗎?”


    “運動是講究競爭的,但是所有的競爭都有一點前提,那就是要注重體育精神!丁蠻故意墊腳,這個行為在正規比賽中,判他十次違體禁賽都不為過!”楊笑堅定道。


    “笑笑,我剛剛還覺得你變聰明了……我現在要收回這個想法。”邢飛吞雲吐霧,諷刺道,“你明明是變蠢了。你才看過幾次比賽?還什麽‘違反體育精神’,你們女人懂什麽籃球?剛學會一個詞,就在這兒胡言亂語!”


    他起身,一步步走近。楊笑瞪著一雙美眸,卻不肯後退一步示弱。


    直到男人走到她身前,停下、然後把口中嗆人的濃煙,全部噴吐在她臉上。


    “籃球是屬於男人的戰場,不,應該說,所有的運動都不該讓女人參與。”邢飛低聲笑起來,“血性,刺激,野蠻——那些被規則框起來的比賽,完全違背了人類的天性。真正的比賽,隻會在規則看不見的地方發生。”


    楊笑:“……”


    她不甘示弱,反問:“這世上哪有什麽比賽,是不受規則約束的?”


    仿佛在呼應她的話一樣,就在此刻,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敲響了。


    秘書出現在門口,垂著頭,心驚膽戰地提醒那位暴君:“邢總,您出發的時間到了,車子在下麵等了很久了。”


    邢飛心裏一動。


    他複又看向麵前倔強的女孩,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細細打量著她。


    她身上香氣幽幽,是她的發香?是她的體香?還是……


    邢飛勾起一邊嘴角,冷笑:“行,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在規則之外的籃球比賽,是什麽樣的。”


    他突然伸手重重一推,把楊笑推向了守在一旁的保鏢:“看好她,別讓她亂跑。”


    說完,邢飛把手中抽了一半的雪茄交給秘書剪滅,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保鏢粗暴地推著楊笑的肩膀,催促她快點跟上。


    楊笑表情驚慌地跟在邢飛身後,沒人注意到,她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光芒。


    ……果然,邢飛這個蠢家夥,上鉤了。


    ……


    時隔兩年,楊笑重新與邢飛坐進了同一輛車裏。


    “怎麽樣?懷念不懷念?”邢飛靠在豪車的沙發座裏,用一種憐憫地語氣說,“隻肯給你買那麽小鑽戒的男人,和你約會時,一定坐不起豪車吧。”


    楊笑說:“正相反,他每次來見我,都是坐價值幾百萬、上千萬的車。”


    邢飛當然不信,隻當她是為了麵子故意說謊。


    可楊笑真的沒有說謊——孟雨繁每次來見她,不是坐公交、就是坐地鐵,一輛車作價幾百上千萬,一個字都不假。


    這次楊笑隻身犯險,她並沒有告訴孟雨繁。


    她不願讓他擔心——孟雨繁要操心的事情夠多了,隊友受傷,好友昏迷,他自即又要準備cuba的全國賽又要錄製節目……而且,孟雨繁性格中有年輕人特有的衝動,她擔心他在知道真相後,單槍匹馬去找丁蠻報仇。


    楊笑想把孟雨繁和危險隔離開,她寧可自己處於危險境地,也不願意讓孟雨繁知道。


    而且,她自認還算了解邢飛。邢飛這個人狂妄自大,總是看輕女人,而她利用了他的性格缺陷!她特地卡著時間上門堵他,又用話激怒他……就這樣推波助瀾,邢飛一頭撞進了網裏,主動帶她去現場看野球比賽!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自己大衣口袋上的紐扣,它靜靜的運行著,拍攝下的所有畫麵都會自動保存下來。


    突然,一陣鈴聲打破了車廂內的寂靜,是楊笑的手機響了!


    楊笑瞥了眼手機上顯示的人名,眼皮開始狂跳。


    她剛剛還掛在心裏念叨的孟雨繁,居然在這時給她打電話了!!


    她立刻就想掐斷電話,然而同一車廂內的邢飛製止了她的動作。


    “是誰的電話?”邢飛問。


    “……”楊笑鎮定地說,“是我弟弟。”


    “弟弟?我怎麽不知道你有弟弟?”


    “是親戚家的弟弟。”楊笑回答。


    邢飛突然伸手,霸道地搶過她的手機,念道:“你給弟弟備注叫‘傻狗’?”


    楊笑萬分感謝幾個月前的自己!在剛和孟雨繁交往時,就看透了他的本質,給他備注成了傻狗!若是備注成孟雨繁的全名,恐怕邢飛就會發現真相了。


    “對。”她一口咬定,“傻狗就是我弟,我弟就是傻狗。”


    邢飛還是有些懷疑,他把手機扔回楊笑懷裏,命令道:“接電話。”


    在他的盯視下,楊笑沒有辦法,隻能按下了功放鍵。


    電話裏,青年元氣開朗的聲音自聽筒中響起,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著。“笑笑姐!你還在加班嗎?”


    楊笑看了眼邢飛。


    邢飛微微點頭。


    楊笑:“……對。”她對電話裏的愛人說,“我還在加班,你呢?”


    孟雨繁回答:“我在醫院呢,我來看徐冬了,陪陪他。”


    聽到徐冬的名字,楊笑立刻問:“你去看我侄子了?他怎麽樣?”


    孟雨繁聲音有些落寞:“他還沒醒,醫生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醒,讓我們多陪他說說話。”


    聽到楊笑和青年的對話中,出現了“姐姐”“侄子”之類的字眼,邢飛這才信了楊笑的話,看來給她打電話的人,果然是她的親戚弟弟。


    不過……這親戚弟弟的聲音,怎麽聽著有些耳熟?


    楊笑擔心孟雨繁說下去會露餡,想要趕快結束話題:“那好,我這邊正在忙,我先把電話給掛了。你今天早點回家,我要加班,晚點回去。”


    “等等!”孟雨繁打斷她的告別,“姐,我今晚……可能不回家了。”


    不知怎的,楊笑的心髒突然咚咚狂跳起來,仿佛昭示著什麽不好的事情。


    “為什麽不回家?”楊笑沒有忽略第六感的警報,連忙追問。


    “沒什麽。徐冬的爸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這幾天熬夜照顧他,都沒休息好。我就想代替他們一天,讓老兩口好好休息。”孟雨繁的聲音是一種刻意的輕快,“你放心吧,我就在醫院陪徐冬,不會亂跑的!”


    “好。”楊笑相信了他的話。


    在她眼裏,孟雨繁是個永遠不會撒謊的人,既然他說他在醫院,那他肯定就在醫院。


    他聲音裏的那份古怪,應該是出於對徐冬的擔心吧。


    在掛斷電話前,楊笑想到此行的危險與艱辛,沒忍住心中忐忑,對電話裏的人柔聲告別:“……咱們明天見。”


    “嗯!”孟雨繁也重重回答:“明天見!”


    楊笑強迫自己的臉上不要露出任何的異樣,她掛斷電話,神色淡然地看向了身旁的邢飛。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打完電話了。”楊笑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要帶我去哪裏了吧?”


    “no,這還不夠。”


    邢飛再次伸手奪過楊笑的手機,在她震驚的目光中,打開車窗,把她的手機直接扔出了窗外!


    手機跌落在馬路上,被飛馳而來的車輪碾碎,變成了一地的碎片。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楊笑詫異地望著被拋在車後的手機碎片,久久說不出話來。


    邢飛升起車窗,淡淡道:“咱們要去的地方,不能有這種東西存在。”


    ……


    車子不知何時拐下了公路,駛向了一條小道。


    在漆黑的道路上顛簸了一陣後,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一個看上去隻會在香港恐怖片裏出現的廢棄倉庫。


    周圍一片荒蕪,黃色的稻草橫七豎八地從荒地裏冒出來,巷口還停著幾輛破舊到隻剩下鐵皮的報廢車。


    然而,當倉庫大門打開後,一個出乎意料地世界呈現在了楊笑麵前。


    誰能想到,在這麽荒無人煙的地方,居然藏著如此豪華的一間室內球場?!


    明亮的燈光、光潔的地麵、精確到毫秒的計時器、高聳的籃筐……這一切的一切組合在一起,映在了楊笑驚異的眸中。


    “這裏……為什麽會有個籃球場?”她喃喃。


    而且,這個籃球場甚至比她們電視台搭建的還要豪華、還要正規,甚至能夠趕上cba了!


    “歡迎來到我的地盤——”邢飛雙手插袋,信步其中,“楊笑,你應該慶幸。”


    “慶幸什麽?”


    “慶幸遇到我。”邢飛說,“今天,我將讓你欣賞到一場最真實的籃球比賽,血腥、完美、沒有虛假的體育精神,隻有輸贏。”


    說著,他順著場邊的階梯邁步而上,走向了二樓。


    楊笑這才發現,原來二樓別有洞天,居然藏著一個房間!


    一樓球場、二樓房間,這個布局像極了《籃板之王》的攝影棚。隻是,攝影棚的二樓是導播室,裝滿了鮮活繁忙的工作氣息;而這裏,卻被布置成了一個奢侈的銷金窟,純手工牛皮的沙發擺在落地玻璃牆前。


    這一牆的玻璃都是單麵透視的,坐在沙發上的人可以居高臨下的審視場內的球員,而球員們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籃球生涯被什麽人玩弄在鼓掌中。


    房間裏,除了沙發以外,還備有吧台、廚房,有專門的酒保和廚師為他們服務。同時,牆邊還立著一組大屏幕,上麵的數字顯示著賠率——不用說,等到比賽正式開始後,這些數字就會飛速往上跳動。


    楊笑根本沒有心思吃東西,她現在,隻、想、吐。


    雖然在來這裏前,她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心裏準備,可當這一切真的在她眼皮下發生時,她受到的衝擊足以衝垮她的靈魂。


    地下野球如此猖獗,有人坐莊、有人跟賭。而對於他們來說,球員們代表的不再是一個個鮮活的人生,而是一串血粼粼的數字。


    楊笑呆立在落地玻璃前,看著空無一人的球場。


    幾分鍾之後,這裏就會被欲望填滿。


    忽然,她身後響起了保鏢的聲音:“楊小姐,請您再接受一遍安全檢查。”


    說著,保鏢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手持設備,開始掃描起楊笑的衣服。


    “嘟嘟——”


    一聲刺耳的報警聲,保鏢的手停在了楊笑的大衣兜上。


    邢飛的視線看了過來。


    “是什麽?”邢飛問。


    楊笑沒有說話,扶在扣子上的手指緊了緊,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伸進兜裏。


    然後,她掏出了一個充電寶。


    “是這個。”她回答,“是充電寶。”


    保鏢拿走了充電寶,還想繼續檢測她的身體。


    他站得實在太近了,楊笑幾乎完全置於保鏢的身體籠罩之下,她抬頭看向保鏢,發絲上的香氣蔓延到保鏢的鼻間。她眼神軟軟的,問:“還要繼續檢查嗎?”


    保鏢愣了一秒,瞬間就被她蠱惑了。


    “——好了!停下!”看到這一幕,邢飛內心的獨占欲又在作祟了,他的女人,就算他玩膩了,也不代表能讓保鏢摸來摸去!“查查查,查個屁,都tm給我滾蛋!”


    保鏢被他劈頭蓋臉一通罵,生怕再觸他眉頭,趕快收起檢測儀離開了。


    楊笑蒙混過關,心跳如鼓,偏又要裝作無辜的樣子,實在考驗她的演技。


    就在這時,場內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隻剩下頂部的大燈落在左右兩邊的場地中——球員們,出場了。


    楊笑拚命睜大眼,想要記住那些站在聚光燈下的球員的樣子,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些球員居然都帶著麵具!


    麵具隻有兩種顏色,一為全黑,二為全白,從麵具上,可以看到球員分屬不同陣營。


    楊笑茫然不解:“……這是在做什麽?他們為什麽要戴著麵具?”


    “這是盲押。”邢飛舔了舔嘴唇,“不知隊員是誰、不知對手是誰,不知他們擅長什麽,不知他們有什麽樣的手段……這樣的比賽,不更讓觀眾們腎上腺素飆升嗎?”


    至於那些觀眾們在哪裏?


    他們就在屏幕上節節躍動的下注數字裏。


    在兩方隊員出場後,賭池裏的金額突然飛速增長起來,剛開始隻是幾千、幾千的往上跳動,緊接著是幾萬、幾萬,突然間,出現一個近百萬的巨額增長——


    場內,一位頭戴黑色麵具,雙臂赤/裸露出紋身的壯漢走進了光圈之內。


    雖然麵具遮住了他的臉,但他手臂上的那些惡鬼紋身,已經說明了他的身份!


    ——那絕對是丁蠻!


    楊笑能猜出他的身份,其他觀眾自然也能。


    丁蠻是野球場的常客,更是不擇手段的常勝將軍。他的出場,無疑給觀眾們注下了一針強心劑!押注黑隊獲勝的人迅速攀升,即使賠率一降再降,也不能削減賭徒們的興奮。


    楊笑緊咬下唇,繼續觀察著。


    但是,她認識的球員實在有限,到現在雙方的五位首發皆踏入了光圈內,可她除了丁蠻以外,一個人都猜不出來。


    在首發出場後,兩隊的替補也上場了。


    這次的比賽,采用了5+3的模式,五位首發、三位替補,遠遠少於正規比賽的人數。


    黑隊的替補先上,前鋒、中鋒、後衛各一。除了前鋒以外,中鋒和後衛都是黑人,黑人天生具有運動天分,在球場上向來少不了他們的影子,在他們出場後,黑隊的下注率又迅速攀升了一個台階。


    最後,是白隊的三位替補上場,同黑隊一樣,也是三種司職各一。


    然而,當楊笑的視線落在那個頭戴白色麵具的前鋒身上時,她瞳孔猛縮,緊咬住下唇,強迫自己不要叫出聲——


    即使那個人戴著麵具、穿著陌生的球衣、甚至隻對她露出一個背影,但是楊笑百分之百的確定——那位替補前鋒,絕對是孟雨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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