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8


    夏涼寂生日那一晚,一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桃子和林木都身受重傷,被送進了醫院。


    整整搶救了五個小時後,林木平安的走下手術台。但桃子卻因失血過多,又是罕見的rh陰性血,很快就將醫院血庫裏為數不多的血用光了。


    情況太過緊急,如果半個小時內還找不到相同的血型,桃子就會有生命危險。


    許亦晨陪夏涼寂坐在醫院冰涼的椅子上,三寶和羅驍同樣沒閑著,不停地給朋友打電話詢問是否有rh陰性血的人,但最終,他們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


    忽然,一直愁眉不展的夏涼寂倏然起身,原本晦暗的眸子變得閃閃發光,“我想起來了,我媽媽就是rh陰性血,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好在醫院離沈家不遠,不到二十分鍾,秦燕就匆匆趕來了。


    她麵目冰冷地掃了眼夏涼寂後,就隨醫生走上樓。


    望著她僵硬而又決絕的背影,夏涼寂知道,秦燕還在生她的氣,想到這,她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


    終於,漫長的兩個小時過去了,醫生宣布桃子被搶救過來後,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秦燕為桃子輸了大量的血,此刻,夏涼寂攙扶著她坐在椅子上,她麵色蒼白,臉上的表情顯得脆弱不堪,但是麵對夏涼寂時的眼神依舊是冰冷的。由於許亦晨他們都在,她憋了一肚子的牢騷也不好向夏涼寂發作,隻得艱難的忍著。


    過了很久,icu病房終於開放,醫生隻準許兩個人進去簡單探視。


    就這樣,夏涼寂和秦燕前後腳走了進去。


    看到渾身插滿醫療器械的桃子,秦燕走近一看,差點激動得暈過去。


    她站在夏涼寂身後左手捂住胸口,右手的食指顫抖著指著病床上的人,聲音都帶著重重的呼吸聲,“涼寂,你快告訴媽媽,她,她是誰?”


    夏涼寂一臉茫然的轉過身,並示意她小點聲,“她叫桃子,是我的朋友啊!”


    “我是說她的全名叫什麽?”眼淚在秦燕眼圈裏直打轉,那一刻,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大條成這般模樣!


    注意到秦燕的反常,夏涼寂頓了頓,然後若有所思的搖搖頭,“我隻知道她叫桃子,因為大家都這麽叫她。”


    她剛說完,她和秦燕就被醫生急匆匆趕出病房,醫生囑咐她們:“病人還未蘇醒,現在需要安靜,有什麽事等她醒來以後再說吧。”


    輕手輕腳走出病房,秦燕已經失去了理智,她胡亂撥了下淩亂的頭發,雙眼通紅,看到許亦晨就聲音顫抖的問:“你們知道桃子的全名叫什麽嗎?你們誰知道她叫什麽?她從哪兒來啊?她今年多大?”


    “媽,她叫什麽真的這麽重要麽?”夏涼寂看得雲裏霧裏,索性抵擋不住滿腹的好奇去問她。


    秦燕不理她,而是定定的站在病房門前,透過頭頂那塊玻璃看著沉睡中的桃子,很快,她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那一刻,她差點跪在地上,想大聲發泄一下卻又將嘴巴狠狠地捂住。


    “她叫林洛桃,我認識她。”沉默了許久,許亦晨終於緩緩開口。


    “她來自一個小鎮,不到五歲時就被人.販.子拐騙到南方的一座海島上,她從出生起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功能性單心房,左室型單心室,房間隔缺損。她有個孿生姐姐,因為姐姐在母親肚子裏太調皮,無意中中傷了妹妹。於是生下來以後姐姐八斤多,她才不足四斤,又患有罕見的心髒病。”他語氣淡淡的說完,秦燕就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慘白的燈光映照在他臉上,令他精致的五官輪廓多了分神秘,他像陷入了回憶裏一樣,繼續說道:“她被拐走那天,是因為和姐姐玩躲貓貓,原本人販子要抱走的是姐姐,但是那一刻她的姐姐竟用力將她推到了人販子麵前。


    她被送到養父母家以後不久,那對患有不孕不育的夫妻竟奇跡般生下了一個男孩兒,於是從那以後,他們對她非打即罵。


    長大以後的桃子離開了那座小島,並遇到了同樣在海城工作的林姍姍,也就是她姐姐。


    十多年未見,盡管時間能將一個人的麵孔打磨得麵目全非,但她們畢竟是一對孿生姐妹,想要分辨彼此當然很容易。


    那時,林姍姍無論在感情上還是事業上,都要比桃子成功,麵對桃子她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情。於是那一刻,桃子想到了報複。


    她利用那張和林姍姍一模一樣的臉,趁林姍姍回到清風鎮工作後,就再次以林姍姍的身份接近沈良燁,直到讓沈良燁愛上她。


    她肆無忌憚的騙著沈良燁的錢,最後甚至將他的攝影作品高價賣給了沈良燁的競爭對手。


    林姍姍當然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那時的她還在清風鎮裏安靜地工作生活著,直到氣憤難耐的沈良年不忍自己的弟弟受到傷害,便寫了一封舉報信送到了林姍姍工作的學校。


    那一刻,林姍姍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桃子提前設計好的複仇計劃,那時鎮裏的人們都在議論林姍姍勾引富家少爺不成,便盜竊對方作品獲取一筆巨額分手費的事,林姍姍恰好被學校停職,於是不堪重負下,她選擇了自殺。”


    “林姍姍死後,桃子卻有了悔意,因為她隻是想報複林姍姍,並沒想到她最後會自殺,於是她悄悄轉移了林姍姍的遺體,為她料理了後事。”


    “請問秦燕女士,我說的對麽?”他目光冷冽的看著她,重重歎息一聲,仿佛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夏涼寂搖搖頭,一直在著看天花板,不知不覺雙腿就沒了力氣,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秦燕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似乎將此生的眼淚都流幹了,“哎,作孽啊……”她瘋了一樣喃喃自語。


    不知何時,許淺和沈良燁竟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一晚,許淺思來想去睡不著。她想起突然出現在沈良燁錢夾裏的照片,想到透不過氣。


    她覺得一定是夏涼寂從中搗鬼,將那張照片悄悄放進了沈良燁的錢夾裏。


    於是她不停地給夏涼寂打電話,在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下,她通過許亦晨得知夏涼寂此刻在醫院,於是她索性一個人跑到醫院裏,卻沒想到,沈良燁竟悄悄跟著秦燕來到了醫院。


    真相揭開的那一刻,沈良燁瞬間清醒了,他冷著臉,眼神泛著紅光,下一秒他就不顧護士的阻攔一腳踢開病房的門。


    那一刻,桃子似乎奇跡般恢複了意識,她微微睜開眼,帶著氧氣罩的嘴掙紮了幾下,沈良燁索性拔掉她的氧氣,她使勁抬起頭,對著一屋子人扯了扯嘴角。


    秦燕哭得撕心裂肺,下一秒便義無反顧的撲到她的病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哽咽,“桃子,你受苦了,有生之年媽媽還能見到你,我死也瞑目了……”


    沈良燁直直的盯著她,眼裏充斥著憤怒的火焰,她低下頭,咳嗽了兩聲,鬆開秦燕的手,用力呼吸了片刻,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涼寂,你,你,終於告訴他們,我還活著,對麽?”


    她用盡全身力氣說完,就再次昏睡過去。


    所有人都驚呆在原地,很快,秦燕便狠狠甩給夏涼寂兩個耳光,她咬牙切齒的看著愣怔的她,“原來你早就知道你姐姐還活著,對麽?”


    比起秦燕,沈良燁就像瘋了一樣,他一腳踢開身旁的垃圾桶,風一樣衝到夏涼寂麵前,聲音冰冷地朝她怒吼:“夏涼寂,你為什麽要騙我們?你明知她還活著,你為什麽要騙我們!”他衝著她的臉抬起手,又迅速抽離,站在原地徹底崩潰。


    “啊...”他一邊用力嘶吼著,一邊狠狠地捶著牆壁,直到被醫生和護士們強行推到病房外。


    那一刻,夏涼寂就像個木頭一樣,她捂著火辣辣的臉,步伐僵硬,眼神渙散的看著眾人,輕聲呢喃著,“你們都不相信我,對麽?”


    沒有人回應她,好像整個世界都將她徹底隔離開。


    “我信你。”


    這一聲,如同天籟。


    許亦晨走到她麵前,衝她咧著嘴笑了笑,然後為她擦幹眼淚。他皺著眉頭,略帶嫌棄的看著她,“蠢貨,哭什麽哭,我信你,我信你啊。”


    說完,他就牽著她冰涼的手走出了醫院。


    她的身體變得僵硬,腿都不聽使喚了,但是那一刻,他似乎變成了一座燈塔,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好像他在的地方,就有光。


    他帶她走進鬧市區,那一刻已是淩晨三點,街邊的小吃攤冷冷清清,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上麵還有他滾燙的體溫。


    他陪她坐在燒烤攤擼串,喝紮啤,她什麽都不吃,隻是不停地喝酒,一杯接著一杯,直到胃裏開始火辣辣的難受,於是她皺著眉頭捂著肚子。


    “許亦晨……”那一刻,她還處在迷蒙中,短短幾個小時,就發生了這麽多意想不到的事,她似乎還沒從剛剛的場景中走出來。她想問的太多,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許亦晨擦了擦嘴,朝她懶洋洋的笑,“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桃子的事?”


    “哎,說來話長。”他望望清冷的夜空,故作深沉,“因為,我十歲那年和桃子一樣被人拐騙到了歪脖子那裏,我爺爺動用了所有人力物力找了我足足三年,都沒找到,最後是桃子想辦法帶我脫離苦海的。”


    夏涼寂差點將嘴裏的酒噴到他臉上,“許二,你也有那麽慘的時候?”


    停頓片刻,她說:“所以,桃子拿了你爺爺的龍鳳配,你不光沒報警,甚至輕而易舉就放過了她?”


    他點點頭,深邃的目光裏像是懸掛著兩個淩晨三點的夜晚。


    “可是,桃子為什麽會當著所有人的麵誣陷我呢?許二你知道的,對於這件事我真的一無所知啊!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他們都不相信我!”說到這裏,夏涼寂控製不住內心的怒火,差一點哭出來。


    “傻瓜,我信你啊,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但是我信你。”說完,他一臉尷尬的低下頭,二十多年裏,他好像從未說過如此肉麻的話。


    “為什麽?”夏涼寂淚光閃閃。


    下一秒,就像變魔術一樣,他拿出那枚硬幣在她眼前晃了晃。


    夏涼寂一把奪過那枚硬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怎麽會在你這兒?你知不知道這枚硬幣對我的意義有多重大?”


    “我當然知道。”他衝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那一年,在一個小鎮裏,我被歪脖子脅迫去要飯,竟然看到一個穿著比我還寒磣的小女孩蜷縮在牆角。她紮著兩個羊角小辮,眼睛大的跟個葡萄似的。她說她父母天天打架,一氣之下她就跑出來,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於是我就將那天乞討來的兩枚硬幣都給了她,我給她買了個燒餅,剩下一枚硬幣叫她保存好,如果以後餓得吃不上飯,還可以再買上一個燒餅,最起碼能填飽肚子。”


    那一刻,夏涼寂哭成了淚人,“許二,原來你就是那個給我買燒餅的男孩兒啊!”


    說完,她就哭著喊著抱住他,他僵坐在那裏,雙手都不知放在哪兒,看她流淚他就莫名煩躁起來,“哎你別哭啊!”


    她依舊緊緊抱著他,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但很快,她就開心的笑了,“許二,能再次遇到你,真好。”


    第二件大事就是——


    許亦晨掏了掏衣服口袋,隨即心情煩躁起來,“涼寂,你的生日禮物被我弄丟了。”


    夏涼寂搖搖頭,“算了,下次給我補上就好。”


    他沉默幾秒,表情無辜的眨眨眼,“那怎麽行?我現在就要送你禮物,你跟我來!”


    很快,他就帶她走到一家珠寶店鋪門前。


    此刻,店鋪早就關門歇業了,但是許亦晨卻找來幾塊板磚,轉過身就對夏涼寂說:“我把玻璃砸了,你進去隨便挑,就當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好不好?”


    夏涼寂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許二,你三歲孩子嗎?這是犯法的!你難道想第二天各大新聞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你為了送朋友生日禮物,索性砸了人家店鋪的玻璃嗎?這跟入.室盜.竊有什麽區別?”


    聽她絮絮叨叨個不停,許亦晨白了她一眼,無奈之下,他放下板磚就給三寶打電話,“三寶,你現在就幫我聯係南城鬧市街33號店鋪的業主,你告訴他,不管花多少錢,這家店我買下了!”


    掛掉電話後,還沒等夏涼寂反應過來,許亦晨就三下兩下砸碎了店鋪的玻璃門,他一把將她拖進屋,看她一臉的茫然,他索性給她一個爆栗讓她回過神來,說:“涼寂,你喜歡什麽隨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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